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永恆的第一秒

  “我知道了！”艾文癲狂的笑著，一縷縷純白色的羽毛從他的身上緩緩脫落，在仿佛烈焰的光芒中變得灰白，漱漱而下化為灰燼。

  “我知道，你想要竊取那些存在於記憶中的歷史，讓自己活過來，而如果目標活的越久你也就會越發強大。”

  難以抑製的狂亂中，他看到身穿銀色動力裝甲的自己，端坐在黃金王座之上，承受著永恆的痛苦。

  他看到那道殘破卻偉岸的身影，從王座上緩緩站起，恐怖的能量無法收斂，托舉著祂的軀體扶搖直上，在泰拉的天空撕裂出了一道，令人神魂顫栗的巨大裂隙。

  而為了裂隙不再擴大，來自亞空間的災難不再降臨在泰拉之上，祂將自己化為散發著無窮偉力的暗金色烈陽，鑲嵌在了裂隙之中，第二個恐懼之眼裡。

  但聳立了一萬多年的星炬，卻變得愈發微弱……

  冰冷無情的烈陽依舊在熊熊燃燒，暗金色的光芒衝擊之下，來自於過去的幻影，甚至來不及哀鳴便徹底消散，致使虛假的學校禮堂時而扭曲出腐臭的牆壁，與偪仄卻又無垠的密室。

  艾文發狂般的衝進零零散散矗立著，十余座天使雕像的禮堂中，隨手撿起一顆已經徹底碎裂的雕像頭顱，舉在眼前神色顯得更加瘋癲。

  “你不是想要力量嗎？”

  “那你快看看祂啊，祂可活的太久了……哈哈哈！”

  隨著著時間的推移，暗金的光芒徹底消逝，艾文無力的跪倒在地，似喜似悲的臉頰上淚如雨下，口中喃呢著意味不明的話語：
  “為什麽我坐上黃金王座後，情況卻變得更糟了？祂明明說過，維修完網道會將我從黃金王座上解放出來。”

  “可聳立了一萬多年的星炬終將熄滅，所有人都會死……包括你，也包括我！”

  “萬物皆數！”帶著些許歎息，似祈禱，似宣告的嘶啞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的艾文緩緩轉身，看到臉頰兩側顴骨高聳，體型乾瘦的中年教師，站立在洞開的禮堂門口處。

  原本整潔的灰色長袍已經變成了布條，頭頂的圓形氈帽早已不知所蹤，如鹵蛋般的腦門暗暗發黑，仿佛受過烈焰的炙烤。

  “米斯特·皮查伊老師？”艾文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似乎是在疑惑對方怎麽會在這裡。

  卻見米斯特朝著他伸了伸手，神色柔和的說道：“艾文，把它交給我吧，我來處理！”

  “可是，老師它……”

  看了一眼地上已經化為黃沙的雕像，艾文遲疑著張了張嘴，突然扭頭朝著禮堂深處的雜物間跑去，即使可能因為腳步太急突然摔倒，也恍若未覺的重新爬起，繼續起身奔跑。

  見狀，米斯特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直到雜物間門口，發現艾文捧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銅質盒子走了出來。

  “萬物皆數……”米斯特長舒了一口氣。

  但在看到坑坑窪窪，鏽蝕不堪的盒子中央，有一個拇指寬的缺口時，急忙從懷中掏出一把嶄新的銅質小刀。

  然後急切的朝艾文伸出手，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起來：“快把你手裡的東西交給我，相信我，它十分危險！”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艾文竟然再次遲疑了起來，低著頭雙手緊抱盒子，肩膀微微抽動，就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就在耐心已經消磨殆盡的米斯特，顧不得出手搶奪未完成封印的盒子，可能發生未知的風險，快步上前時，艾文的身體仿佛受到了巨大撞擊般，同樣朝著他猛衝了過來。

  幾乎與此同時，禮堂中的雜物連同他本人一起，似乎失去了重力從地面上騰空而起，難以控制的朝著屋頂撞去，仿佛頃刻間在無窮偉力的控制下，天地發生了顛倒。

  未知的突發狀況讓米斯特心頭一緊，不過慌亂之中讓他稍稍感到安心的是。

  他從同樣朝著屋頂墜落的艾文·斯廷森手中，抓到了心心念念的盒子。

  “時間到了……米斯特先生！”

