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菩提寶樹種下，西漠缺少的那一份生機便被徹底補足。

  一直以來，佛門都將西漠神州的大部分生機注入進了菩提寶樹之中，並借助它煉化後的反饋進行循環。

  一來一回，也算是良性循環。

  但隨著菩提寶樹被佛陀們帶走，這份循環便徹底斷裂，西漠天地被祂們一味索取卻沒有任何回饋，最終徹底走向了入不敷出的惡性循環，直到如今才得以重新恢復。

  至此，整個西漠徹底改換門庭，從佛門歸於道門。

  原本的那些反抗情緒也在那一場天地偉力般的大雨下化為無形，凡人徹底信服，已經開始有人主動為狐仙敬獻貢品了。

  至於修士服不服……無所謂。

  只要他們老老實實不跳出來，任以道都不打算去管他們。

  但要是有人敢跳出來，處理的辦法也很簡單，有一個摁死一個就行了。

  簡單明了。

  接著，一道與狐仙一模一樣，狐頭人身的身影，從身體中走出，融入到任以道的本體之中。

  那是任以道的道神。

  經過了這一次對道果煉化，他的白狐道神擁有了八尾白狐和狐頭人身兩種形態。

  任以道也終於變得和其他的神道宗同門一樣，道神的實力遠遠超過本身。

  狐仙狀態的道神到底有多強，任以道沒有具體的概念，但一般的問道修士絕對不會是它的對手。

  那可是一域的天地道果，就算只是截取了其中部份，那也絕非尋常修士可以匹敵。

  問道巔峰，甚至是複蘇的仙神……也未必不能一戰。

  而就在任以道思索著此刻自己到底有多強，能不能逆行伐師的時候，狐面佛，或者說如今的狐仙動了。

  明心抬手摸了摸脖子上並沒有隨著道神的離去而消失的狐頭，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

  “道長？這……”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沒有失去意識？為什麽任以道還給他留下了那些道果？

  “有些東西，我拿了未必就是好的，給你了，你就拿著。”任以道隨意擺手，也不多跟明心解釋。

  境界不到，說再多都是徒費口舌。

  而且任以道的真正底氣，也沒法跟明心講述，總不能告訴他，狐狐我確定我未來能夠成為無上者吧？

  知道太多未必就是好事。

  明心也反應過來，感激地點了點頭，合掌道謝：“多謝道長。”

  任以道搖頭，糾正明心的動作，改合掌為拱手：“以後注意你就是狐仙了，要注意平日裡的舉止，道門非佛門，兩者之間的差異還是有一些的。”

  “明心明白。”

  “此外，你要是不習慣這個樣子，你平日裡可以戴個頭套。”任以道看著明心的狐頭，眨了眨眼笑道：“或者等你習慣體內的力量之後，你自己也可以改頭換貌，變回原本的模樣。”

  任以道沒有將全部的天地道果都融進道神之中，而是留下了一部分道果交給明心掌控，既讓他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又把因果都交付給他。

  佛子之軀確實強大，能夠輕松滅殺仙神，但其中的因果太大了，任以道不想它影響到自己，最多也只是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借用一下，不能長期佔據。

  更不用說，這是他們原本便商量好的事情。

  “對了，雖然我改佛門為道門，但門人弟子還需要一個領袖。”

  明心不可能所有事都親力親為，“狐仙”需要一個替祂傳達命令的代理人，就像過去的佛子戒行一樣。

  “道長已經有了人選？”

  “嗯，算是。”任以道點頭，沒有否認。

  關於這個傳達狐仙旨意的代理人，早就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甚至都不是他選的，而是對方主動湊上來的。

  ……

  臨北綠洲。

  尚未從西漠神州離去的麻玖母子也親眼見證了之前的天地變化。

  麻么終於承認了母親的正確，那位狐仙大人確實是一個擁有著強大實力的神明。

  而麻玖則是對這些並不意外，她一直都是如此堅信的，在見識到這個場面之後，反倒是讓她的信仰更加篤定，信仰更加純粹。

  而這時，她依舊和之前一樣跪地祈禱，並沒有指望能得到神靈的回應，但這一次卻忽然心有所感。

  她感覺狐仙大人在注視自己！

  任以道看著這虔誠的婦人，點了點頭，又撇了撇嘴。

  原本任以道不打算在西漠神州留下任何道統，一直對這個自來熟的信徒沒啥興趣，但顯然計劃沒有變化快。

  既然現在機會難得，那不妨物盡其用。

  你這家夥不是一直想要成為我的信徒嗎？

  那來吧。

  就讓你來當這個大牧首。

  任以道的化身抬手，衝著麻玖的眉心一點，注入了西漠天地的一絲絲道果。

  “狐仙大人！”

