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逝者

  黑夜，群星閃耀下的基斯裡夫城進入了夢鄉。

  街道安靜，空無一人。少數酒館的燈火通明，猶如墜入凡間的火星，點綴著城市的各個角落。

  當午夜的鍾聲敲響十二下，寒風掠過，厄孫神殿的火焰也黯淡了幾分。

  清冷的街道上，一隊護送棺槨的小隊士兵靜默的走著。領頭的不是基斯裡夫守軍隊長，也不是沙皇禁衛。而是一個精靈。

  她厚厚的鬥篷將那張尖臉裹得嚴嚴實實，一對白色的尖耳朵卻從鬥篷縫隙間露了出來，讓人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個精靈。

  艾莉瑞雅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面無表情。她那柔軟的靴子踩在石板路上，發出細微的咚咚響聲。隨行的，還有諾斯卡衛隊大隊長塞爾塔，和碎鐵者格隆迪。

  從每個人臉上那陰鬱的表情，皇宮禁衛已經察覺出事情不妙。但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棺槨裡放著誰。只是，這幾人倒是他們熟悉之人。而從他們那帶著血漬的戰袍和盔甲來看，沙皇禁衛們已經感覺到這件事的危害程度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在禁軍隊長維吉爾的命令下，沙皇禁衛為小隊打開了皇宮的大門。

  聖堂裡，月光從南面的巨型落地窗外透射進來，將地板染上一層雪白。

  大殿正上方，基斯裡夫最高統帥羅德，正坐在那張冰冷的石椅上，看著艾莉瑞雅一行人緩緩走進大殿。

  這不是一場歡慶晚宴，相反，它是一場哀悼會。

  在這座巨大的皇家宮殿大廳內，基斯裡夫重要官員分成左右兩列筆直的站立，目送幾人將棺槨抬進大殿。

  當厚重的棺槨被放在大殿中央的石板上，兩名牧師走上前，緩緩推開了棺槨的頂蓋。羅德從冰冷的寶座上起身，走到木製棺槨前，凝望著棺槨裡那張熟悉的臉龐。不由得有些恍惚。

  又一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友走了。即便這是魔法橫行的世界，也無法讓一個死人復活。死去之人便是永遠的離開了。即便用亡靈魔法復活，也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獵巫人迭戈就這樣靜靜的躺在狹長的棺槨中，他那消瘦的臉龐傷痕累累，一道刀疤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腦殼，現在這局完整的屍體想必是艾莉瑞雅一行人自己拚接起來的。可以想象當初獵巫人在亡靈之地遭受的傷害是怎樣的殘暴與恐怖。

  “我們發現他時，身體已經殘缺不全。他的腦袋被掛在塔樓上，屍體被人分成數塊，扔在雜草堆中。”

  艾莉瑞雅面無表情的說到。

  一旁的矮人則早已漲紅了眼，畢竟，棺材裡躺著的，是他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生死與共之情，如今，卻已是陰陽兩隔。

  “謝謝你們將他帶了回來。迭戈是我們所有人的戰友，忠實的夥伴，他也救過你，丹尼斯。”

  羅德說著，將目光轉向一旁的女兒。

  冰雪女王點了點頭，她記得，她當然記得當初皇宮內亂時，是迭戈將她從危險中救出。

  拜爾沙澤·蓋爾特也走到了棺槨旁，憂鬱的看著棺槨裡躺著的人。他和他，熟悉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蓋爾特猶然記得當初他們幾人一起進入地獄深坑時的場景，無論身份地位之別，在那一刻，他們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將彼此的後背交給對方，將生命交托於彼此。如今，卻只剩下棺材裡這具冰冷殘破的屍體。

  月光清冷的灑在棺槨上，宛如結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蓋上吧，我已經派人通知帝國西格瑪教會，他們會接走遺體的。迭戈，終將回到帝國，回到他的故鄉。”

  容重的葬禮並沒有在基斯裡夫舉辦，當西格瑪教會的人來接走獵巫人遺體時，羅德讓石匠打造出一座紀念碑，安置在基斯裡夫郊外的烈士陵園裡，以作紀念。

  而現在，他必須重新振作起來。

  在班達加皇宮裡，羅德將西格瑪教會使團的團長留了下來。

  即便在壁爐溫暖的室內，大團長依舊不肯解下他那一身高貴的行裝。

  不過羅德也不在意，只要他不覺得熱的話……

  “迭戈是一名優秀的獵巫人，戰士，他幫助了我們許多，我必須對此對你們表示感謝。”

