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淡淡的薄霧讓陽光顯得有些清冷和熹微。自從進入十月之後,天氣就變得越來越冷了,空氣中總是彌漫著濕淥淥的水汽。
禮堂裡充斥著學生們嗡嗡的交談聲,小巫師們享用著早餐,與同伴交頭接耳地談笑著,為這裡增添了青春的活力。貓頭鷹撲扇著翅膀通過敞開的窗戶飛進飛出,在人們身邊丟下一封封信件和一個個包裹,細小的絨毛在天花板下飄著。
歐文沒精打采地往麥片粥裡放了一杓糖,雙手捧著碗慢吞吞地喝著,在心裡懷念著自己暖烘烘的被窩。他覺得時間轉換器很容易滋生人們的怠惰心理,比如他現在就要費好大勁兒才能按捺住自己回溯時間去睡個回籠覺的衝動。
一隻灰褐色的貓頭鷹落在他身邊,丟給他一個厚厚的綠色信封,親昵地用毛茸茸的腦袋拱了拱他的手背,在他的桌子前愉快地蹦蹦跳跳,像是在跳一場滑稽的求偶舞。
歐文疑惑又好笑地看著這隻陌生貓頭鷹的迷惑行為,然後拆開信封看了眼署名:科特·加尼爾。
好吧,這家夥的貓頭鷹跟他的主人一個德行。
歐文漫不經心地把信封裡裝著的一疊厚厚的羊皮紙攤開,上面寫滿了不太好看但十分端正認真的字。
科特用熱切而虔誠的口吻表達了對歐文的誠摯問候和懷念,並且事無巨細地把自己在書店的主要經歷和見聞寫了下來。
從他平時都做了什麽事,寫到娜塔莎和盧平的情況,再到書店了進了一次貨,盧平上個月圓之夜請假外出了,娜塔莎有時會偷偷喝點小酒……最後還洋洋灑灑地描述了一下書店裡的一些古怪的客人。
歐文一目十行地看到最後幾行,總算找到了不是廢話的部分。科特告訴他,昨天他遇到了一個熟人,應當是那天教堂一戰的漏網之魚。
“……昨天傍晚他進入書店裝模作樣地翻書,我瞥見了他藏在兜帽下面的半張臉,是我被囚禁在教堂裡時見到過的面孔。我向來對人的面部輪廓和五官形狀非常敏感,而且那家夥的嘴角還有一顆不明顯的痣。”
“我假裝沒認出他,等他走後,娜塔莎告訴我那個人這幾天一直在書店附近轉悠。”
“娜塔莎小姐的嗅覺很靈敏。她說那個人這些天總在周圍不同的位置溜達,還穿著不同的服飾,但這都瞞不過她的鼻子。我想那個人應該是在監視我們……”
科特詢問需不需要他做什麽,表示完全聽從歐文的指令,但略微張揚了一些的字體還是反映了他內心的躍躍欲試。
“逐亡會的人又出現了嗎?”歐文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他們是在監視書店的情況,還是在釣魚?”
他沉吟了一會兒,抽出一張羊皮紙,用圓潤漂亮的字體寫道:“不要輕舉妄動,科特,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真正目的之前,不要打草驚蛇。”
“記得提醒娜塔莎他們提高警惕,必要時直接放棄書店就好。科特,你可以先想辦法確定對方的目的,如果對方真的只是在監視的話,我允許你采取合適的行動,試著打聽出那個組織的據點和動向。但一定要以保護自身的安全為前提,注意隱蔽,必要時可以放棄行動……”
歐文想了想,又在後面加了幾句,回應了科特的問候,並且委婉地提醒對方下回用不著寫這麽多廢話。
他把羊皮紙折疊好塞進信封裡,遞給了那隻歡脫的貓頭鷹。
貓頭鷹再次衝他撒了會兒嬌,這才拍拍翅膀飛走了。
歐文繼續喝他的麥片粥,在心裡懷念著油條和豆腐腦,然後被又一隻貓頭鷹打斷了。
他讀著這封來自娜塔莎的信,羊皮紙上是熟悉的醜巴巴的字跡。其實他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麽娜塔莎練了這麽久的字,還是能寫出這樣醜得很有特色的字體。
“難道盧平在督促她練字時偷懶了?”歐文暗自嘀咕了一句,這才瀏覽著信中的內容。
娜塔莎在信裡先是說了那個監視者的事,剩下的就是對科特的滿腹牢騷。
“……整天跟個小老頭似的,死氣沉沉的。平時倒也靠得住,但就是天天想著學黑魔法,說是想要追隨你的腳步,學習你掌握的魔咒……每次我說他時他都乖得不得了,一轉頭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到底是從哪兒拐來的傻小子?”