  麻玖根本抑製不住激動的情緒，就要訴說自己的感激，但還沒等她開口，狐仙大人就轉瞬消失不見。

  她有些遺憾，但也沒有不滿，明白狐仙大人一定非常的忙碌和辛苦。

  作為一個優秀的自適應信徒，她真的非常習慣於自我寬慰。

  不過，狐仙大人最後好像衝著自己的眉心點了點？

  而就在麻玖思索之時，她那枯瘦的手臂不知不覺間開始變得豐腴，整個人看著飽滿了起來。

  原本因為勞作而變得乾枯的肌膚像是碎裂的蛋殼一般浮現細密的裂痕，接著迅速破裂，露出了底下嬌嫩的肌膚。
    編起的長發也不斷蔓延生長其中的白色褪去，重新變回黑色。

  一瞬間，麻玖的身上煥發出了勃勃生機，從五十余歲的模樣變回了二十出頭的青春年少。

  與麻么並肩而立，看上去完全不像他的母親，更像是他的姐姐。

  但她眼中的那份經歷風霜後沉澱下來的深邃，可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能夠擁有。

  麻玖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但一旁的麻么目睹了全過程，看得人都快傻了，張口結舌地問道：“娘？你……你，你，你是娘嗎？”

  “傻孩子，你在說什麽？我不是你娘，還能是……啊！？”

  麻玖這時候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變年輕了！！？
  哪有女人不愛美？哪有人會不喜歡自己青春年少的身體？

  在興奮之余，麻玖更加感激將這一切賜予她的狐仙大人。

  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位大人會將這些賞賜給她這樣的可憐人。

  狐仙大人！

  那位慷慨、仁慈、偉大的狐仙大人！

  【“然也，即依此法宣揚吾名。”】

  任以道表示：沒錯，就按照這樣宣傳我。

  【“赴靈山矣，吾將候爾於彼。”】

  去吧！

  向靈山去吧！
  我把寶藏都藏在那裡了！

  ……

  ……

  明心重新回到了靈山內部。

  他看到了戒行，默默行了一禮。

  戒行已經死去了。

  對於他的死亡，明心並不意外。

  事實上，戒行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下的。

  當明心掌握了無頭佛軀之後，便對靈山上下所有有罪的魔僧進行了審判。

  無罪者生，有罪者死。

  而戒行……便是有罪者。

  雖然他一生的目的都是為了要撥亂反正，為了能夠鏟除魔佛，但他在這個過程中也確確實實犯下了太多的罪孽，他也是被審判的一員。

  他死了。

  但即便在死前經歷過烈火焚身，他看上去依舊顯得無比的平靜。

  因為他明白，自己雖然失敗了，但自己也成功了。

  縱使是用他自己的死亡來證明這一點，他也無怨無悔。

  戒行，戒除惡行。

  佛子戒行最終鏟除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的惡行，讓佛門歸於純淨。

  只不過在西漠神州，已經再也沒有佛門了。

  明心繼續向下，來到了關押著那群“叛逆之徒”的僧人。

  他們是佛門最後的堅守者，在百年的時間中一直恪守戒律，忍受著他人的不理解與折磨。

  就在之前任以道煉化西漠天道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妥協，只是選擇了默認。

  他們承認佛門已死，但不會再皈依他教。

  這是他們的堅持，並不會因為天道的改變而有任何動搖。

  此刻，他們沒有死，但已經非常虛弱了。

  明心衝著他們點了點頭，揮手解開了他們身上的枷鎖，輕聲道：“諸位師傅，離去吧。”

  “西漠已經不屬於佛門了，去其他的地方吧。”

  開始時，僧人們沒有任何動靜，宛如入定一般，明心也沒有熱催促，而是輕聲道：“戒行佛子已經圓寂了，他成功了。”

  終於那些僧人緩緩睜開眼睛，盯著明心觀察。

  “……你，不殺我們？”

  其中一名如同乾屍一樣的僧人盯著“狐仙”，沙啞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
  明心有些悵然。

  是啊，為什麽？
  明明是自己主張滅佛，也親手參與其中，但偏偏這個時候卻心軟了？
  “離去吧。”

  最終，明心沒有解釋，只是歎息著說了一句，消失在了牢籠。

  或許，是因為我也曾是佛門一員。

  也或許，佛門本無罪，罪在佛陀，而非在經書教義。

  讓這些人離去，也算是為佛門道統保留了一份種子。

  不過，他也能夠確定，無論這顆種子最後能開出什麽樣的花朵，都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一朵了。

  “但……”

  “這也已經足夠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