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的今天，亡靈聖殿中已經不複當初到處都是斬頭剁肉的場面，曾經堆積如山的屍體，除了極少量留待備用，其他都已在改造過程中被消耗，轉化成了能量或其他物質。

  在亡靈聖殿的龐大空間裡，現在最多的是棺柩，橫擺、立放，一排排，一列列，整齊、森然，知道的，這是衍體的魔法強化罐，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吸血鬼的老巢或是地下墓場。

  這些棺柩的主要材料是骨，還有相當量的石英，剩余的其他材料所佔比例不足3%。棺柩猛的一看很有亡靈特色，似乎就是用大大小小的異獸的骨拚接組裝而成。有整塊整條的型材，也有棺材釘般的骨刺骨卡，甚至，每副棺槨的蓋上都有著浮凸的骷髏骨雕。白森森的骨、輔以石英，糅合產生出這種特殊的半石化材料，有著朦朦的一層晶瑩，那效果就如同為上好的木料刷了一層亮漆，使其有了恍如拋光象牙般的光澤。

  可以說，這些棺槨就是黑暗基調的藝術產物，數量雖眾，卻沒有一處細節馬虎的地方。羅凌初時以為這是衍體不打任何折扣的執行操控者的命令，而誕生的純手工品。後來見到了白骨深淵才曉得，這些美輪美奐，上邊還嵌有不知名魔法陣，腐能源液不分日夜順著魔法陣流淌的‘骨柩’，是從死的世界換來的組裝產品，跟老巫妖的審美能力及一眾衍體工人的石匠水平完全無關。

  “那裡是哪裡？”站在白骨王座正前方百多米外最大的腐能源液池邊，看著池中那由碩大但精致的動態白骨組成的猶如喉管一樣的淵穴，羅凌曾問過這樣的問題。

  莫格古格的回答是：另一個世界。

  “這不可能，這裡是‘天下’，是一個完全與其他世界隔離的獨立空間。”

  “任何空間都是由特定的那幾種能量和物質囊括而成，差別只不過是排列方法和組成順序。對不對？”

  “對。”羅凌對空間和位面學總算還有點研究，基礎知識他是知道的。

  “神器也好、靈器也好，其實就是一個級的區別，這個級可以理解成創意和技術精湛程度。是不是？”

  “可以這樣說，神器比靈器更好，就是因為它使用了更深奧的技巧，更具效力的能量形式，確實是由級的提高而帶來的區別。”

  “第一個問題，說明了反應點存在的可能。也就是說，即使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其實也有著各種能量，就像外界的一個微縮。白骨深淵建立的第一步，就是同這個空間內的相應能量建立通道。”

  “第二個問題，說明‘天下’與外界隔絕的本質，是因為它的‘防護’等級高，就好象同樣是能量罩，普通的是500防值，強力的是5000，或者更多。然而，你現在並沒有完全啟動‘天下’的功效，也就是說，就算它的防值是50000，可你隻開到1000，那麽它的實際防值就是1000。能建立通道，也就不奇怪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莫格古格以自己之能，生生在天下外壁上開了一個可透光的眼兒，以便他能從另一個世界獲得需要的物質和能量。這讓羅凌對老巫妖的專業能力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稱其為“果然是持有‘金剛鑽’的專家。”

  亡靈聖殿擁有龐大的源液池體系，相對於亡靈法師，其作用就好比it老板，掌握了一套頂級芯片生產線。莫格古格只需要化一部分時間和精力，以源液為基礎，為另一個世界提供一些服務，就可以換來他所需要的一些材料。白骨深淵從最初的礦泉水瓶那麽粗，現在已經成長到直徑五米。是彼此的需要，使得雙方願意維持如此規模的交易通道，‘骨柩’就是從那個世界訂貨，然後象一粒粒種子般，在亡靈聖殿的源液池中長成的。

  “真是讓**開眼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骨，也可以象樹木一般生長，開花，甚至結果。”羅凌親眼看著一顆精美的如同復活節彩蛋般的魔光骨種，在源液池中長成了一副標準的‘骨柩’。當時他很是感慨。

  “人的骨骼生長過程，從本質上將跟樹木並無太大的區別。都是一種增值或者說規模擴大化的行為。亡靈的一項科目，骨術，就是通過一系列的技巧，使得骨的生長符合需要，這和植物的嫁接，改良種的培育不是很有共通性嗎？”

  受老巫妖的啟發，以及自行研究了一些莫格古格提供的骨術典籍後，羅凌對‘骨’這種自己新掌握的力量，總算有了一些顯著的進步，並且，如果他肯花時間去學的話，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始終保持著極高速的提高勢頭。這就好比讓一個腦域開發度提升到30%的人回頭從小學一年紀的課本學起一般，事半功倍。

