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麽？”

  歐文聲音冷厲地叫道，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一道紅色光束從他的魔杖尖飛出，正正擊中了哈利的肚子。接著他又抬起魔杖指著剛站穩腳步的伏地魔，瞪圓了翠綠色的眼睛，神色迷惑而警覺，又帶著隱隱的暴戾。

  被紅光擊中的哈利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無力地癱倒在那兒，聲嘶力竭地叫道：“他有問題！”

  伏地魔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得有些發懵。他看了眼已經被擊倒在地無法動彈的人影，放棄了釋放魔咒製服對方的念頭。他沒有在意歐文用魔杖指著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冠冕。

  那頂被魔咒擊飛的冠冕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最終斜斜掛在一棵低矮灌木的枝乾上，上面的黑霧已經散盡，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伏地魔向著冠冕抬起了手。雖然對目前的狀況感到困惑至極，但他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要害。

  看到他的動作，歐文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像是刀子一般鋒利。他向前一步，用魔杖指著伏地魔，警惕而凶悍地吼道：“別碰我的冠冕！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僵硬地躺在草叢裡的哈利也適時喊道：“他剛才突然襲擊我！”

  伏地魔停住了腳步，那張融化了一般的慘白面孔顯得驚悚無比。他眯起紅通通的眼睛，內心暴怒之余，還感到一陣荒謬。

  他轉眼看著正一臉凶戾地用魔杖指著自己的人，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繼續動作，就會迎來對方毫不留情的迎頭痛擊，就像被擊倒在地的那個家夥一樣。

  他理解對方想要保護魂器的舉動，但問題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成為對方的懷疑和警惕對象。那也是他自己的冠冕啊，是他這片靈魂存在的根基，他怎麽會傷害它呢？
  只是因為幾句挑撥離間的話就懷疑到自己頭上了？伏地魔陰沉著臉，他第一次覺得未來的自己似乎也變得不太聰明的樣子。

  蛇怪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擺動著尾巴，掃斷了一大片樹枝。它沙啞地嘶嘶叫道：“你們別打架啊！都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為什麽不能好好相處呢？”

  但顯然沒有人搭理它，伏地魔看向似乎一碰就要爆炸的歐文，沉聲說：“不是我的問題，是他突然要毀掉我們的冠冕。我懷疑蟲尾巴恢復了一定的自主意識。”

  “你的意思是說，蟲尾巴背叛了我們？”歐文眯起眼睛，舉著魔杖的手穩定極了，眼睛卻看向了躺倒在草叢裡動彈不得的人影。

  哈利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憋紅了臉，身體卻一動也不動。最終，他啞著嗓子攤牌了：“沒想到被你們識破了。沒錯，我是臥底！”

  聞言，歐文眉頭一緊，稍微放下了指著伏地魔的魔杖。但當伏地魔又要去拿自己的冠冕時，他再次警惕萬分地抬高了魔杖：“別動它！”

  “你還覺得我有問題？”伏地魔不耐煩地說。

  “一直與他接觸的都是你，現在他出了問題，你要我怎麽相信你呢？”歐文輕輕地說。他的聲音輕柔到近乎溫柔，但表情卻冷酷得像是結了冰。他在模仿一年級時伏地魔在某些時候的語氣。

  聽著歐文輕緩的聲音，伏地魔暫時放棄了取回冠冕的舉動。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自己，他明白對方這樣的表現是已經不耐煩到了極致。他可不想在這裡跟另一個自己來一場決鬥。

  他看了眼掛在樹枝上的冠冕，就暫時讓它待在那兒吧。

  看到伏地魔的妥協後，歐文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他壓低手裡的魔杖，慢慢走近躺在地上的哈利，語氣疑惑地說：“我不明白，蟲尾巴這個蠢貨怎麽能騙過我們呢？”

  “我們的日記本在他手裡。”伏地魔也抬腳走了過來，語氣低沉而凝重，“我能感覺到，他現在應該還是被附身的狀態才對……”

  “你的意思是，他對我們的日記本做了什麽？”歐文驚怒地說，開始焦慮地在哈利身旁來回踱起步子。

  伏地魔臉色陰沉得像是要滴下水來，他不允許自己的任何一個魂器出問題。

  “日記本在他身上嗎？讓我檢查一下。”走得稍微遠了一些時，歐文急匆匆地說。

  離哈利更近的伏地魔俯下身來，心裡同樣急躁的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摸向了哈利的衣兜。

  就在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的時刻，身體僵直地躺在地上的哈利一下子彈了起來，一隻手死死攥住了伏地魔探入自己口袋的那隻手，接著整個人撞進了對方懷裡，另一隻手按在了伏地魔那張可怖的臉上！

  與剛剛從冠冕中具現出身體時的警惕相比，現在的伏地魔處在稍微放松的狀態中，面對哈利的突襲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他不是被魔咒擊中不能動了嗎？他這樣的舉動又有什麽意義呢？反正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這些念頭依次在伏地魔的腦海中閃過，緊接著，他感到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上傳來一股燒焦了似的劇痛。