  一直低垂著腦袋的艾文，忽然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松開了緊拽著盒子的雙手。

  然後曲起手指，在米斯特不解的目光中，將中指彈了出來。

  黃沙般的粉末，從盒子上翻轉的縫隙中飄撒而出，艾文抽動著肩膀，臉頰上因壓抑而扭曲的笑容，肆無忌憚的開始綻放。

  “一切宛如夢幻泡影……”

  狂亂的笑聲在下一刻突然變得靜滯，漂浮的雜物，碎裂的雕像，五彩斑斕的窗戶，甚至連同米斯特本人驚怒的表情一起，仿佛炸裂的鏡面般轟然碎裂。

  幾乎與此同時，殘破不堪的盥洗室木門徹底破碎，受到撞擊的艾文緊閉著雙眼，從雜物堆上迎面摔下。

  就在鼻梁與腐臭的地面親密接觸之際，他猛的睜開了雙眼，顧不得口鼻中肆意流淌的鮮血，直接用雙手撐起了身體。

  “這裡是第一層夢境！”

  身後徹底陷入癲狂的惡念撕扯著他的肩膀，深層夢境裡的種種不協調感，瞬間在他的腦海中開始無限放大。

  比如因為他並不知道廷根市警察署，第五特別行動小組的駐地，而被莫名其妙的蒙上了雙眼。

  比如因為梅麗莎仿佛夢囈般的喃呢，突然出現異常的教室。

  比如受到夢境影響的巴爾，通過潛意識的掙扎，突然提醒他們來這裡的目的。

  比如走下馬車時、進入禮堂時、前往雜物間時，因受到第一層夢裡中的撞擊而失去平衡。

  是因為第一層夢境裡，預設的墜落機制在反覆告警。

  而隨著自我意識的不斷蘇醒，那些漏洞百出的夢境設定，最終變得荒誕無稽不堪入目。

  “看來最初進入深層夢境的嘗試，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成功了……”

  輕笑著甩了甩，似乎還沉浸在深層夢境余韻中，不肯蘇醒的腦袋，艾文奮力直起身軀，掙脫身後來自於殘留惡念的束縛，強行衝到窗前。

  於不堪入耳的咆哮與嘶吼中，帶著胸有成竹的笑意一躍而下。

  過去與未來的支離破碎的影像，在腦海中激蕩不休，耳邊卻又傳來了層層疊疊的縹緲的呼喚。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從雜音交織的海洋中，開始緩緩上浮，原本縹緲的呼喚由遠及近，逐漸變得清晰。

  “艾文·斯廷森！”

  “艾文·斯廷森，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混沌的意識中艾文逐漸找回了自我，但卻感覺到了軀體中，黃金王座的所帶來的無力與痛苦。

  他緩緩睜開眼睛，頭頂原本早已熄滅的吊燈，正散發出的明亮光線，逐漸驅散了填滿視線的陰霾，身後散發著焦糊味的機器漸漸停止了運轉。

  吊燈下，鏽跡斑駁的鐵質長桌對面，身穿古典黑色罩紗長裙，面容隱沒在吊燈光線後的女士，抬手在長桌邊沿，敲了敲細長的銀色煙鬥，發出了熟悉的被刻意壓抑的低沉嗓音：

  “艾文·斯廷森，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禮堂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這不可能！”

  面對詢問，艾文下意識的掙扎著肢體，卻發現自己依舊被束縛在鐵質座椅上，根本無法移動。

  與此同時，隨著漸漸褪去的痛苦，吊燈無法照亮的陰影中，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輕笑，或充滿壓抑的低語。

  真時與虛幻開始衝擊名為理智的防線，自以為運籌帷幄掌控了“故事”脈絡的巨大落差，讓他呆泄了良久。

  突然間，低垂著頭顱的艾文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

  緩緩抬起頭，朝著鏽跡斑駁的長桌對面，面容隱匿在陰影中的女士，朝著黑暗中的旁觀者，雙目失神的低聲喃呢道：

  “傳說……從前有一座鑽石山，爬上去要一百年，繞過去要一百年，而每過一百年就會有一隻小鳥，來到山上磨尖自己的喙，直到鑽石山被徹底磨平……”

  “現在，小鳥終於向著鑽石山展開了翅膀……這是，永恆的第一秒！”

  “神皇在上，這是何等的折磨，祂竟然永恆的黃金王座上，坐了一萬年……哈哈哈！”艾文的眼角，慢慢的笑出了一抹淚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