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與神明為敵

  “哇！好大的雪！！”

  “露意你這家夥，從我脖子上下來！”

  遠離戰陣的某處高地，不在主戰行列的幾人用屏障抵禦著風雪。

  薇彌爾還在想昨晚的事，唔……那張字條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但每次去都有被人翻看過的痕跡，把左下角被捏得皺巴巴的，一定是莎耶吧……

  她只是有點好奇，要是探索成功的話，是不是說明自己也很聰明！

  不過眼下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四處張望抬了抬目光，看見阿依凝正按著被風吹亂的頭髮緊緊遮住脖子。

  “怎麽啦？難道屏障裡還是覺得冷嗎？”

  “沒……沒有。”

  阿依凝連忙把手放下，並在薇彌爾轉向其他地方後，狠狠瞪了不遠處的羅維一眼。

  今早起來梳妝她才發現，自己脖子上不知什麽時候被留下了一小塊紅紅的印記，分明就是被吸……吸……

  這也太明顯了！！
  她用了幾層粉才遮住，但這麽大的風雪一吹頓時就心虛了。

  被、被她們看見怎麽辦啊……！
  “呵……”伊露絲淺淺笑了笑，她有察覺到什麽但不打算深究，“所以，我們的戰術是什麽？”

  幾人看向站在那裡的羅維，他正站在屏障外的一塊岩石上，黑色的魔神大衣在風雪中起舞。

  注意到幾人視線，他回過頭，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吧！”莎耶不耐煩道。

  一直神秘兮兮的，不參戰難道他們就站在這裡觀戰嗎？

  走進屏障，羅維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用手撚了撚。

  “是真雪。”

  “我有在問這種問題？”

  “這意味著情況比我想象得好一點，”羅維搖了搖頭，“至少這位女神，貨真價實擁有改變天象的力量，而這大概率只是附帶的。”

  莎耶握著槍眉頭皺到了一起。

  這情況怎麽聽上去一點也不像好的樣子。

  “總而言之，如果你們一定要知道戰術的話，”羅維拍了拍手說道，“那其實很簡單。”

  “是什麽？”薇彌爾豎著耳朵眨了眨眼。

  “保護好我。”

  莎耶：“……”

  阿依凝：“……”

  莎耶想捅人了。

  這叫什麽狗屁戰術啊！你還知道自己有多得罪工匠會是吧！昨天晚上又跑去哪裡野了啊！！

  “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伊露絲神色不變說道，“你認為機工女神會主動找你的麻煩？”

  “並不，就是字面意思而已，她注不注意到我們，結果不會有太大偏差。”

  幾人還想問些什麽，但周圍的呼嘯聲突然減弱了。

  “誒……？”薇彌爾伸手接住了一片慢飄飄的雪花，“雪……停了？”

  羅維起身走到了她身邊。

  “雖然不直接參戰，但該做的援護還是盡量，賜福三千人的軍團，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好…好的！那個……”

  “放心吧，你這小腦袋瓜，想要什麽都寫在臉上了。”羅維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

  “嗯……！”

  阿依凝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他們兩人的默契，今天不知為何有點挪不開視線。

  而遠處，軍營的號角也吹響了，這說明軍團已經發現了討伐目標。

  與神明的一戰——

  就要打響了。

  ……

  風雪逐漸平息後，魔導兵器上的軍勢列陣也重新顯出輪廓。

  這是一支由三千人構成的軍團軍，成員來自不同種族和國度，但無一例外俱是精英，其中甚至包括神格者三十三名，三級神一名，擁有SSS級實力的英傑更是數不勝數，放在大陸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一支足以威懾當地王權的軍勢。

  而今天他們的討伐目標，僅僅只有一個。

  考慮到戰場容納問題，過多的人數並不會帶來優勢，實際上軍團的參戰人員遠超這個數字，但當討伐目標只有一個時，是劍還是斧子砍進去，自然就成了問題。

  三千人，已經考慮到萬一損失慘重的後備力量。

  地面上積著雪，萊恩站在軍團的最前方，自從暴風雪刮起包圍中心列陣，他的姿勢就沒變過，拄著聖劍極目注視著那裡的一舉一動。

  而對方似乎也沒讓他失望。

  在被工匠們的設備挖掘得最深的豁口，金紫色的幽光從中像侵蝕這個世界一樣擴散蔓延，空氣中的氣壓幾乎令人窒息。

  如果不是握著武器，萊恩甚至沒有自信能在這樣的威壓下站穩，包括他身後的眾人也一樣，戰鬥還沒開始，魔力就已經在持續消耗了。

  而就在這時，東南方的天空投射來數十顆蒼藍色的流星，劃過天際以虛影的形態落進軍陣，雖然很快就辨認出是賜福魔法，但如此大的陣仗還是讓不少人瞠目結舌。

  “呵，礙事。”

