在鄭朝宗的逼迫之下,紀如厚別別扭扭,滿臉蕭殺地跟黃鴻斌說了一句:“是老夫武斷了,黃大夫治療跌打損傷確有獨到之處。”
黃鴻斌滄桑的臉上掛滿了渾濁的淚水,乾涸失色的嘴唇抖動不已,“八年了,八年了——可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們都已經死了-——
紀如厚昂起頭,不去看黃鴻斌臉上的難過。
紀如厚違心地說出這句話,滿臉都是冷戾,顯然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安馥珮在屏風後面看見這一幕,“不行,不行,這樣不行,要讓紀如厚對外發個聲明,不僅是對黃鴻斌,還有以前的婦科聖手,還有鄒揚,所有被他欺負過的人。”
醫學本來就是一個複雜的學科,有的人擅長跌打損傷,有的人擅長無名腫痛,在23世紀,醫生的專業被分得很細,外科、內科、耳鼻喉科——哪能因為一個大夫擅長這個,而不擅長那個,就被藥王谷沒收他們的藥館,不許他們行醫呢!
“這是要紀老頭的老命啊!”澤王笑著說。
“可他要了別人的命還少嗎?若是他不肯,我寧可冒著風險把藥王谷給收了,大不了,我把藥王谷一把火燒了,所有弟子就地解散。”
澤王摸了摸鼻子,他的安安狠起來讓人招架不住啊。
澤王招招手,把小泗喊來,去給鄭朝宗傳話去了。
“還有,”安馥珮繼續道,“讓藥王谷承認他跟我比賭,是他輸了,以後只要我出現的地方,他就要繞道走。”
澤王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一條是多余了,此次紀老頭栽了那麽大一個跟頭,他怎麽還敢在你面前出現。”
不過,澤王又把剛剛傳話回來的小泗又打發過去了。
安馥珮看看前廳裡擺在地上的決明,此時呼吸微弱,真的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而曹小娥正顏色頹敗地跪坐在決明的邊上,垂著頭,她大約不知道剛才那一出綁架,是澤王安排的,但是安馥珮忽然不見了,曹小娥眼中一點光都沒有了。
安馥珮咬了咬唇,“讓他留下決明給我,我盡量把決明救回來。”
說完這一句,安馥珮不知道想到什麽,忽然失笑,“我怎麽覺得這有點像垂簾聽政啊。”
“那你是什麽太后?”澤王五官分明的臉突然湊近,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勾著笑,劍眉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安馥珮剜了他一眼。
澤王的吐息溫熱,“至少先跟本王生個兒子吧。”
男人的眼神實在太過勾人,安馥珮被他看得有幾分臉熱。
本來她覺得挺好玩的,被他這麽一說,便感覺味兒不對了。
她微微偏開視線,往他胸口推了一把,“少不正經。”
“這是最正經的事。”
安馥珮摸了摸發燒的臉頰,對著他的手臂掐下去,狠狠地擰了一下。
澤王“嗷”地一聲。
這一下慘叫清晰無比,便是在前廳的每個人都聽見了。
“誰?!”紀如厚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本來那群黑衣人倏來倏去,綁了安馥珮就走,就很可疑了。
鄭朝宗不去追趕綁匪,卻在這裡跟紀如厚交涉。
而且陶征山還守在門口,一點緊張的表情也沒有。
安澤藥堂的人、澤王的手下一個個都還在大廳裡面。
紀如厚抬腿往後面走,“誰在裡面!”
小泗連忙攔著他,“事情還沒談好,想溜?!”
猛地,澤王大笑著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紀老先生,你就不要轉移話題了,今天你是逃不過去了。”
紀如厚老眼看住澤王,“你安氏被人綁走了!”他是真心希望安馥珮是真的被人綁走了。
“這是本王該操心的事。”
澤王笑容不減,表情揶揄,“紀老先生怎麽也學會關心人了?”
說罷,他掀了袍擺,在大廳主位上坐了,自在地翹了二郎腿,“紀老先生,你看看躺地上的決明,你就為了揚藥王谷之名,把你自己的弟子害成這樣,若細究起來,你這算謀害性命。”
“你!老夫可是你父皇的禦用大夫!”
“若非看在越皇份上,本王已送你去牢裡坐上幾年。現讓你留下決明給安神醫,她自會治好他的。”
澤王給了鄭朝宗一個眼神,“把決明抬出去先治療吧。”
鄭朝宗唱了個諾,便同三三一起將決明抬了出去。
杜桂和曹小娥也緊跟其後。
紀如厚還想攔住曹小娥來著,“澤王是故意想要給老夫難堪嗎?決明都已經這樣了,腸子都爛了,除非神仙來給他換跳腸子,否則給誰都不可能救活他。還有這個曹小娥,不守婦道!老夫決不能讓她活著離開藥王谷!”
曹小娥回頭恨恨地瞪了紀如厚一眼,含水的鳳眼,如在控訴。
澤王朝她擺了擺手,“不用理他。”
曹小娥甩了甩袖子,快步走出大廳,追上鄭朝宗去了。
澤王繼續道:“今天在場的藥王谷弟子,不管願不願意追隨安神醫,只要想去除體內蠱蟲,就可以到安神醫那裡領取解藥。”
紀如厚猛地一個踉蹌,剛剛曹小娥的事,他心口那股氣還沒緩過來,澤王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要是藥王谷弟子體內的蠱蟲全部解了,那他紀如厚怎麽號令弟子,讓他們乖乖聽自己說的任何話啊。
問題是,澤王都說了不在乎藥王谷弟子是否追隨安馥珮。
那安馥珮這麽做,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啊,完全是為了惡心他的。
紀如厚知道自己無法對抗澤王,遂回轉頭來,雙眼腥紅地對著他的弟子們大喊一聲,“你們,誰敢?!”
那些弟子渾身一震,目光幽怨地看著紀如厚,那腳步退啊退的,有幾個不經意地就退到大廳外面去了。
無條件清除體內蠱蟲啊,這誘惑,誰能拒絕。
紀如厚上前一步,還想立即焚燃半邊藍的,但陶征山手中的狙擊槍抬了起來,紅點點對準了他的腦殼正中心。
澤王四平八穩地坐在那,連姿勢也沒有變過。
“給你留下藥王谷,已經便宜你了,紀老先生。”
澤王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幾乎一大半的藥王谷弟子都逃到院子外面去了。
紀如厚臉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搞成這樣,他還不如丟了藥王谷,然後悄無聲息退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