  砰砰！羅凌敲了敲身旁的一副骨柩頂蓋，發出的聲音如同是厚石棺般沉悶。“這些衍體情況如何？”他問莫格古格。羅凌每次來亡靈聖殿，都有著視察的目的在裡邊，他會很隨機的提一些有關衍體軍團開發進度的問題，並且會對一些衍生出的專業問題，很虛心的求教老巫妖，次數多了，對亡靈法師這個行當，已經漸漸的有所了解。羅凌覺得，這就象掌握了一些關鍵點，隨著點的增加，點之間連線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最後成為網，練成片，他基本也就該專業中級畢業了。

  莫格古格將羅凌請到了一個狹長的廊廳，在這裡，有著數量龐大的研究器械，有老舊的魔法實驗器材，也有新引進的科技設備，還有一些被改裝的亡靈魔法與科技相結合的產品，比如象那種罐式的培養槽，莫格古格很喜歡特殊玻璃纖維構成的圓柱容器的光潔、透明、勻質、尺寸精密，但他對基座的儀器效能非常不屑，所以，這些培養槽的基座大都是骨質的，有很多還連著血管般的活性組織，那如同怪物內髒般光膩蠕動的樣子，一如亡靈系諸物給人的一貫印象，惡心、邪惡。

  “主人，還記得我有一次跟您提過的催化嗎？”陪在羅凌身邊的莫格古格很難得的穿戴頗為整齊且乾淨。而不再象往常那樣，渾身上下都透著從千年墓穴中挖掘出來的陳舊感。

  “唔……有些印象，好像是關於衍體范本的一個試點。”羅凌不知道莫格古格為何突然這麽在意個人形象了，“難道是跟另一個世界的某物溝通所必須的禮儀？”僅僅是隨便的臆測了一下，羅凌並不打算深問。有關個人的種種，也許他哪天心情好，會主動說的。

  “是的，主人。”莫格古格用他那枯瘦的指抓指著一個實驗容器中的衍體道：“這是催化所得的第二階段改造范本。”接著又指著旁邊一個容器中的衍體，“這是第三階段……以此類推。”

  “你是通過這些范本來修正出一個標準，然後統一進行調製？”

  “正是如此。雖然總的改造方向沒有差異，但在細節之處，還是需要修正的，這個世界的衍體，和我過去所在的那個世界的衍體還是多少有些區別的。如果低階的時候不能以嚴謹的態度對待，到高階，恐怕會出現嚴重到足以使它們報廢的致命偏差。有了范本，就可以拿出一套完善實用的改造方案，不論從效率，還是節約的角度，乃至產品成色，都將起到非常積極的作用。”

  “很不錯！”羅凌讚了一句道：“那麽，在骨柩中的這些衍體現在是什麽進度？我記得上次來看的時候，是第三階末期。”

  “現在是第四階初期。大約還需要70日的時間，才能進入第五階段。”

  “四階段的戰力如何？”羅凌問。

  莫格古格右手輕輕一揮，一道綠光從他的食指尖射向一台培養槽，那培養槽表面泛過一曾綠色的光波，隨即內中的稀釋後源液開始咕嚕嚕的從底座的管道中排走。緊接著，如同機械臂般的天吊巨爪從牆側的軌道移動過來，扣住培養槽的頂蓋，將其拔起。

  莫格古格口中發出一段晦澀而簡短的咒語，培養槽中的那渾身還濕淋淋的衍體睜開了眼，如同亮起兩團精芒四射的綠炎，砰！它從培養槽中跳落到地上，動作顯得十分僵直，聲勢倒還有一些。

  “主人，到臨時的角鬥場實際觀摩一下，怎麽樣？”

  “角鬥場？……看來這些日沒來，你這裡又添新設施了。”

  “有了白骨深淵，研究和改造進入了一個加速期。角鬥場是昨天才搭建完畢的。”莫格古格一邊說，一邊幽魂般邁著輕飄飄的步子向前走，旁邊，是他的助手兼跟班骨頭，拎著一個骨質的道具箱。後邊，那個四階段的衍體范本失魂落魄的跟著走，亦步亦趨，呆頭呆腦。

  經過幾重陰森大殿，羅凌跟著老巫妖來到一處頗為宏大的殿堂。前後、左右跨度皆超過50米，卻見不到一根支撐的殿柱。就算羅凌這種不懂建築的人，也曉得，這穹頂建的是非常有技術含量的。

  原本平坦的地板已經不見，取代的是由無數粗大白骨累疊鑲嵌的環形角鬥場，角鬥場設計的很小眾，東南西北一共就四個貴賓看台，衝著入口的方向，就正對著一個，由數十階骨階相連。