歐文好笑地輕咳一聲,但想著科特的做法,他總有種帶壞了小孩的感覺……
他一手抵著嘴唇沉思著,拿起筆來寫了封回信。他先是交代了一下那個監視者的事情,然後提議讓科特暫且跟著盧平學習,這樣大概不容易長歪。至於跟著娜塔莎學就算了,他怕科特變傻。
把信遞給貓頭鷹後,歐文這才繼續喝他的粥。這時候,又是一隻貓頭鷹衝著他這邊飛來,在歐文瞪圓了眼睛的注視下,那隻體型不大的貓頭鷹怯生生地把一個羊皮紙信封丟在了旁邊的哈利面前,然後急匆匆地飛走了。
歐文滿意地往自己的麥片粥裡又加了半杓白糖,一旁的哈利則是狐疑地盯著自己面前的信。
“這個時候有誰會給我送信?”哈利目光深沉地眯著眼睛,看著信封上用他並不熟悉的字體寫著的“霍格沃茨,哈利·波特收”。
他猶豫了一下,被迫害妄想症一下子就犯了。他用手裡的杓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這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對歐文道:“我覺得……有陰謀。”
“我覺得你想多了,這只是一封信而已。”德拉科有些嫌棄地說。他瞥了那封信一眼,活動了一下手指,最終還是沒敢上手拿。
歐文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哈利一會兒,黑漆漆的眼眸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奇。這個哈利是真的不莽了啊。
他把目光移向那個信封,頗為讚同地點點頭,用孺子可教的語氣說道:“來歷不明的東西不要亂碰,這是常識,因為那可能是個會把你送去險地的門鑰匙,也可能含有致命的詛咒……”
他隨口道:“我就碰見過這樣的事,還不止一次。”
“那你還能活著?”哈利也驚奇地看著他,像是在瞅著一個生命的奇跡什麽的。
“只要把敵人都乾掉,險地也就不是險地了。”歐文似笑非笑地說,嘴角揚起的弧度帶著些漫不經心的戲謔意味。
“啊,你真棒。”哈利嘴角抽搐了一下,敷衍了一句。他知道歐文又在滿嘴跑火車了。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那封信上,在一個瘋女人不擇手段地想要他的命的當下,由不得他不謹慎。他又拿起一把杓子,有些笨拙地用杓子柄拆著信封上的蠟封。
歐文嚼著自己的煎蛋,略微含混地說:“不過這封信是貓頭鷹送來的,送信人很難準確預估信送到你手裡的時間,所以它應該不是個門鑰匙……”
他看著哈利終於把紅色的蠟封破壞掉了,眼神忽然一凝,驀然從中感受到了一股黑魔法的氣息。沉浸在黑魔法領域這麽長時間,他很擅長隱藏自身的黑魔法氣息,同樣也對此非常敏感。
“停下!”歐文嚴厲地說。他的魔杖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
哈利愣了下,看到自己眼前的信封開始急速膨脹,像是一個正在被大力吹氣的氣球。
“消失不見。”歐文一揮魔杖,毫不猶豫地使用了消失咒。那封正顫巍巍脹大的信就像是被憑空抹去了一樣消失了。
看到這一幕的德拉科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挪到了遠點的位置,驚魂未定地偷眼瞧著這邊,灰色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克拉布和高爾驚訝得手裡的餡餅都掉了。
達芙妮和她妹妹都把湛藍色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神情驚恐地看著哈利,像是兩隻炸了毛的布偶貓。只有布雷司正忙著修理他的小玩意兒,沒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情。
哈利呆愣地眨巴了下眼睛,手裡的杓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面上。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呻吟了一聲:“還真有問題?”
