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茶茶的第一反應是警惕。
前段時間聞淮止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一直找借口,不讓她過去給他進行家教,害她暫時少了一筆收入。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意思是——
他不想見她。
聞淮止對她兩邊的態度都莫名其妙的。
她的評價是:這廝來大姨夫了。
這麽多天過去了,可就在今天,他突然主動地聯系了她。
讓她覺得好奇怪,於是下意識地警惕起來。
她剛站在辦公室門口沒有走,她回眸,透過那扇厚重封閉的門,仿佛可以一窺裡頭男人坐在辦公椅上的尊貴身影。
不行,還是感覺不太對勁。
她想了想,還是先假惺惺地試探了一下。
——小淮,你最近怎麽了?身體還好嗎?老師很擔心你。
不一會,聞淮止便回了。
如果他刻意回避,對冷落她的事情隻字不提,卻還反過來聯系她,那麽她就會覺得古怪。
但。
——老師,前陣子我裝病是欺瞞了老師,並不是我身體不適,而是最近壓力大,心情煩躁,無法精心,便生出了逃學的心思,抱歉老師,老師能原諒我嗎?
他非但沒有回避,也沒有裝傻,他甚至給她說出了自己在裝病的事情,說明了因果,解釋起來也有理有據。
而且如他所說,她身為副會長,在學生會更是直面他壞心情的鐵怨種。
薑茶茶抱著手機,皺眉。
她瞬間……都不知道他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她該信嗎?
真的只是這樣,所以這麽多天才不讓她去家教沒有回避冷落她的意思嗎?
想這麽複雜的問題,而她頭腦簡單,一根筋,想得她的頭都要大了。
見她沉默了,聞淮止斟酌了一下,慢條斯理地發過來了一句。
——這些天讓老師不能來補習而產生的損失,我會讓人把這幾天的工資都給老師正常補上的。
有錢了不起啊!
薑茶茶冷哼一聲。
有錢確實了不起,像她這麽有骨氣的女人還是老老實實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方式,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賠償工資的打款。
有錢不拿,才是傻子!
於是,某人就這麽屁顛顛地將他莫名其妙冷落她這個老師的事情給拋之腦後。
已經有段時間沒去當家教老師了。
第二天薑茶茶給自己化妝的時候,化妝手法都有些陌生起來。
她看著鏡子,用刷子掃去眼皮上殘留的眼影。
打開鏡子,保守起見,她還是穿上了聞淮止最喜歡的白裙,投其所好。
就連打車去他家的路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她都覺得陌生。
到了之後,保安亭的保安見是她這個家教老師,都不用打招呼,看了一眼,便微笑地給她放行了。
九月份的夏天,感覺不太一樣。就連滿目的綠色,都覺得比平時要濃一點。
走近了之後,薑茶茶才發現那雪白的別墅門口,停著一輛白色的阿斯頓馬丁。
今天他家裡是有客人嗎?
坐車過來之前,她先給聞淮止在微信上打了聲招呼,而現在,他還沒有回她。
薑茶茶今天穿的平底鞋,踩著它上台階,進了那扇敞開的大門。
聞家仆人沒幾個,都是用了好多年的老人。而這會,她沒見到一個幫傭,她四處看了幾眼,便先上了樓。
她的腳步很輕。
到了他書房的那一層後,還沒拐角,就看見了那邊走道上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聞淮止。
她剛要走過去,突然,空氣中就突然出現了一聲“啪”的脆響。
聞淮止被他身前的中年男人揚手,殘忍冷漠地扇了一巴掌。
那巴掌,很響,讓人很沒有尊嚴。
薑茶茶頓時停下了腳步,頓住了。
只見不遠處的少年硬生生地挨下了那一巴掌,對方打人的力道是有多大,才能在他那張側臉上打出通紅的印子。
那巴掌落下後,聞淮止額前的碎發被這像打畜生的凶狠力道帶起,最後垂落在了他的眉眼前。
只見聞淮止挨下了那一巴掌後,便偏過了臉,表情淡淡,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好像無所謂似的,帶著點兒淡薄的漫不經心。
之後眼前中年男人氣得面紅耳赤的暴怒,更引起不了他的一點波瀾,他沉默地聽著,低頭垂眼,站得沒形。
最後中年男人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便走開了。
薑茶茶立刻將自己躲在了角落裡。
在中年男人從眼前穿梭而過的時候,薑茶茶看見了他的眉眼,跟聞淮止有幾分相似。
本來還很雀躍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她突然發現,聞淮止的高傲自戀原來並不是單純被家裡寵壞了的,而是另有別的原因。
薑茶茶被自己心裡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該死!她是在可憐聞淮止嗎?!!
