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革尚書署,行六部製,先掌玉璽,後奪虎符!(求訂閱)
劉賀就接著往下講了下去。
“眾位愛卿,朕先想問問你們,朕親政之後,除了改元之外,這頭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這兩句話中意有所指,在場的眾人立刻就明白天子想要問什麽,但是他們卻都有一些猶豫,不願意說出來,似乎有顧慮。
最終,還是坐榻被排在靠後位置的魏相站了出來,行禮說道:“陛下親政之後,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要將朝政真正地掌握在手中。”
這是一句廢話,也是一句實話。
親政的過場已經走完,那麽如何將大漢帝國的朝權握在手裡,卻還要廢一番周章和功夫。
不用一些手段,親政之事說不定會徒有其表——天下大事到頭來仍然有可能決於霍氏。
“魏卿對此事有何高見?”劉賀問道。
“陛下先要將這尚書署控制住。”
魏相斬釘截鐵地往下說去。
“如果尚書署仍由霍光領事,那麽群臣章奏自然仍由他來處置,朝政也還需要經過霍光之手,這自然是極為不妥。”
“魏卿,你的意思是讓朕撤掉大將軍那領尚書事的職務嗎?”劉賀問道。
“正是!”
魏相說出的這兩個字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
張安世和劉德都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眼中的輕視卻遮掩不住的。
撤掉霍光的領尚書事,這談何容易。
哪怕現在天子已經親政,而且又獲得朝堂上大多數朝臣的支持,但是對霍光本人直接“下手”,仍然需要勇氣。
“啟奏陛下,微臣並不同意魏公的說法,現在貿然撤掉大將軍的領尚書事一職,未免太急了一些,要緩緩圖之。”張安世站出來否定了魏相的提議。
溫室殿裡的人並不多,劉賀看到張魏二人的表情都有一些激動,不免覺得有趣。
這張安世不是最想要快些鏟除霍黨的人嗎?
為何今日卻提出來要“圖緩”了
劉賀點了點頭,示意張安世往下說。
那日在溫室殿裡,敢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血書詔上的朝臣,都是值得劉賀信任的。
尤其是經過這十幾天的考驗,劉賀更能看出他們對自己的忠誠。
然而忠誠是忠誠,他們的性情是不一樣的。
丙吉老成持重,張安世謹小慎微,劉德性情剛毅……
各有各的優點,但是,這些優點有可能也是缺點。
張安世得到天子的許可之後,就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十幾日之前,陛下曾經說過一次,如今大將軍的手中仍然在漢軍當中有極高的威望,所以還不到將其徹底拔出的時候,更不能讓其鋌而走險。”
“所以陛下才會親臨大將軍府,用皇后提前入宮和丹書鐵券之事,換得大將軍暫時打消顧慮,而不影響漢軍的征北大事。”
“如今,大將軍在軍中的威信沒有半分的削弱,大軍的捷報更是隨時都可能傳回。”
“現在貿然解除大將軍領尚書事的職務,說不定會讓大將軍鋌而走險,陛下的謀劃豈不是會付諸東流?”
張安世說得頭頭是道,在這三言兩語之間,就把天子的謀劃說得清清楚楚了。
“世人都說張公為人謹慎,今日這番高論確實是讓下官佩服,但是張公可曾想過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將霍光從尚書署裡抬出去,那陛下能算得上親政嗎?”
魏相的品秩和張安世相當,但是今日的官職只不過是禦史中丞,地位遠遠不如前者。
更不說張安世還有一個要進宮當婕妤的妹妹,也是魏相不能比的。
但是魏相這幾句話看似在褒揚張安世,實際上卻滿是譏諷的意味,讓張安世有一些不悅。
張安世倒是有樞機朝臣的風范,他沒有計較這點冒犯,而且面不改色地說道:“只要陛下多去尚書署坐陣,那麽霍光就只能輔政,不能獨斷。”
“張公豈不是要讓陛下去盯著這霍光?陛下雄才大略,怎可以為了一個區區霍光滯留尚書署?”