完了,他覺得自己的被迫害妄想症好不了了。
“嗯,裡面大概含有某種黑魔法詛咒。”歐文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看起來明媚卻又危險。他懶洋洋地對哈利說:“你的謹慎讓你躲過了一劫呢,哈利。很好,保持住。”
哈利的眼角都在抽搐。他覺得吧,自己的日子沒法過了。
“發生什麽事了?哈利?”小天狼星的聲音遠遠傳來。他正朝著這邊擠過來,斯內普教授不情不願地遠遠跟在後面,用憎惡的目光盯著小天狼星的後背,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想拔出魔杖來給他念不可饒恕咒。
哈利放下捂臉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剛才收到了一封含有詛咒的信……”他懨懨地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
“貝拉特裡克斯!小矮星彼得!他們真該死!”小天狼星一拳砸在桌面上,嘶啞地低吼道。
“還知道校外送來的東西不能亂碰,看來你的腦子比巨怪聰明那麽一點。”斯內普圓滑的聲音遠遠傳來。他一臉嫌棄地站在距離小天狼星七八英尺開外的地方,就好像對方周圍充滿了看不見的病菌似的。
哈利擠出一個笑容,他知道這已經是斯內普教授了不起的讚揚了。按照院長平時的話,所有學生們都在沒腦子和巨怪腦子之間來回徘徊。
小天狼星看都沒看斯內普一眼,完全當他不存在。斯內普陰沉著臉轉身走了,揚起的黑袍子讓他像極了一隻巨大的黑蝙蝠。
小天狼星眉頭緊皺地叮囑道:“最近不要落單,哈利。攝魂怪昨晚在禁林裡搜索了一夜,沒有找到小矮星彼得的蹤跡……”
“我想,他應該不敢再出現在城堡附近了吧?”哈利壓低了聲音,“你不是有那個地圖嗎?”
“我不可能隨時盯著那張地圖,哈利。”小天狼星的眉頭擠得更緊了,眉心浮現出深深的溝壑,“況且昨晚我去追捕小矮星彼得時,已經被他察覺到了活點地圖的存在,以後他肯定會有所防范。”
“在目標有防備的時候,活點地圖其實並不難破解,只需要給自己念一個簡單的反追蹤咒……”他搖了搖頭,一副傷腦筋的模樣。
旁聽的歐文點了點頭。活點地圖在某些時候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是因為平時所有人都不會防范它,也沒有人會閑著沒事總是給自己念反追蹤咒。一旦敵人有了準備,活點地圖就廢了大半。
“這麽說……他完全可能趁著我睡著的時候潛入我的寢室!”哈利語氣艱澀地說。這種不知道什麽時候危險就會降臨的感覺讓他又氣惱又無力。
“是啊,是啊……”小天狼星說,“但也沒必要太憂心,我們正在商量解決辦法。其實,要不是攝魂怪對老鼠之類的動物一點也不敏感,我們都要考慮讓它們守在城堡大門前了。”
“哦,對了,小矮星彼得很會鑽洞……”他聳了聳肩,擺擺手走開了。
哈利重重地呼了口氣,若有所思地用很小的聲音對歐文說:“我覺得,要不以後我就披著隱形衣睡在有求必應屋裡算了。”
歐文揚了揚眉毛,豎起大拇指道:“你可真是個小精靈鬼兒,哈利。”
外面的陽光越來越燦爛,哈利被一群人圍了起來問來問去。歐文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唇,心裡則是在琢磨著小矮星彼得的行為。
獨自一人潛入霍格沃茨刺殺哈利,這可不是小矮星彼得能趕出來的事兒,不符合他一貫膽小惜命的性格。雖然他發狠時什麽事都乾得出來,但這時候做出獨闖敵營的行為還是很不正常,他可沒有什麽要為黑魔王報仇的信念。