  等他終於反應過來要掙脫的時候，哈利已經把另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臉上。鑽心的劇痛侵襲而來，那張融化了一樣的臉似乎沸騰了起來，一股白色的蒸氣從哈利的指縫間升騰而起，那本就模糊朦朧的身體開始不穩定地波動著，迅速變得越來越虛幻。

  “啊——”伏地魔發出尖厲的嚎叫聲。那種燒灼般的痛苦正焚燒著他的生命力，也讓他無法化為霧氣擺脫現在的處境，只能奮力掙扎著，試圖擺脫對方的觸碰。

  哈利也感到額頭上的傷疤像是炸開了，腦袋仿佛要裂成兩半。他把嘴唇咬出了血，感到眼前發黑，手掌卻越抓越緊，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死死抓住他，抓住他……

  兩個人在地上撕打著，像是小孩子打鬧一樣抱在一起滾來滾去。一個想掙脫，一個使勁糾纏……

  “啊！蛇怪，殺了他們！”伏地魔總算意識到了不對勁，用蛇佬腔命令道。如果這個能通過觸碰傷害到自己的人是哈利·波特，那另一個人是誰？

  “不！蛇怪，殺了他！”哈利腦子有些迷糊，但還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了一句話。

  歐文正繞過兩人奔向那頂冠冕，他剛才想方設法引導伏地魔湊近哈利身邊就是為了這個機會。他抬起魔杖指著冠冕，同時也嘶嘶地叫道：“蛇怪，殺了伏地魔！二對一，你該聽我們的！”

  蛇怪燈泡似的黃眼睛瞪得溜圓，它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脖頸一縮，把巨大的腦袋埋在了尾巴底下。它悶聲悶氣地說：“你們愛打就打吧，誰贏了我幫誰……”

  “厲火！”

  伴隨著凌冽的念咒聲，妖冶的紫色火焰化成華麗的鳳凰，將那頂冠冕包裹在了灼熱的身軀之中。

  做完這一切的歐文扭頭看向伏地魔的方向，語氣戲謔地說：“對不起，我也是臥底。”

  正與哈利糾纏著的伏地魔忽然發出悠長淒厲的慘叫聲，尖銳得似乎要穿透耳膜。他到現在也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步，為什麽另外兩個自己會接連變成敵人……

  “我被自己背叛了？”他在心裡得出了這樣一個荒謬的結論。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人，但現實讓他連自己也不能再相信了。

  但已經沒有時間給他想明白一切了。在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他仰頭髮出一陣充滿困惑、不甘、悲憤和絕望的尖叫聲，身軀扭動著、掙扎著，手臂無力地揮舞著，身影越來越虛幻，最後驀然消失了。

  森林一下子恢復了寂靜，就連遠方那些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都停了下來，如同受到了驚嚇。周圍只剩下哈利急促的喘息聲。

  哈利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地上，感覺腦子暈乎乎的，意識有些朦朧，身體像是飄在雲端。

  歐文熄滅了開始在草地上蔓延的厲火，那頂冠冕啪嗒一聲掉在焦黑的地上，上面裂開了一道燒焦的縫隙。一股黑乎乎、黏唧唧的液體從裂縫中滲了出來，一滴滴落在了泥土裡。

  “歡送黑魔王。”歐文一手撫胸微微鞠躬，表情帶著暢快演出後的輕松和愉悅。
    他來到哈利跟前，蹲下身來用手指捅了捅對方的臉，輕聲問道：“哈利，你還好吧？”

  “唔……”哈利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覺得渾身都在疼。他有氣無力地問：“結束了嗎？”

  “結束了。冠冕已經被毀掉了。”歐文笑吟吟地說。

  哈利感到腦子清醒了一下，他咧嘴笑了：“我本來還以為能親手毀掉它呢，如果他選擇把冠冕給你的話……”

  “你腦子迷糊了嗎？那樣毀掉冠冕的也會是我啊。”歐文好笑地揚了揚眉毛。

  如果冠冕在他手中，如果在一開始用戒指摧毀冠冕的嘗試失敗後，他會就勢自曝身份，裝成是擺脫了控制清醒過來的哈利·波特。哈利則會對他發射一道沒有力量的紅光，免得伏地魔親自動手攻擊，然後接近伏地魔身邊，趁其不備撲臉……歐文再趁機跳起來毀掉冠冕。

  這個計劃很容易出問題，原本只是迫不得已的備選，沒想到真會派上用場。

  “乾得漂亮，哈利。”歐文不吝稱讚地說。

  “嘿嘿……”哈利想要抬起手來，卻發現一點力氣也沒有。他感到一股不妙的灼燒感順著右手臂蔓延上來，眼前的一切開始飛速旋轉起來。

  “歐文，我……我好像要死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表情看上去快要哭了。

  “怎麽了？”歐文皺了皺眉，檢查了一下對方的身體，然後眼神一凝。他在哈利的左手上發現了一道被劃開的口子，鮮血正滴滴答答地往外流。

  “你被戒指裡的針劃傷了？”歐文嚴肅地說。

  “嗯……”哈利欲哭無淚，感覺身體像是燒起來了。他想起自己剛才跟伏地魔糾纏的時候，似乎不小心按到了戒指上的按鈕……

  “我還有救嗎？”他氣息微弱地問。

  “沒救了。”歐文表情古怪地說，扭頭四處環視了一圈。

  “這樣啊……你也別難過，我不算難受。”哈利忍著身上的痛苦，斷斷續續地說，“我就是有點不甘心，沒能見見我的教父。歐文，請你幫我把小矮星彼得交給鄧布利多，還有……”