……
就這樣,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
開始,他們還能就事論事,但是越來越激動,言語中對對方的譏諷之意也是越來越明顯。
最後,二人竟然都有一些坐不住了,紛紛離開座榻,似乎真的想要和對方立刻較量出一個高下。
旁人倒是有勸阻的意思,但是卻沒有插上嘴的機會。
與此同時,劉賀看著也覺得有些新奇,所以遲遲沒有出言勸阻。
他們二人爭論的焦點看起來只是“急”和“緩”的區別,但是實際上還隱藏著一層看不見的“私心”。
張安世自以為成為天子肱股的時間更早,本就有一些傲氣,而這“後起”的魏相對他絲毫沒有敬意,他自然有一些不滿。
所以,張、魏二人的爭論是新舊兩派的爭論。
而實際上,劉賀這一邊的“帝黨”何止是兩派,其實有三派,甚至是四派。
禹無憂戴宗他們這些郎官是一派。
王吉龔遂王式這些昌邑屬官是一派。
丙吉張安世劉德這些前朝大臣是一派。
魏相蕭望之這些征聘的新人又是一派。
如今,在天子的麾下有倒霍的大義,他們自然會擰成一股勁兒,但是也會有紛爭和裂痕。
在劉賀的心中,其實已經想好了剝離霍光和尚書署的辦法,現在看著張安世和魏相相互爭論,他反而想到了未來更遠的事情。
爭論到了最後,還是丙吉站了出來,做起了這個“和事佬”。
“二公稍安勿躁,我等都是為了大漢的江山,不至於惡語相向,還是應該先聽聽陛下的旨意。”
這時,兩人才意識到剛才有一些失態,向天子告罪之後,才各自落座。
“兩位愛卿所談之事,各有道理,朕也有一個想法,說出給眾位愛卿參詳。”
“諾。”
“尚書署是內朝的核心,更是處理朝政的樞紐,重要性毋庸置疑,但是朕也不能日日都呆在尚書署裡……”
“朕是這樣想的,仲父勞苦功高,朕剛一親政就撤掉他領尚書事一職,似乎不近人情,會讓仲父傷心,會讓天下腹誹。”
“但是,朕卻可以往尚書署裡加人。”
劉賀這一句話,讓其他人眼前一亮。
既然還不能釜底抽薪,那麽往鍋裡面加水也可以應對一時之急。
“尚書署至關重要,原來雖然若乾尚書分別處理不同來源的章奏,但是這些尚書品秩低微,對朝政大事並無發言權,所以這尚書署自然是大將軍的一言堂。”
“所以,朕決定重新整飭尚書署,在尚書署裡重設六部尚書,而這六部尚書由重臣擔任,這樣就可以與仲父相互掣肘了。”
六部尚書?
這是一個新鮮的詞,眾人有一些期待。
劉賀微微一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尚書署中,設總領尚書事一人和領尚書事兩人,由他們總領尚書署之事,分發章奏和各種朝政。”
“在這三人之下,再分設兵、禮、刑、工、戶、吏六部尚書,六部尚書各自處置相應的章奏朝政,不必經由三位領尚書事。”
“另外,還要設六部禦史和掌璽官……”
再往下,劉賀就把這新尚書署的運作模式解釋了一遍。
其實不用劉賀講得那麽清楚,張安世等人很快就看懂了其中的門道。他們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地思考著這其中的關節。
他們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六部尚書的制度,似乎不只是可以分走霍光的權力,還會分走九卿的權力。
原本,霍光就相當於天子,九卿直接向霍光負責,在大漢的權力架構當中屬於第二層。
如今,天子親政,再加上領尚書事和六部尚書,那麽九卿的位置活生生被往下壓了兩層,地位和權力都會大大受損。
對朝堂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動。
九卿的職位會越來越不值錢,而六部尚書將會成為朝堂新貴。
只是不知道,六部尚書是常設的官職還是中朝的加官。
如果是後者倒還好,如果是前者——那麽九卿真的就沒有什麽當頭了,他們以後只能執行而不能參與決斷了。
在場的朝臣都是大漢的忠臣,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官位仍然難免有些患得患失,他們又不能直接向天子詢問,所以默不作聲。
這一切,劉賀自然看在眼裡。
拋開立場與情感不談,封建君主專製制度的巔峰在明清。
要加強皇權,就必須要像他們學習。
內閣、軍機處、六部製就是封建君主專製的頂配了。
劉賀想要掌握無上的皇權,只要稍加改變,然後再依樣畫葫蘆就可以了。
現在就用六部尚書完全取代九卿,還不是時候,也會引起不滿,所以只能先把尚書當做中朝加官吧。
“這六部尚書仍然是中朝加官,不設品秩,不發組綬官印,但是加尚書者必須是兩千石的朝臣,這樣才能與大將軍形成掣肘。”
說到此處,劉賀看到劉德和張安世似乎松了一口氣。
聖人無名,神人無功,至人無己。
這聖人、神人和至人不是那麽好當的。
“眾位愛卿之後都會在尚書署裡有一席之地,到時候你們還要與仲父好好配合。”
這不是配合,而且掣肘,或者撕扯。
重新整飭尚書署的事情,劉賀還要與霍光談一談,後者一定會感到不悅,但是恐怕也只能暫時接受了——至少對霍光來說不是最糟糕的結果。
這處理章奏朝政的“政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但還有調兵領兵的“軍務”要商議。
“眾位愛卿認為是否有必要另建一個符節署,將符節從尚書署轉到符節署去看管?”