“是受到了貝拉特裡克斯的威脅?但他難道不會逃跑嗎?”歐文忽而玩味地翹起嘴角,“該不會被控制了吧,反正他們兩個人肯定不會是一條心……”
很難想象貝拉特裡克斯跟小矮星彼得兩人的相處模式,與其設想他們能和和睦睦地組隊,親密無間地合作,還不如幻想伏地魔決定出道成為偶像。
“上學期給小矮星彼得念了遺忘咒真是再明智不過了啊。”這時候,歐文也不得不感慨了一下。在把小矮星彼得交給格林德沃處理之前,歐文讓對方忘記了自己對他做過的所有事。
現在的蟲尾巴隻記得自己去年受黑魔王的命令進入霍格沃茨,尋找魔法石的蹤跡以及對付哈利·波特。後來他偽裝成了洛哈特的模樣繼續協助黑魔王,直到哈利壞了黑魔王的事兒,自己也被識破身份抓了起來。
在對方的記憶裡,歐文只是個聰明好學的小巫師而已,最多只是哈利的朋友,沒有留下太多印象。
想到這兒,歐文拎起書包,起身上課去了。
現在的一天對於歐文來說格外漫長,把每天當成兩天來過的他生物鍾變得跟別人很不一樣了。
下午最後一節保護神奇動物課結束後,他打著哈欠夢遊似的往城堡的方向走,急著回溯時間去有求必應屋裡睡覺。
哈利磨磨蹭蹭地留了下來,對著正輕手輕腳地安置那群刺佬兒的海格說道:“海格,我要去見見納吉尼。”
“它可在禁林裡呢。”海格大聲道,“不行!你得趕緊回城堡裡去!”
“一會兒就好,我跟它交待一些事情。”哈利趕忙說道,“我在禁林邊緣叫它一聲,它很快就會過來的……”
“回去!回去……”海格揮動著蒲扇似的大手,趕蒼蠅似的驅趕著他,讓哈利有些擔憂自己的小身板兒會被一巴掌拍扁。
“海格,我要告訴它小矮星彼得的事!”哈利終於忍不住說道,“它不知道小矮星彼得會變成老鼠。如果我能告訴納吉尼這個消息,它說不定能幫我把他找出來!”
“我去說!”海格黑甲蟲似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會蛇佬腔嗎?”哈利抱起肩膀來。
海格呆住了,亂糟糟的黑胡子下嘴巴大張著,像是一瞬間變成了石雕。
“好吧,好吧……”最後,他含混不清地咕噥道,“但你得全程在我身邊,知道嗎?”
“當然了,我不會魯莽的。”哈利咧咧嘴道。
他幫海格把那群刺佬兒弄進窩裡,心裡有些犯嘀咕。不是說好了要教他們毛茸茸的神奇動物嗎?渾身尖刺的刺佬兒雖然還算可愛,但跟毛茸茸無關吧?還是說,海格理解的毛茸茸就是這樣的?
兩人一起把刺佬兒安置好之後,這才結伴走向禁林邊緣。路過小屋的時候,海格呼哨一聲,一陣歡快的犬吠聲傳來,他的那條大獵狗牙牙飛奔了過來,繞著海格轉了一圈後,把哈利撲倒在地上舔著他的臉。
“好了,牙牙……”哈利癢得直發笑,好不容易才把它從自己身上推開。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繼續向著禁林走去,牙牙在他們腳邊跑來跑去。
在下午愈發黯淡的光線中,一望無際的禁林愈發顯得黑沉沉的,像是一隻漆黑而滄桑的巨獸,對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海格龐大的體型對比起來都變得無比渺小。
兩人站在樹林邊緣,海格不安地四處張望著,手裡緊緊抓著那把粉紅色的破傘。牙牙威風凜凜地蹲坐在海格身旁,但哈利知道這家夥非常膽小。
哈利感受著自己跟納吉尼立下的契約,用嘶嘶的聲音呼喚著它。
感覺到納吉尼距離這邊有點遠,他撫摸著牙牙的大腦袋,跟海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太陽斜斜地掛在天邊,遠遠望去,霍格沃茨的城堡更像是參天的巨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