她怎麽可以可憐他???
他對她多麽過分可惡啊?!他有什麽值得可憐的!!
薑茶茶,你醒醒!
但是……
她剛才,確實對可恨的聞淮止產生了點兒惻隱之心。
見身後的中年男人走遠了之後,薑茶茶將手扶著牆,懷著複雜的心情,重新看了過去。
男人走後,聞淮止還站在原地,依然保持著被打之後的動作,偏過眼,狹長陰柔的眸子垂著。
黯淡的光線下,薑茶茶發現他的嘴角被打破了,滲出了點兒暗紅的鮮血。
頭次見到眼前這個冷漠傲慢的尊貴少爺還有這麽狼狽的一幕,讓她偷看的同時,也因為窺探到了他灰暗的秘密而心臟加速了起來。
她扶著牆的手指敲敲捏緊,正當她還想繼續偷看他的時候。
就在這時,金絲眼鏡下那雙一直垂著的陰沉的眸突然掀起,余光似有所感,冰冷詭異地掃了過來。
嚇得薑茶茶收回了目光,還沒有來得及注意到他有沒有發現她,就帶著一股緊張的心虛,倉皇失措地跑走了。
她到了書房,關上門,然後坐到書桌前,將包裡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後調整了一下心態,還整理了下鬢邊的頭髮,努力演出自己是剛剛才到的書房。
她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等待了許久。
這樣的等待,無疑是最煎熬的。
聞淮止有沒有看見她?
他是自戀型人格障礙,以自我為中心,定是最厭惡別人看見了他這麽狼狽的一面。
緊張,不安,害怕,這樣的心情反反覆複折磨著她,心臟像小鳥似的,快要跳出胸膛。
開著空調的情況下,她背後滲出了點點冷汗,沾濕了點兒裙子背後的布料。
她不知道自己等待了有多久。
突然,書房的門有人敲了敲。
極度的恐懼下,這短促有力的敲門聲,於她而言,無異於是一種來自地獄的催命回音。
薑茶茶瞳孔縮了縮。
她坐在那,遲遲不動。
見沒人回應或者來開門,門後的人又漫不經心地敲了一聲,又一聲。
薑茶茶僵硬著身體,緩慢地站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最後伸手,開了那扇門。
她希望他永遠不要發現她偷看了那一幕。
吱呀一聲,門開了。
穿著黑色T恤的頎長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是聞淮止。
薑茶茶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自顧地看向別處,盯著他的上半身,她姿態舒展,語氣放松下去後便向往常一樣露出了一個微笑,“小淮你來啦。”
突然,來不及她反應過來,啪地一聲,聞淮止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了身後的門上。
薑茶茶頭次見到他這樣的眼神,裡頭烏黑無波動,表情也淡漠,他抵著她,擋住了身後的光線,以至於他眉眼陷入了一片抹不去的陰影。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見他的窄框眼鏡在黑暗裡折射出了冰冷的碎光。
雖然他平靜,情緒穩定,但薑茶茶卻覺得他比平時還要的危險萬倍。
她想後退,可是脊梁卻只能抵到堅硬冰冷的門板。
眼前的男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突然,他握住她另一隻的手腕,將其高高地舉過了她的頭頂。
黑暗裡,他的聲音像片單薄的紙。
“老師都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