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於記憶長河中漫步(13)
  “我是誰？我在哪？今晚吃什麽？”

  “……”

  純白的空間中，身披道袍的少年摸著下巴，輕語道：“我是任以道，是神道宗的天下行走……”

  “我在……西漠神州的靈山玩小偷模擬器，成功複製了萬道佛法，然後引動了那半部未來法，差點暴露。”

  任以道思考了片刻，接著搖了搖頭，自語道：“意識清醒，記憶正常，思維沒有受到影響。”

  “雖然當時的情況很驚險，但我最後還是成功回到了神道鍾之中，而這裡顯然不是。”

  周圍的空間一片白茫茫，找不出任何線索，也看不到師尊和師妹們的身影。

  “感受不到識海的存在，與任幻、心影等人的聯系也斷了，沒有法力……所以，我也不是誤入什麽奇怪的地方，不是被人關了起來，這裡甚至都不是現實世界。”

  任以道抬起雙手仔細看了看，指紋與外界一般無二，但隱隱有一種虛幻感。

  意識世界嗎？
  他思索了一下，然後雙手撚訣，迅速比劃了一道雷法。

  雖然此刻的身軀內沒有丁點的法力，但在他的掌心還是有一道驚雷炸響，向前方轟去。

  “威力也和外界一模一樣嗎？不，恐怕是和我記憶中的威力一致。”

  正因為太過於和記憶中的一樣，他才敢確定這來自他的記憶。

  這雷法只在他剛剛拜入師門的時候學過兩下，對敵的時候從來沒用過。

  他根本就沒想過，以他如今的實力再使出這道雷法會是什麽樣的場面。

  到了他這個境界，再簡單的法術也能發揮出驚人的威力。

  “所以，這裡恐怕真的是我的意識世界，構成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記憶。”

  再回想起自己意識蘇醒之前的昏迷，任以道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現在是在做夢？”

  搞清這一點之後，任以道心底的一絲戒備也終於放下，整個人放松起來。

  他閉上眼睛緩緩思考片刻，回想他最熟悉的一處空間，等再睜眼的時候，面前的空間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樣子，從純白空間變成了熟悉的臥房——落月峰峰主的閨房。

  不要問他為什麽最熟悉的空間是這裡，這其中的水很深。

  也很多。

  如果你一定要追問的話，那就是還是一隻小狐狸妖寵的時候就在這裡度過了最漫長的時光。

  任以道對這房間的每一處角落都了如指掌，甚至連榻上有幾個坑都了然於心。

  “嗯，看來場景可以變，但變不出第二個人。”

  他本來還想構建出一個記憶中的荊月沁，但從結果來看，能夠構建的似乎只能是他自己。

  任以道從臥房中走出，輕輕一點腳就飛到落月峰的最高處，環顧了一周，發現目光所及的每一處角落都被構建出來。

  能構建的空間很大，細節的勾勒也很好，精度相當高。

  “這能力建模很不錯，但……”任以道立在神道宗的落月峰的最高處，發出了靈魂質問：“這能有什麽用呢？”

  我總不能靠著這門手藝去月入三千吧？

  還是說，要去開發一個椅子能坐的開放性世界……咳。

  “不過，說起這個，那是不是連這個也能變出來？”

  回憶片刻，任以道的掌心多出了一個薄薄的板子，熟練地開機，解鎖，打開瀏覽器，輸入了一串神秘的網址，再然後……

  404 Not Found
  “果然打不開嘛。”

  “可惡，我當年明明最喜歡這個網站了，怎麽現在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是因為在現實裡看了太多嗎？

  看著那無網絡的符號，任以道撇了撇嘴，又隨意擺弄了兩下，便意興闌珊地將手機丟到一邊，在落下的時候又憑空消失。

  對於前世的回憶有，但百年過去，心裡也只剩下回憶了，並沒有那麽大的執念。

  尤其是隨著前世身斬出，這一份念想變得更淡，再也無法構成心魔。

  任以道一步邁出，眼前的神道宗瞬間消散，再次變回了純白的空間。

  但任以道的腳步沒有停下，繼續向前走著。

  這是一個分不清方向的空間，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哪裡。

  但就這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玩笑一樣：無論朝哪走，都是朝前走。

  任以道就這麽在自己的意識空間緩步走著，不急不緩，不驕不躁。

  一邊走著，任以道也一邊思索著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做了個清醒夢？

  恐怕不是，與夢境相似，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只能是那個吧。”

  回想起了那道身影從未來投來的目光，心中若有所思。

  自己在看到‘他’的一瞬間，便感覺整個人的意識差點崩潰。

  仔細回想一下，這其實是一件很誇張的表現。

  任以道見過當世問道巔峰的大能，也曾在上古見過真正的仙神，但無論是誰，都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感覺。