大漢此時並沒有一個叫做符節署的衙署,這傳國玉璽、虎符和銅節都在尚書署裡。
劉賀提出要建一個符節署,是為了將最緊要的虎符銅節放到自己的眼下看起來。
在大漢帝國,不管是調兵還是調人,都有一套嚴密的系統。
虎符、竹節、羽檄、旌旄都有調兵的功能。
在這些“印信”當中,虎符是最重要的。
大漢帝國的虎符不只有一枚,而是數百枚——每一個領兵的將領手中都有虎符。
小到郡國都尉和中尉,中到八校尉,上到光祿勳。
只要負有統兵之責的官員,手上都會有相應的虎符。
這些虎符一份為二,一半在將領的手中,一半在尚書署。
虎符外有銘文,內有榫卯,兩半可以嚴絲合縫對上,造假的可能性非常低。
要將所部人馬調出防區的時候,統兵將領都必須向士兵部將出示合好的虎符,否則即使做的是正當之事,也有可能被扣上謀反的帽子。
當然,郡國守相遠離長安城,自然不能時時向天子請符,只要不離開郡國,那麽就可以在本郡國內調兵平民亂,殺賊人。
邊郡的都尉要應對來去匆匆的匈奴人,便宜行事的權力也就更大。
所以,越靠近長安城,虎符就越重要。
像北軍和南軍,沒有虎符,是萬萬不能離開轄區的。
因為這虎符和銅節與大漢的兵權緊密相連,所以在場的朝臣一聽到天子提起要建一個符節署,立刻就面露驚訝之色。
要光明正大地免去霍光領尚書事之職都做不到,想直接把虎符銅節從霍光眼皮子底下“偷走”,恐怕更是不可能。
短暫的沉默之後,張安世和魏相又一次老生長談,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險些又一次發展到相互攻訐的地步。
最後,又是丙吉站出來充當這個和事老,讓二人的爭執消弭於無形。
當殿中再一次安靜下來之後,眾人又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天子。
期待著天子給出一個具體的答案。
但是劉賀沒有直接回答,而且把問題扔給了沒怎麽說過話的未央衛尉王吉。
“王卿,你是未央衛尉,手下掌管著兩三千兵衛,是名副其實的武將,朕想聽你給朕說一說大漢調兵的流程。”
“諾!”
王吉稍稍思考了一番,就想好了說辭,就往下說了起來。
“這調兵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奉詔調兵,一種是私自調兵。”
“前者有一套流程,名正言順;後者只要振臂一呼,靠的是個人名望。”
“有人想要行不軌之事的話,也只能用第一種方式,否則縱使是衛將軍在世,恐怕振臂一呼能號召起來的兵卒也不會太多。”
“畢竟,這矯詔,也是詔書。”
王吉娓娓道來,聲音當中聽不出太多起伏,但是話裡話外卻暗藏殺機,幾乎已經點出“霍光”的名字了。
張安世和丙吉等人這時才發現,這平日不聲不響的王吉,看起來是一個儒生,但是對軍務很有了解。
再聯想起此人曾經在昌邑國當過幾年中尉,不禁又多了一些敬佩。
“陛下曾經說過,在長安城裡,屬北軍的中壘校尉是大將軍最能倚重的一支力量。”
“微臣鬥膽用中壘校尉和大將軍來打一個比方,可能會有一些聳人聽聞,還望陛下恕罪。”
“朕恕你無罪,你隻管說就是了。”劉賀點頭同意了。
“諾!”
“如果有一日,大將軍要調動中壘校尉行不軌之事,那麽就先要在尚書署以陛下的口吻擬一道發兵的詔書,再加蓋傳國玉璽。”
“而後連同尚書署裡的那一半虎符交給信得過的使者,帶去給中壘校尉。”
“中壘校尉的軍營當中有一護軍使者,會勘驗詔書和合試虎符,確定無誤之後,就會讓中壘校尉發兵。”
這就意味著,大漢軍隊有四道保險。
一是領兵將領,二是護軍使者,三是詔書,四是虎符——缺一不可。
“朕聽明白了,也就說大將軍想要調兵,必須有虎符和詔書,才能得到領兵將領和護軍使者的認可。”
“正是如此。”王吉答道。
“可如今護軍使者和中壘校尉都是仲父的親信,那麽沒有詔書和虎符,他們沆瀣一氣,是不是也能發兵?”
“如果護軍使者和中壘校尉真有歹心,倒也可以強行起事。”
這就是劉賀最擔心的事情,詔書和虎符自然是發兵的重要憑證,但也不是唯一憑證。
護軍使者和中壘校尉,真要跟著霍光行不軌之事的話,那麽有沒有虎符和詔書,似乎沒有太大區別。
幾十萬漢軍,霍光不是通過虎符和璽印來掌控的,而是通過分布在軍中的霍黨來掌握的。
“但是,陛下不用過於擔心,校尉之下的部將都知道這套流程。”
“在發兵之前,中壘校尉和護軍使者要給所部的君侯和屯長出示虎符和詔書。”
“如果部將有疑的話,又沒有看到沒有詔書和虎符,也不一定會聽從中壘校尉和護軍使者的調遣。”
劉賀點了點頭,略微放心。
如此看來,到了最後就要看在整個中壘校尉當中,有多少人是霍黨,有多少人是忠臣了。
一個校尉下轄兩千五百人,共有五個君侯、二十五個屯長。
這三十個人當中,至少要有一半的人是霍黨,那麽其他人才會被裹挾進去。
但是如果有詔書和虎符的話,哪怕這三十人當中沒有一個霍黨,中壘校尉也可以調動他們。
畢竟,那詔書上不會寫“所部人馬,攻入未央宮,殺天子者封徹侯”,而是會寫“張安世挾天子作亂,即刻入宮清君側”。
只不過在清君側的時候,“天子會中流矢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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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