  “這倒不必了，這完全是他個人的行為，與教會無關。”

  大團長輕描淡寫的回答到。

  他白色的圍巾掛在肩上，看上去聖潔，不可侵犯。只是，眼神流露出的高傲依舊難以掩飾，哪怕面對的，是一個鄰國的最高統帥。

  “不管怎樣，我們是統一戰線上的人。”

  羅德聳了聳肩，低聲說到。

  窗戶的雪花淡淡的飄落下來，訴說著北國這個季節特有的憂傷。

  然而，從西格瑪牧師，大團長的臉上，羅德卻讀不到任何憂傷的情緒。相反的，更多的是仇恨。

  這就是夠了，羅德不需要這些光頭佬對迭戈產生多厚重的感情，他們不過是師出同門，便因命令不同，各奔東西。要說起感情，可能迭戈與基斯裡夫這些戰友的感情勝過他們那幫同門子弟。
    “是吸血鬼殺死了他。”

  羅德補充說到。

  大團長點了點頭，他的神情更加嚴肅了。

  “對希爾瓦尼亞，鄧肯霍夫城堡，你們了解多少？”

  羅德接著問到。

  “那是一座死人城。”

  大團長冷冷的回到——

  “已經有五個獵巫人慘死在調查亡靈之地的路上，迭戈是第五個。”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到——

  “一股古老的力量正在那片土地上複蘇，它十分強大，也十分危險。”

  “古老的力量？你們指的是什麽？”

  羅德追問到。盡管心裡已經或多或少猜到了答案，但是出於好奇，羅德依舊裝著什麽都不知道，問起了這位帝國神官。

  “不知道，大領主。如果知道，我們早就將此事報告給皇帝。”

  “我們派出那麽多獵巫人去調查，就是為了弄清這個。”

  “不必再派人進去了，不會有活人出來的。”

  羅德打斷了這位大團長的話——

  “沒必要再做無意義的犧牲了，大團長閣下，我知道你們培養一個合格的獵巫人需要花費多大的功夫和心血。失去一個優秀的獵巫人有時比一個兵團還要讓人惋惜。派人單打獨鬥不會有什麽結果，亡靈之地到處充滿危險。連迷蹤客三人組進去，都險些出不來。”

  “想要獲得有用的情報，鎮壓你口中的古老邪惡之力，唯有大規模的鎮壓和圍剿。”

  “我準備對與基斯裡夫接壤的希爾瓦尼亞之地發起復仇行動。”

  羅德停頓了一下，看向對面西格瑪牧師的反應，看到對方情緒平穩，便接著說到——

  “千百年來，這塊土地一直處於吸血鬼的黑暗統治下，也曾經威脅到帝國最核心的安全。現在，正是它最脆弱的時候，有必要給他沉重一擊，以削弱，甚至吞並它，將吸血鬼的後患除掉。”

  “你想聯合我們一起進攻亡靈之城嗎？”

  大團長反問到。他眉頭緊鎖，目光中透露著些許驚訝。

  “是的。”

  羅德應聲回答。

  “我沒有這個權力，大神官也沒有這個權力。動用軍隊是皇帝的權力，不是我說的算。”

  大團長直接了斷的回到。

  “當然，這是皇帝的權力。我會派使者向你們的皇帝說明情況。但是，在這之前，我希望與你們先達成一致。”

  “大領主你真的要對希爾瓦尼亞發起進攻嗎？”

  大團長依舊用那種懷疑與驚愕的目光盯著羅德。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你們剛剛損失了一位優秀的獵巫人，而我，剛剛失去了一位相處多年的老友。這仇，早晚要報，不如趁著當下，敵人最虛弱，而你我正安定之時來做。”

  “於王國層面，希爾瓦尼亞與基斯裡夫、帝國皆接壤，戰略威脅始終存在。你知道，死人和活人是無法共存的。更何況，我也擔憂你口中所說的古老力量。”

  大團長點了點頭，似乎對眼前這位基斯裡夫統帥的話表示讚成。

  但是，他仍然有顧慮——

  “你知道，數百年來，帝國一直都想消滅這來自東面的威脅，但是，多少次討伐，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亡靈之城，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攻陷。那片土地萬物凋敝，天空被黑暗所籠罩，任何活人進入，都無法擺脫腐蝕。對希爾瓦尼亞進軍，比起對任何一座生者的要塞進軍，都來得困難。如果戰爭失敗，戰士們的屍骸將成為亡靈法師麾下的生力軍。後果比不討伐還要嚴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