  角鬥場內部是一個五米高的桶形場地，骨質的牆壁上，稀疏的生有彎曲若角的骨刺，灰白色的骨質地板，相互扣接的如同鏈條履帶般緊密。

  莫格古格從骨頭手裡接過一個拇指粗細長短的亮晶晶的小瓶子，裡邊是深紅色的液體。

  老巫妖向羅凌解釋道：“這是一個已經被徹底馴服的吸血鬼，它的戰鬥技巧還可以，能夠將4階衍體的戰力淋漓盡致的發揮出來。”

  羅凌衝老巫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放手施為。

  拔開瓶塞，深紅色的液體立即化成了一縷煙霧從瓶中飄出，並在空中凝成一個人形。莫格古格指了指，這煙霧便幽魂一般飄向衍體，從耳、鼻、口中鑽入，前後也就三秒鍾，就見衍體的眸中有了血色的瞳，更重要的是，有了智慧生命那特有的神采。

  莫格古格又指了指角鬥場，用惡魔語道：“戰鬥。”

  衍體嗖的一聲，躥進了角鬥場，一躥就是近三十米，落地輕盈矯健，聲息極輕。

  老巫妖從骨頭那裡拿過一根尺多長的魔棒，施法念咒，角鬥場的上空出現了一團綠色光雲，這光雲中有骨刺如芽般向下生長，如花般四面綻放，然後，抖出十多頭怪物落入了角鬥場。

  “這是跟白骨深淵關聯形成的一個臨時通道。”老巫妖一邊解釋，一邊左手大張，向前有力的一推，一層綠色的光波擴散，角鬥場骨牆牆端的那些避雷針般的骨刺尖端釋放出雷般的魔光，連接到從穹頂上伸下的一根粗大骨刺上，繼而形成尖頂房子一般的光罩。角鬥場內徹底成了一個封閉的場所。

  羅凌沒有留心這些，他對老巫妖召來的那十多頭怪物很有興趣。這些怪物全是骨質生物，至少從表面看，羅凌沒有見到除骨之外的任何筋肉組織。這些怪物個個長相古怪，仿佛是由各類的骨片、骨條隨意拚接而成，但細看，卻又存在著某種協調性和合理性。它們的象是昆蟲、螃蟹、龍蝦那一類外骨骼生命，但毫無疑問顯得更凶惡，那肢體，那爪足，完全就是為戰鬥而生的，它們就像是一堆兵器的組合體，不過不是羅家英的‘要你命3000’，而是貨真價實的處處都是鋒刃。

  十多頭怪物似乎為突然出現在這個莫名的地方而感到困惑，它們先是睜著小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後開始破壞，試圖離開。也就嘗試了那麽幾次，它們便將惱怒轉嫁給了正在活動身體的四階衍體。

  自從進入場地，吸血鬼就一直在做一些看似像是熱身的動作。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所以抓緊熟悉新的身體，十多頭怪物的入場，他表現的很鎮靜，邊活動，邊細細打量這些對手。

  戰鬥的發生很簡單，一方知道自己的使命，另一方有著發情期雄蟋蟀般的臭脾氣，一挑就暴，雙方很快就打作一團。從死的世界召來的怪物，動作凌厲生猛，風格像是《星河戰隊》中的蟲子，不過彪悍程度要高的多，衝鋒加刀舞，這樣形容它們的戰鬥方式很貼切。

  吸血鬼就相對陰柔的多，時常會安排一些陷阱，造成怪物之間的互相拚刀，也會在遊鬥中尋找機會，對怪物的關鍵部位、例如肢體結合點進行強打擊。

  在普通人看來，這絕對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持續戰鬥，緊張刺激程度，比耗資數億拍出來的車戰場面毫不遜色。尤其是雙手空空的吸血鬼，面對的都是些如同長了七手八腳、且全部拿著戰刃的瘋子般的怪物，再配以動輒地面別砍碎，牆壁被打凹陷，已及幾百斤的軀體如同雪團般飛甩出去，砸的牆壁、地板轟轟有聲等等一系列聲光效果，足以滿足發燒級的格鬥狂觀眾的嗜血心理。

  但在羅凌眼中，這不過是一場還算緊湊的搏殺，雙方能打的這麽好看，是因為勢均力敵，且怪物方的總實力要比吸血鬼高那麽一點點。吸血鬼不得不拿出渾身解數，甚至拚著魚死網破的決心，才有了這番精彩。

  啪啪啪！羅凌鼓掌。“不錯，力量、敏捷、耐力、抗性，綜合指數都得到了極大提高，很全面。再輔以武器裝備，對上普通的高級魔物，1：1有著決勝的把握。從幾階開始分專精？”

  “五階，主人。”

  “這麽說，我需要盡快拍板衍體軍團的兵種搭配方案了？”

  “是的，主人。您需要些時間，系統的了解和學習統帥衍體軍團的種種技巧。另外，刑訊那邊，近日來也有所突破。有關那種有別於魔法的奇特修煉體系的知識，收集完成度已經非常高，其中很多能量的運用法門另辟蹊徑，別具一格，有著極高的學術和實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