  他甚至感覺自己好像是注視了某位不可直視的存在。

  但任以道比誰都清楚，那不是什麽觸手怪，而是他自己。

  所以……古神竟是我自己？

  未來的我啊，你到底做了什麽，怎麽給自己搞成那樣一副模樣？
  “這是否意味著，我其實有著非常光明璀璨的未來？”任以道嘴角抽了抽道：“是不是可以什麽都不做躺平，只要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就能變成那種怪物。”

  他有些想笑，但又搖了搖頭，將自己那個不靠譜的想法丟到一邊。

  那確實是他的未來，但是卻是排除了上萬種不同命運的結局之後剩下的某一種。
    它只是某一種未來，並不是已經既定要發生的未來。

  要是任以道執意尋死，那誰也是攔不住的，那樣的未來就自然是無法發生的。

  簡單來說，那個看到的未來決定了他的上限，卻不能保證他的下限。

  在上限無限高的同時，下限也是有著無限的可能。

  “再好好思索一下吧，以我自己的性格，雖然喜歡玩弄別人的情感，但我九成九的情況下都不會玩弄自己，所以我此刻出現在這個空間並不是偶然。”

  任以道將自己的意識抽離，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剖析自己的性格，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自己是樂子人，但不會拿自己逗樂子。

  “而既然知道這麽做可能會對自己有影響，卻還是這麽做了……那也就是說這其中有著不得不這麽做的原因。”

  “有什麽隱情呢？”

  “那時的‘我’是想向此刻的我傳達什麽嗎？”

  任以道眯起眼睛，思索著存在的可能。

  是未來的自己有什麽遺憾要避免嗎？
  是想要提醒自己什麽嗎？

  是警告？
  還是……

  ……

  “嘖，可能性太多了，沒辦法確定啊！”在思考了良久之後，任以道無奈地選擇了放棄。

  線索太少，可能太多，根本沒辦法確定。

  “未來的我啊，你……特麽的為什麽不直接說話？”

  說話啊！
  開麥！嗦話！

  實在不行手語也行，對口型都成！

  當然，這只是無奈之下的抱怨，任以道當然也明白未來的自己閉口不言的理由，這其中應該是有自己還不清楚的禁忌。

  “比如，不能給過去明確的提示？會改變已知的未來？”

  那一次回眸有代價嗎？大概是有的。

  此刻沒有感受到，恐怕是因為未來的自己獨自承擔下來。

  “……哦？”

  在任以道默默行走的時候，周圍的空間不斷變換，閃過一道道畫面，有落月峰，有神道宗，有問天城，有東荒，有妖皇城，有西漠……所去過的每一處地方，所看過的每一處風景。

  還在那畫面之中，有荊月沁，有劍新新，有魚鈺，有李靈靈……他生命中所有遇見過的人都在畫面中一一閃現。

  在不停的思考中經過不知道過了多久，任以道終於停下了腳步。

  在這個空間中，他看到了第二個人。

  第二個自己。

  不過並不是那個在時光長河盡頭的身影，相反，這個身影是來自另一端的源頭。

  前世身。

  在看到前世身之前，任以道對他的存在毫無所察，但在看到他的瞬間，就已經將其掌控了。

  似乎自己的這具身軀已經在這裡站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憑空出現。

  正想著，任以道的眉頭微微蹙起，盯著前世身自己打量，又控制住前世身跳了兩下。

  “……不對。”

  任以道眉頭緊鎖，但又很快舒展開，他突然想清了一件事。

  “這並不是前世身，這就是前世的我。”

  “這裡也不是什麽意識空間，而是……我的記憶。”

  在看到前世身的那一刻，當從另一雙眼眸看到自己的瞬間，任以道有種幡然醒悟的感覺。

  他終於找到自己在這裡感受到的最大違和在什麽地方了。

  任以道的心底一直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正被人注視著，自己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在被暗中的某位存在窺視。

  不是前世身，不是現世身……

  那便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

  越過前世身繼續向前，任以道很快就停下了腳步，前方已經再也沒有路可走了。

  這裡，便是他記憶的開始，一切的源頭。

  任以道立於記憶的盡頭，忽然平靜地道：“看夠了嗎？”

  純白的空間中無人回答。

  可任以道沒有意外，而是繼續自言自語。

  “費了這麽大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從遙遠的未來回看一眼，伱就為了看到這些嗎？”

  任以道回過頭，向上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猜測的畫面。

  他看到了一雙眼眸。

  在蒼白的空間中，高空中存在著一雙巨大的漆黑眼眸。

  那眼眸冰冷死寂，充滿著身形，但其中卻唯獨沒有蘊含任何凡人該有的情感。

  如同俯瞰人間的神明，無悲無喜。

  亦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