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在你燒我之前我就把你燒了
天空陰沉,積雲似乎要壓到戰船上,圓月不知何時已經隱去了。
海面上北風大作,吹得船頭上的旌旗獵獵作響。
突然哢嚓一聲,大風竟把一根碗口粗的桅杆吹斷了。
只聽得一聲大喝,典褚竟然生生抗住了桅杆,而後更是環抱著桅杆,往甲板上一戳,卡在甲板上,就那麽立住了。
劉恪看得瞠目結舌,摸不著頭腦。
桅杆被吹斷,其實是不祥征兆,可不僅沒倒下去,反而又豎了起來,這算什麽?
突然,有人指著海面上道:
“陛下,東胡派遣艨艟船隊來攻!”
劉恪連忙往外看去,只見海面上已有百來條艨艟散開,俱是扯起風帆,借著北風,向水寨這邊衝了過來。
不用想也知道,全是效仿方才的艨艟,專門衝開水寨,借機放火的火船。
縱然燒不著水寨,一換一也是穩賺不虧。
“著令甘文禁率部抵擋!”
甘文禁受命率領艦船阻攔,卻陷入到了兩難之中。
東胡人的艨艟火船,並非是毫無章法的強衝水寨。
而是兩翼散開,一邊放箭一邊以船身作為阻攔,阻擋出水寨的漢軍護衛船隻,援護中間的艨艟。
中間載有東胡猛將的火船,則在兩翼的充分掩護之下,衝擊水寨。
這也就導致了甘文禁和他手底下的一眾大漢水師,一時間手足無措。
畢竟他們大多是海盜出身,這些日子裡雖然也受了些正規軍的訓練,但軍事素養終究還是差了些。
被兩翼的東胡艨艟這麽一纏上,便一時懵逼,無法做出適合的判斷,很難再動彈調頭,去阻攔中間的東胡艨艟。
就像是被蛛網纏上的獵物,明知脫離蛛網便有廣闊的天地,但越是掙扎,黏得越死。
劉恪居高臨下,看不清具體細節,只能看到中間載有東胡將領的艨艟,距離水寨越來越近。
他倒是不急,信得過甘文禁的水戰能力,只是後續的東胡大船隊,會很麻煩。
須臾過後,那承載著普六茹具羅的艨艟,距離水寨僅百米之遙。
甘文禁所率領的水師,有數艘艨艟得以脫離,但相距甚遠,追不太上。
與此同時,連環船上的步卒所射出的箭矢,盡數射在舉盾且蒙以牛皮的東胡水師身上,似乎發揮不出什麽作用。
見著距離水寨越來越近,普六茹具羅不由得意大笑。
沒想到這頭功,竟然被他取了!
只要入了水寨,引火點燃漢軍的連環船,風助火勢,這北風之下,保管給他燒個一乾二淨!
驚濤駭浪中,水寨中的漢軍將士們,面對那漸漸接近的艨艟,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每個將士的呼吸似乎都變得沉重起來,即便在嘈雜的大海上,仿佛也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另一艘樓船飛雲號上的廉漢升,忽然動了。
他撓了撓腮,問向偏將:
“哪個是這支船隊的將領?”
那偏將心頭緊張不已,第一時間險些沒反應過來,只是戰戰兢兢答道:
“中間那艘艨艟上,穿盔戴甲,手提長刀的就是。”
“取老夫弓來!”
偏將便將那張外貌樸實,陪伴了老將軍多年的長弓,遞了過來。
厚實的嘴唇稍稍一抿,都沒怎麽瞄準,廉漢升彎弓便是一箭:
“中!”
箭矢跨海直去,那普六茹具羅是普六茹部之中少有的猛將,可即便如此,還是被這一發神箭,命中肩部,一時吃痛,大吼一聲。
“就是現在,往那個地方,把船推過去!”
就在此時,甘文禁心中也是發了狠。
手下的一艘艘輕舟、艨艟,雖然被東胡兩翼的艨艟纏住,但在他的一番調動下,一艘艘舟體竟形成了一個個水上浮橋。
而甘文禁則三步並坐兩步,直接在艦船之間跳來跳去,腰間金玲叮當作響,頗有節奏,快速突破了東胡兩翼艦船的封鎖!
眼見著還差百步,便能接近普六茹具羅所在的艦船,可四周已無舟楫,他便拆下一支桅杆,往海中一扔。
那桅杆剛浮在水面上,讓甘文禁多踱了幾步,而後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再露頭時,叮當一響,人已經到了普六茹具羅面前。
此時的普六茹具羅才剛剛拔出肩上的箭。
甘文禁迎面就是一刀,普六茹具羅反應迅速就要抵抗,卻忘了剛才肩膀中箭,因為舉刀抵擋而撕扯肩膀,疼痛之中,動作慢了一拍。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一瞬間,甘文禁武力本就不弱,又是水將,看見大海跟親媽一樣,一刀直接將普六茹具羅胳膊卸下。
他窮追猛打,又是一刀下去,直接梟首。
而甘文禁手底下一應海賊轉職沒多久的水師士卒,見此一幕,更是血脈僨張。
雖說甘文禁平日裡對他們多有苛責,讓人不滿,但這武力著實夠猛啊!