  歐文心不在焉地聽著，又左右環顧起來。

  “這都能沉得住氣。”他聲音很小地嘀咕了一句，表情顯得有些苦惱。

  “什麽？”哈利沒聽清。

  “唔，沒想到真要用上。”歐文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地說。按理來說，沒有鳳凰的眼淚，蛇怪的毒是無解的，但他勉強算是有種解毒的辦法。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輕易把這麽危險的東西交給哈利使用。

  “不過你得受點苦了，哈利。”歐文的表情肅穆而悲憫，像是注視著人間的聖父。

  “啊？”哈利迷糊地瞪著朦朧的眼睛。

  歐文打了個響指，一團黑色火焰憑空出現，將哈利整個吞沒了進去。

  “這……這就火化了？”哈利在火焰中絕望地睜大眼睛。雖然他就要死了，但他現在還沒死吧，現在火化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歐文專注地操控著自己的鳳凰火焰，壓抑住其中蘊含的詛咒力量，隻焚燒哈利身體裡的毒素。雖然一般的火焰魔法做不到這麽精細的控制，但這種本就屬於他自身的能力可以。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看上去那麽簡單。他的火焰像是他的手腳一樣靈活可控，但針對性地剔除毒素就像是在拿著手術刀做手術，稍有失誤便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正在歐文專心致志地控制著火焰的時候，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在不遠處浮現出來，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正偷偷瞅著這邊的蛇怪嚇了一跳，對著人影發出威脅性的嘶吼聲。

  歐文看到了這道身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許久後才熄滅了哈利身上的火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他瞥了眼緊緊閉著眼睛的哈利，不由得輕嘶了一聲。好一個輕熟男！

  哈利已經暈過去了，不知道是被毒暈的還是被嚇暈的。他的皮膚上遍布著燒傷的痕跡，散發著一股香噴噴的味道，屬於洛哈特的那頭金燦燦的卷發都變得烏漆嘛黑了。

  歐文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這才松了口氣。蛇怪的毒已經解了，剩下的燒傷對於巫師來說很容易解決，龐弗雷女士分分鍾就能治好這種小傷。

  “呼——格林德沃先生，我還以為你不會出現呢。”歐文對不請自來的身影微笑點頭。

  “你知道我在？”格林德沃把目光從哈利身上移開，眯眼看向歐文。

  “只是一種直覺。”歐文露出單純無辜的笑容。

  事實上，格林德沃才是他計劃的最後保障！歐文雖然是個追求愉悅和刺激的人，但也從來不缺少謹慎，如果不是認定格林德沃會到來，他怎麽可能帶著哈利一起執行這個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盤皆崩的計劃。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雖然格林德沃一直在強調他不在意哈利的死活，要讓哈利自由生長，但他的行為卻恰恰相反。甚至於，對歐文也抱有某種重視的態度。

  如果不是看重，他怎麽會每周抽出時間不厭其煩地為哈利上課？如果不是在意，他又怎麽會願意盡心盡力地為歐文答疑解惑？按照格林德沃的性格，對於那些沒有用處的人，他肯定是看都不願意看一眼的，更何況歐文和哈利只是兩個小巫師。

  歐文看透了這一點，猜測對方可能是看到了什麽未來的畫面，或許他們兩人會起到什麽重要的作用。作為一名出眾的預言馬格斯，格林德沃向來是個行動派，按照他以往的所作所為來看，他絕不會被動等待預言成真，而是會積極地參與和干擾，主動地促成或是阻止預言畫面的發生。

  所以，歐文有把握格林德沃絕對會在緊急時刻出手！
  腦海裡閃過各種念頭，歐文帶著猜測成真的滿足微笑，用清亮悅耳的嗓音說道：“先生，您有什麽事嗎？我得把哈利送去校醫院。”

  格林德沃十指交扣放在身前，緩緩點頭道：“一場精彩的表演。”

  說完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氣裡。

  歐文微微搖頭，揮動魔杖讓哈利的身體飄起來，然後轉頭看向蛇怪。蛇怪微微晃了晃粗大的尾巴尖，有些尷尬地扭過頭去，裝作剛才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歐文懶得跟蛇怪浪費時間，自顧自拾起地上的冠冕，仔細清理了一下後把它揣進了衣兜裡。

  接下來的時間，他把蛇怪送回了洞穴裡，然後帶上昏迷在洞口外的金妮走出了禁林。

  “啊，夜色真美。”站在寬闊的場地上，歐文看著月亮感歎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