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堡主言出必行,從不打誑語!”
紫玉聽到齊大膽兒的話,出言保證道。
“正式認識一下,我乃大夏堡堡主紫玉,這是我師兄離白。
大夏堡地處偏僻,不接受官府管轄,位於白雲國與蠻夷部落交界處。
物產豐富,正是需要大量人手搞建設時。
不清楚的可以與船上人員打聽,他們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一切。”
齊大膽向前兩步,對紫玉抱拳道。
“只要紫堡主真心待我等,刀山火海都隨堡主闖上一闖。”
對將要安身立命的地方,齊大膽兒等人豈有不打聽之理。
堡主對收留的難民都能一視同仁,他們還有什麽好怕的。
走到這一步,就拿全家人的性命賭上一把,總比在外面累死、餓死強。
“說得好!
凡是與大夏堡共進退者,都會得到公平對待。”
紫玉大聲喝彩,果然是打鐵的頭硬,性子也直。
比起讀書人,紫玉更願意與這種人打交道。
但兩者對大夏堡而言,又是缺一不可的。
話題一旦說開來,鐵匠們都放下心中所慮,與船上的人員各自熟悉。
沒了後顧之憂的男人們,不時爆出爽朗的笑聲。
難得清閑的鐵匠家屬,靠著船艙席地而坐,看到自家漢子臉上露出的笑容,也跟著露出笑。
船靠進空無一人的都江府碼頭時,已是近黃昏。
倦鳥開始歸巢,夕陽緩緩沉入海平面。
“王興旺,多準備十幾口人的飯食。
來五個人跟我走!”
紫玉吩咐一聲,自有力氣大的人爭著跟隨。
“搶啥搶,站在最前面的五人跟堡主下去,還不快點兒!”王興旺指著爭搶的人笑罵道。
“要是把人跟丟了,你們就等著哭去吧!
離白師兄能訓得你們姓啥都不知道,快點兒!”
搶到前五的石城人高馬大,與去年冬剛進大夏堡時相比,整個人胖了一圈。
力氣自是不小,乾活一人能抵三人,拉犁頭的活沒少乾。
一知道堡主要出海,死活要跟著一起,說是打架力氣大,能幫得上忙。
實在是沒見過紫玉真本事的人,都很擔心以他那小個子,出去會被人給欺負了。
當時,知道原委的紫玉看著她的小胳膊,無語望天。
她也有被人輕視的時候啊!
…
最後一絲夕陽沉入海平面時,開荒的人收拾工具紛紛離去,一同帶走的還有在荒地裡挖出的野菜根。
雖老得不易嚼,卻誰也舍不得丟掉,混著一兩把粗糧又能糊弄一頓肚皮。
缺少吃食的難民,只能想盡辦法地尋找能入口的東西。
面朝大海卻無計可施,只能望海興歎,趁著退潮的時候撿一些小魚小蝦。
但僧多粥少,村子外的海灘都被人翻過數遍,能落入手中的魚蝦並不多。
想靠撿海貨換銀錢,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哪怕是野菜根,都不會有人丟棄。
…
與莊家相鄰的馬老頭兒,見莊家人還在地裡撿草根,提醒道。
“莊老哥,天黑了快回家吧!
外面不安全,一天也做不完。”
“唉,我家也是沒辦法,活乾得慢只能多趕點兒功。
再不快點兒開出來,就趕不上季節了,一家人又得餓肚子。”
莊銳智一臉無奈地道,隱在黑暗中的眼裡一片焦急。
一家人出來時,帶上了所有的家當,直到現在都沒有見到當日那位小公子露面。
莊銳智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因為他們一家人實在不是乾農活的料。
別人家的荒地,都開得七七八八,他們家連一半兒都沒開出來。
挖的地也只是個表層,不像別家都是深翻,長此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府城的書院,因為他們是逃難過來的,無人舉薦根本不會聘用他們,也沒人承認他們的舉人身份。
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生路,莊銳智不想就此錯過,連續的挫折讓他有了避世的想法。
“莊老哥還是早點回村吧!我們先走了!”
馬老頭兒扛著鋤頭搖頭離開,這年月誰也幫不了誰。
好在他們一家逃荒出來時,都帶著吃飯的家夥。
鋤頭、鐮刀都隨身帶著,就是再難的時候都沒有賣掉這些農具。
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農具在逃荒時能當個防身的武器,且根本賣不出價錢。
不然,哪來的銀錢買農具。
一兩半銀子一把鋤頭,把一家人翻個底朝天,都湊不出一兩半銀子。
馬老頭兒早看出莊家人不是農戶出身,與他們一樣落得個難民身份,還真是難為他們了。
…
空曠的荒地上只剩莊家人,一家子文弱書生杵在黑漆漆的地裡,海風吹過都打起了哆嗦。
“相公,那位小公子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莊譚氏小心地護著三個小點兒的孫輩,用身體給他們擋著冰冷的海風。
“相信小公子不會騙我們,夫人去邊上用被子將孩子們裹著。
我們再多待一會兒,小公子肯定是有事耽誤了。
那日,不還采購了許多物品從這裡路過嗎!”莊銳智自我安慰道。
他唯有用此理由,才能說服自己等下去,一家人回到村子同樣沒有出路。
何不賭一把!
贏了,一家人過上安穩日子。
輸了,再回村當回苦哈哈的農夫,結局大不了就是餓死。
“子昂、子義都過來歇會兒,乾活也不急於一時。
子昂媳婦,升一堆火取暖,給孩子們烤幾根紅薯充饑。”
拄著花鋤摸到路邊的莊銳智,望著黑漆漆的夜空鼻子發酸。
一家三舉人,卻淪落到如此地步,真是有損聖人教誨。
想當年風光時,誰家不巴結、奉承,都爭著送錢財上門討好,更是把地掛在他們名下。
莊家在谷口城也算富裕人家,卻因北莽人入侵淪落成一家難民,好在得人提醒才保住一家子性命。
卻再也回不去故鄉,老來只能客死異鄉。
一家人雖活了下來,可如今卻連個肚子都混不飽,還要以開荒為生。
莊銳智不知道,除了當先生養家糊口外,父子三人還能做什麽。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意識,早已在莊銳智心中根深蒂固。
複雜的官場,卻根本不適合父子三人的清高性子。
找不到方向的莊銳智,遠望夜空的視線中突然出現幾盞移動的燈籠。
突然出現的亮光,給黑夜中的莊銳智極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