  站在萊恩左後方的馬庫斯抱臂不屑道。

  但他也並未拒絕賜福，並且又多說了一句：
  “假以時日，那個小姑娘說不定會成為祈願的麻煩人物。”

  是在說神官小姐嗎？

  萊恩倒也沒想到，當初在酒館裡被羅維一把撲倒強吻的神官小姐，竟然在法術方面這麽厲害。

  這兩人果然是未婚夫妻吧……

  雖然羅維讓他不要說什麽打完這一仗就去幹什麽的話，不過萊恩還是挺期待有朝一日參加他們的婚禮的，畢竟……孩子都應該出生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想到羅維，就能感覺到壓力小了很多，何況是在明確知道有他在背後的情況下。

  即便是不想在摯友面前誇下海口後丟臉，這一仗也不能輸。

  “有動靜了。”

  後方的裘特曼出聲提醒，與此同此給出反應的還有湖上精靈，紛紛握緊了手中的魔法石。

  要來了嗎。

  萊恩從積雪的泥土裡拔出聖劍，向一旁的傳令官點了點頭，所有軍陣在這一刻繃緊神經。

  噗呲——

  所有人都聽到了某種類似卵破裂的聲音，空氣中的氣壓又陡然升高一截，但東南方送來的流星賦予了多重加護，再加上自身和其他同伴吟唱施放的祝福，此刻感受到的更多是神力位格上的壓迫。

  而下一刻，天空破裂了。

  堆積在頭頂翻湧滾動的龍卷，像被人徒手撕開一樣，連同著天幕一起變形，不穩定裹挾著電閃雷鳴，連帶著整個天色都暗了一截。

  唰——

  重新將目光放在前方，凹陷的豁口中，什麽東西被推了出來。

  銀色的長發及腰灑落。

  無瑕的容顏眉目輕闔。

  身著紋路繁複的白色古代宮廷戰裝，背後插著數根粗大的魔導連接管，明明沒有下雨，卻以一個淋雨般的姿態，垂下雙臂、挺起身姿出現在了那裡。

  機工女神，伊卡洛斯。
    或者說，工匠會總席，伊卡洛斯。

  沒有工匠會信眾的追隨，沒有黑焰體和大批的魔物，她就這麽唐突的，以一個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方式出現在了那裡。

  形單影隻，孤身一人。

  萊恩凝了凝神，他沒有和對方對話的打算，轉頭下達了新的命令，位於軍陣外側的工匠設備早已重新完成風雪過後的校準，隻待這一刻進行發射。

  背後是無冠城二十萬名工匠和更多的普通人，倘若女神尚未醒來，第一波攻勢將由工匠們拉響。

  不需要開口統一，當天空中的天使們切換旗幟，所有列陣在同一時刻完成了發射。

  砰隆——

  沉悶鼓包般的聲響震擊般迸響，但只要站得足夠高就能發現，每一個發射地點都騰起了巨大的煙圈。

  這是一種名為「重軸炮」的冶金魔法武器，每一顆炮彈的金屬用料都十分龐大，雖然無冠城最不缺的就是各類基礎礦石，但這可不是工匠們加急趕製出來的。

  而是原本就隸屬於工匠會用來抵禦兩大國的戰備物資。

  諷刺的是，面對蹄火帝國入侵時工匠會沒有開炮，獅苑王國悄無聲息進城也沒能開炮，結果現在這些炮彈紛紛將準頭對準了工匠會自己的神。

  二十多顆沉重的實體炮彈厚重劃過天際，萊恩的目光始終盯著前方，機工女神就像睡著了一樣仰頭立在那裡。

  直到重軸炮接近她周邊區域。

  在離她還有近百米的距離，近半數的重軸炮宛如時空停止一般靜止在了那裡。

  但這在軍團計算之內。

  用敵人熟悉的武器對付敵人，雖然看似有些愚蠢，但也更容易讓敵人掉以輕心，因此，當超過半數經過工匠們改造的炮彈繼續向前呼嘯，神明或許也該為這次大意付出代價。

  喬伊甚至看見，有一枚炮彈在半空解體中，從中掉出了數不清的洋娃娃。

  這讓從一開始就緊張得胃疼的他頓時找到了話說。

  “我沒看錯吧？他們是打算讓機工女神抱著洋娃娃感悟愛與和平嗎？”

