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兩籠包子兩籠饅頭，兩碗白米粥，兩碗雜糧粥。”

  紫玉丟給中年一個三錢的銀稞子，指著樹樁上的兩匹馬道。

  “順便給它們添兩桶水，剩下的賞你了。”

  “得嘞，兩位客官請好吧！”

  接到銀稞子的中年男子，不忘將銀稞子放進嘴裡咬一下，留下兩個清晰的牙印。

  臉上堆起打皺的笑容，麻溜地上粥和包子饅頭，等兩人吃上後才去提水喂馬，還殷勤地用草刷子為馬兒洗刷一通。

  …

  不大的小方桌上，重疊著四大籠包子饅頭，就佔據了絕大部分位置。

  端來的粥，只能在四個角各放一碗，才算是將東西放下。

  而鋪子裡僅剩下的，還有兩個小半鍋粥，至於佐粥的小鹹菜什麽的，則完全沒有。

  帶點兒麥麩的饅頭有些發黃，但勝在個頭大，一個就有紫玉的臉大。

  略顯粗糙的口感，對吃慣了精細糧的紫玉來說別有一番風味兒。

  兩人細嚼慢咽著，不時喝一口相當於米湯的粥，吃過兩饅頭一包子後，便沒再動手。

  四碗溫熱的粥，則被兩人當水喝完。

  “啪……啪……”

  當兩人聽到雜亂的腳步聲跑過來時，便知道是那些扯青草的小乞丐回來了。

  紫玉起身一腳踩在凳子上，手拿一根筷子痞痞地道。

  “排好隊，最大的那個小子檢查青草後，別把馬兒毒死了你們賠不起。

  然後，到這裡來排隊！”

  跑回來的乞丐比去時多了五個，現在一共有十三個，給馬添草只是轉眼的功夫。

  十三個乞丐在包子鋪門口排好隊，烏漆麻黑的臉與手有得一拚，很難看到一點兒正常膚色，身上的味道就更別提了。

  汗餿味兒，能將嬌氣的人一下子送走。

  紫玉搖頭，也不去計較眼前的乞丐有多髒了，她見坐在街邊乞討的乞丐已慢慢向這裡靠攏。

  個個破衣爛衫，很有職業規范地都拿著一個破碗，一路彎腰駝背地抖著過來。

  她不由分說地給排隊的小乞丐，每人一個饅頭一個包子，等最後一個到跟前時，正是給她福禮的小姑娘。

  “會藏東西吧！”紫玉低聲道。

  “會！”

  小姑娘很機靈地低頭回應一聲，攤開雙手接下紫玉捏過的饅頭和包子。

  小姑娘飛快地將饅頭、包子藏入衣襟內，剛準備離開眼前又多出兩個饅頭。

  平詩蘭眼裡迸出激動的光，接饅頭的手都在發抖，哽咽道。

  “謝公子，公子萬福！”

  “快吃，吃飽了才有力氣討飯，希望下次來的時候還能見到你。”

  心中已有一些想法的紫玉，聽出那壓抑的哭音，但現在卻無能為力。

  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若是回來還能見到這些乞丐，只要願意跟著離開的，都帶他們走。

  平詩蘭大口嚼著饅頭，細糧香甜的味道讓她一時有些舍不得咽下。

  拿到饅頭包子的小乞丐，大部分人都分出一個給過來的老乞丐。

  平詩蘭在乞丐合圍之前，如滑溜的泥鰍一樣跑出去，頭也不回地跑遠。

  沒得到饅頭的老乞丐，紛紛朝店鋪門口的紫玉圍攏來，一個個抖著破碗討要。

  “好心的公子，賞口吃的吧！”

  “公子心善如菩薩，可憐可憐我們這些窮苦人吧！”

  ……

  紫玉將剩下的包子饅頭全部給出後，一些老乞丐還守在店鋪門前不動。

  中年男子用涮馬的草刷子驅趕，大聲喝斥著。

  “走走走，一天天的守在街上討飯，把生意都討沒了。

  鋪子裡的包子饅頭，已經賣完了。

  老張頭，我說你們還是有點兒分寸，別盡逮著貴公子薅羊毛。

  被你們嚇跑了，誰下次還敢來，時辰不早了還不回家去。”

  “是是是，劉掌櫃說得是，我們這就走。

  貴公子萬莫生氣，我們這也是沒辦法而不得為之，這世道日子不好過。

  想讓一家人多吃一口，就只能舍了老臉出來乞討。”

  篷頭垢面的老張頭，後退兩步對紫玉拱手後，帶頭大步離開。

  那挺直的背，與剛才彎腰駝背的樣子相比，完全是兩個人。

  圍在店鋪門口的乞丐，一下子跟著老張頭兒全部離開，像從來沒來過一樣。

  …

  “店家，你們鎮上的乞丐，還有點兒意思哈！”紫玉看著一眾大小乞丐離開的背影調侃道。

  “他們應該是附近村子的村民。”終於出聲的離白淡淡地道。

  “唉，兩位公子有所不知，這幾年年景不好，莊稼地不出糧食。

  交完賦稅，一家人根本填不飽肚子，可不得出來乞討。

  能活下去，誰又願意當要飯的，還是不被生活逼得沒辦法。”

  劉掌櫃搖頭歎息，接著低聲道。

  “咱們這兒離得遠，還稍好些，隔壁府更慘。

  土地全被掌握在富人手中，百姓除了佃地外別無他路，好些人家累死累活連半飽都沒有。

  這不，有那膽子大的便跑到咱這交界處來，這裡雖說歸威忻府管。

  但相當於是兩不管地帶，乞討和逃難的人自然會多一些。

  兩位公子往前面去，千萬別走夜路，聽說靠近忻山山脈落草為寇的土匪凶殘得很。

  見人就搶，搶完再殺，肉也被烹成羹食之。”

  “真有此事，當地官府不管嗎？就沒派兵剿匪。”紫玉聽得挑眉，不動聲色地道。

  “如今的官府怎麽可能管我們的死活，死的又不是他們的人。

  他們隻管有沒有賦稅收，其他的一概不管。”劉掌櫃氣憤地道。

  紫玉搖頭，不再細問土匪的事兒，好多東西都是靠傳言而來，真實情況還有待考證。

  “那些乞丐住哪裡？”

  劉掌櫃警惕地看一眼紫玉，擺手道。

  “公子，他們都是窮人，隊了乞討外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鎮上的人都認識他們，只要他們不偷不搶，都睜隻眼閉隻眼。

  也不是天天出來乞討，只有農閑的時候才會出來。”

  “不是問村子裡出來的乞丐，那些沒家的乞丐是在何處安身。”

  紫玉沒想到這人的發散思維，想得那麽多，她有說乞討不對嗎！
  “嘿嘿，老劉誤解公子好意了，鎮外有一座破舊的土地廟，沒家的乞丐都在那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