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希望的莊銳智,拄著花鋤摸索著迎向燈火處。
“小公子!”
一向穩重的莊夫子,見到有過一面之緣,卻留下深刻印象的面孔時,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莊夫子,勞你久等了!
這就帶你們馬上離開,上船有熱飯熱菜食用!”紫玉抱歉地道。
紫玉很明白當一個人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時,是什麽感受。
而她謙和的態度,令莊夫子有種被重視和理解的感覺。
老頭兒差點兒當場落淚,清高大半生的人,在落魄時能得到尊重,於他而言是何其的珍貴。
“小公子來得很及時,老朽一家已等候在此!”
心頭燃起一團火的莊夫子,努力挺直腰,也不覺得海風吹在身上冷了,精氣神兒也足了。
紫玉和離白與莊夫子並肩而行,石城提著燈籠在前照路。
焦急的莊家人,見到有人過來都激動地站起身望著。
“子昂、子義快收拾東西走!”
莊夫子急急吩咐兩個兒子,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急切。
莊家人一聽真是來接他們的,手忙腳亂地打包物品。
不是這裡掉了,就是那裡沒弄好。
“石城,帶人過去幫忙!
把幾個小的都背上,夜裡不好走,到了船上就有熱飯吃!”
看著莊家人手忙腳亂的樣子,紫玉忍笑吩咐。
也不知這家人是怎麽逃難於此,連幾歲的小孩兒都帶著,也真是難為一家子讀書人。
可惜就是沒遇上好皇帝,不然也不至於一門三舉人淪落為難民,讓她撿了個大便宜。
紫玉想著大夏堡的書院可以正式掛牌了,心中不無得意。
自認有識人本事的紫玉,臉上那得意的小表情,被時刻關注著她的離白全看在眼裡。
大掌落在紫玉頭上揉,眼裡全是寵溺之情。
原來,由著小媳婦兒會讓她這麽開心,得更寵才行!
找到如何寵妻的離白,在這一條道上一去不回頭。
…
有人幫忙的莊家人,很快收拾好東西與紫玉一起離開。
莊家人離開得毫無留戀之心,對分到手的破屋子和荒地棄如敝履,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上船的莊家人受到大家的熱情接待,一眾人回到船艙圍坐在一起吃飯。
濃稠的白米粥、大白饅頭、燉魚、清蒸蝦蟹、酸白菜。
這些對大夏堡人來說,最普通不過的食物。
於落難的莊家人而言,卻是珍貴無比的食物。
哪怕莊家在和平時期,蝦蟹也不是經常食用的。
位於內陸的谷口城,是很難得一見海裡的蝦蟹,即便有那也是真正富裕人家才消耗得起。
“莊夫子請用飯,這些東西於大夏堡而言,是最平常的食物。
隨便去海邊轉一圈,就能撿到一天的量。
像那種小個頭的都不會有人撿,也是為了長遠發展,不能來個種族滅絕嘛!”
紫玉見莊家人都不敢動筷子,隻好為他們解釋。
她看得出來,莊家人不是做農活的料,回堡後沒必要強行規定他們種地。
人各有所長,給他們一畝地種點食用的蔬菜就成。
“流浪多日食不果腹,猛地一見到這麽豐盛的飯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讓堡主見笑了!”莊夫子豁達地道。
真正了解了紫玉的身份後,莊銳智覺得他一個舉人也沒啥好丟臉的。
最難的時候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
一個貴公子都能單身入山,他一介讀書人又有何不可。
“世道艱難,生存不易,能活著已是萬幸。
不怕大家笑話,當初我也帶著弟弟流浪過,很明白流浪的苦。
只要我們同心協力,一定會有一個安穩的居所!”
離白聽著時刻不忘蠱惑人心的紫玉,又開始忽悠上了,垂眸掩下眼裡的笑意。
果不其然,一群人聽說紫玉也有過流浪的經歷,心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停靠在碼頭的大夏號,閃爍的燭火映照在海面上,夜晚的海風放輕腳步,不願打破這份祥和。
…
翌日。
海平線上升起第一縷陽光,大夏號準時啟航離港。
自家知自家事的紫玉,自是要趁早溜之大吉。
揚帆遠去的大夏號,來過的痕跡很快被海面蕩漾的波浪抹去。
冶銅鎮。
鎮外的村民,發現鎮上人拖家帶口的離開。
好奇之下,進鎮一看已人去樓空,鎮上最富有的阮、元兩家連房子,都被人給搬空了。
“難怪鎮上人要跑,這是搶了鎮長和他家的姻親,這得發多少財!”
“走,我們也去瞧瞧還有什麽可拿回去的。
鎮上的那些人都跑了,家裡肯定還有來不及帶走的東西。”
此話一出,同行的人都眼珠四轉。
一座空鎮子,那不是想要什麽就拿什麽。
一傳十,十傳百,消息一經傳出去,就一發不可收拾。
僅一日功夫,冶銅鎮就被聞訊趕來的村民洗劫一空,連屋頂的瓦片也沒放過。
好些得了東西的村民,將自家那破得能看到天空的房頂,都給翻修一番。
…
三日後,接到報案的都江府才派出捕快到達冶銅鎮。
失去鎮大門的冶銅鎮,整個鎮上找不出一個有屋頂的房子,現場比龍卷風吹過還乾淨。
空中飛過的鳥兒,都不願意落在這個一無所有的鎮子上。
“這……這……這是遇上刮地皮的劫匪了?”
袁捕頭被眼前所見驚得瞠目結舌,整個鎮子的乾淨程度,比北莽人入侵還凶殘。
“袁頭兒,應該是哪個山頭的土匪,因為太窮下山打草。
把人帶走不說,連瓦片都給搬空了,真是聞所未聞!”捕快甲摸著一臉絡腮胡道。
“屁,老子能不知道是土匪下山打草。
都拿好家夥,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連窮人都不放過,鎮上的有錢人家就更不用說了。
要是能找到一兩個目擊證人就好了,這案子只能掛成懸案。”
袁捕頭抽出大刀,率先朝裡走去。
空蕩蕩的街頭,連根毛都沒有,各家各戶連門都給搬空了。
真他娘的夠狠!
“袁頭兒,前面發現二十幾具屍體,已死亡多日。
死狀有點兒慘,有些是被生生掐死的,還有一個是被氣死的。
那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冶銅鎮鎮長,阮光譽!”捕快乙跑過來匯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