  謝隆德摸了摸頭還沒來得及接話，就看見那些數之不盡的洋娃娃身上紛紛冒出了耀眼的光點——

  轟隆——！！

  一刹那，所有的娃娃盡數引爆，加上各種亂七八糟的魔力和冶金炸彈，機工女神所在的位置頓時被不間斷的猛烈爆炸完全籠罩。

  喬伊下巴掉下來看傻了。

  “好像確實挺和平的。”謝隆德憨厚說道。

  畢竟一般來說，這樣什麽也不會剩了。

  這場盛大的火球演出足足持續了七分多鍾，雖然這威力足夠把無冠城的中心廣場整個犁一遍了，但在大多數人心裡，機工女神恐怕沒那麽容易被乾掉。

  煙幕漸漸散去，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結果。

  地面被炸塌下去一大截，比起魔導炮融化般的灼燒效果，哪怕改造過，重軸炮的優勢也在於也能對地表造成巨大打擊，對於底下有空心結構的地點，絕對是使用這項戰備的不二之選。

  魔導兵器正好就是這樣的地點。

  “謔，你們有這樣的東西，上次怎麽不拿出來？”矮人王喀麥什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還惦記著你的遺跡呢。”魔族大將吉提丘揉了揉頭上的角，“魔導兵器來你這的時候炮還在蘭德爾手裡，你怎麽不去找他要？”

  “呃，我我……”

  “而且上次要是用了，這次我們就只能搬著礦鑽去鑽女神了，你再問問女神答不答應。”

  在兩人聊著的時候，遠處的煙塵漸漸散了。

  結果和大部分人想得有些不同，那道他們原先看見的身影依舊仰頭立在那裡，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只是背後的魔導連接管不見了。

  令人驚訝的卻不是這個。

  而是她站在那裡，別說受損了，身上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沾到。

  “看吧，這還不如去鑽一鑽她呢！”

  “……”

  吉提丘無話可說。

  另一邊。

  喬伊同樣看到了這一幕，驚訝從捂眼睛變成了捂嘴。

  “這……這不可能吧？烤也應該衣服全烤沒了才對啊？”

  機工女神在魔力爆炸中心待了整整七分鍾啊，她……她的衣服到底是什麽做的？
  竟然該死的一點屁事都沒有？？？

  “預料之中，”賈斯陰沉沉說道，“比起這個，我們……”

  “！！！”

  在他們右前方遠處，突然有一道好似無形的巨大存在瞬間碾過，把軍陣豁然推出一個空白的豁口，沿途留下一道近十米寬的溝壑。

  而原本站在那裡的人，全都不在那裡了。

  “那……那是啥？”喬伊呆愣了一下。

  賈斯抬頭看了眼雷聲轟鳴的昏暗天空，半狼的嗅覺讓他察覺到空氣中魔力的失衡。

  “那不是什麽啥。”

  他沉聲說道，轉向看向遠方。

  “只是剛才那位機工女神，皺了一下眼皮。”

  電閃，雷鳴。

  萊恩讓艾露法將她的分析告知全軍，剛才那一下，應該是機工女神改變了空氣中魔力的平衡，放出的無形的類似空氣炮的力量。

  幸好那個位置鄧德裡在，才沒出現有人犧牲，只是損失了食人魔的三頭馱獸。

  僅僅皺一下眼皮就有這樣的威力。

  萊恩從未輕敵，但此刻才真切體會到，眼前的敵人擁有他從未見識過的強大，凌駕於過往所有對手之上。

  這讓他握緊聖劍阿拉利耶的手在顫抖。

  自己也分不太清，這究竟是恐懼，還是興奮，亦或別的什麽。

  但只有一件事情他無比確定——如今的勝果建立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上，如果今天失敗了，哪怕逃到世界的盡頭，終有一天會遭受由此所帶來的不幸。

  與悔恨。

  相比前者，他更畏懼後者，或許也同時畏懼著辜負所有人的期待。

  那麽便去回應好了。

  即使是神明的難關，他也要跨過去，用這場勝利去回應期待。

  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後，萊恩拔出聖劍阿拉利耶，意圖鮮明地直指神明。

  “……”

  天幕雷聲大作，漩渦倒灌，在異常的扭曲中裂成兩半，仿佛變成了一副拚接的畫卷。

  地上，金紫色的光暈籠罩，機工女神的眼眸輕微動了動，於平靜中身體不再仰著，漸漸往前站直，吸收了那股光暈。

  接著。

  她睜開了寶石般的眼。

  “——”

  魔導兵器上，近半數的人在這一刻不知覺跪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