於是乎,他們也紛紛學著甘文禁的樣子,棄了船,要麽殺向纏著他們的東胡艨艟,要麽就跳入海中,直衝中部艨艟,支援甘文禁。
整個海上戰場上亂糟糟一片。
斬了普六茹具羅,艨艟上一陣混亂,但還不至於徹底失控,畢竟主將是還在樓船上翹首以盼的普六茹阿摩。
甘文禁也不拖延,已經有東胡士卒反應過來,朝他射來箭雨,饒是以他的勇武,陷入包圍也討不了好。
他單手高舉普六茹具羅的屍身充當盾牌,屍體上的鮮血順著臂膀延伸,無頭的頸部灑出的鮮血淋滿了他半張臉。
而甘文禁眉頭都不皺一下,伴著一舉一動帶起的鈴聲,怒吼道:
“爾等鼠輩也敢射我甘文禁?!!!”
東胡士卒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因為不敢朝著普六茹具羅射箭,迎面而來的箭矢明顯少了一些。
隨後甘文禁一手持著普六茹具羅,一手執刀號令,奮力一躍,便躍上了一艘並無人控制的小船。
“放火!”
見好不容易有喘息之機,甘文禁也不猶豫,多年海盜生涯養成的匪性展露的淋漓盡致。
他咧著嘴,直接拿起了火折子跟船上的乾草、桐油。
想燒水寨?
老子先把你給燒了!
眾人見得甘文禁如此,便也知曉他的心思,個個面色發白。
現在還是北風,火一點,東胡的艨艟固然一時間會陷入混亂,水寨也不會有太大問題,但他們也在火中,迎著北風火勢更猛,可不一定能討到好!
甘文禁倒是沒一點含糊,一手引燃火折子,一手提刀相對:
“大家以前都是弟兄,水性怎麽樣老子還不知道?”
“想走的現在跳水就走,水寨就在後面,還有點血性的就跟老子一起,把這些船都點了!”
無論是海盜轉職還是劉恪以【海賊王】的方式練就的水軍士卒,俱是面面相覷。
卻又無一人跳水逃走。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
你可以說海盜陰狠,可以說海盜狡猾,通通不是什麽道德之輩,但只要進入戰鬥,他們一個個都是敢打的!
當初面對皇帝率領的凶殘漢軍,面對以船換船的不要臉式打法,他們也是敢跳水鑿船的!
而且再怎麽說,甘文禁已經陣斬大將,東胡士卒多少也會因為失去指揮,混亂一時,這就是難得的機會啊!
話不多說,甘文禁與弟兄們直接點燃乾草,往各個船上扔。
東胡的艨艟本就是用來燒水寨的火船,有著大量引燃物,火勢一起,南風微熏不停,一時間竟一發不可收拾!
那些反應過來的東胡士卒,只能棄船而走,連普六茹具羅的屍身,都來不及收回!
只是漢軍出水寨截擊的船隻,難免也被波及,火舌一卷便舔到諸多艦船,一時居然頗有規模!
這一把火,登時讓漢軍與東胡雙方皆驚。
普六茹阿摩驚於船隊覆滅之快。
本來艨艟大隊能換到許多漢軍的大中型艦船,運氣好一點,甚至能衝入水寨來個火燒連環船。
可現在還沒靠近水寨,就全被甘文禁給點了,著實有些劃不來。
劉恪則驚於甘文禁抓時機抓的精妙,以及大膽。
一旦東胡的艨艟離水寨再近一些,或者火勢再大一點,水寨都有可能被引燃。
到時候裡頭的連環船,就算做足了放火措施,也是凶險之極
“扣俸祿扣俸祿!這小子膽子太大了!等會非要給他綁樓船桅杆上吐個三天三夜!”
說是這麽說著,劉恪趕緊調集水寨中還未有連環的小型艨艟,上前支援。
“甘將軍,走吧!”
待得望見支援的船隻駛來,眾將士紛紛勸著甘文禁,浪也浪夠了,風緊扯呼!
“走!”
鈴鐺聲再度響起,甘文禁當機立斷,調集剩余船隻載著弟兄們撤走。
他也知曉輕重緩急,這支艨艟船隊不過是東胡近千艦船的一小部分。
縱然全都燒完,也造不成太大影響。
還得多多保留漢軍的有生力量,才能繼續與東胡水師一戰。
而就在甘文禁快要進入水寨的時候,他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東胡的樓船巨艦,已經開始航行,往水寨這邊而來。
真的是巨艦!
相對於剛才小打小鬧的艨艟,東胡主力艦隊顯得極為龐大。
幾乎每艘船都有高大的桅杆和風帆,那漢軍軍中未曾有過的拍艦、車船,以及其上配備的巨大絞盤,更顯幾分猙獰!
而這些分量十足的戰船,在北風之中,鼓動風帆,勢不可擋!
見此一幕,甘文禁心頭不禁一沉,連帶著腰間的鈴鐺聲,似乎都顯得有些雜亂。
看來東胡方面已經沒什麽耐心了,也懶得再做試探,想要直接一擊重拳,將大漢水師全部付之一炬。
若說東胡一方全是小船,他倒是無所畏懼,縱然船隻數量有差距,他也能拚上性命一戰。
可這大中型的船隻
他登上去打接舷戰會暈船啊!
站在四層樓船甲板上的劉恪,自然也看到了東胡艦船的動向。
東胡人不再小打小鬧了,拉近雙方距離,充分掌握主動權,到時候是接舷戰還是放火燒漢軍的連環船,北風之下,怎麽打怎麽贏。
劉恪心臟不由得一陣抽動,有幾分緊張。
【陰陽五行之數】的天命,確實讓他能通過觀察天象,來判斷天氣。
在準備今日一戰之前,他反覆測算了好久。
今夜是近些日子以來,唯一有可能短時間刮南風的時間點。
但局勢很不妙,南風遲遲未來,東胡人的總攻,卻來了。
好耶,今天也日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