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格外安靜。

  除了窗外因為停電而發出的喧囂聲，這裡沒有一點兒聲音。薑茶茶站在窗邊，唯一能聽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呼吸聲。

  輕輕重重，都異常明顯。

  而他還在那坐著。

  平時兩人在辦公室裡沒說話，但都是有事可做，各自忙著自己的，而當現在停電後，兩人獨處時的氛圍卻好像不那麽清白了。

  薑茶茶找了個借口就出去：“我去外面看看怎麽回事。”

  說完，她就跑了。

  薑茶茶出去問了問，沒人知道為什麽停電，只知道學校現在讓人在修。

  她泡了一杯紅茶，這才磨磨蹭蹭地過去。

  推開門，就見他那個位置上空無一人，她松了一口氣，看這樣子他是走了。

  她走到窗邊，看著墨藍色的雲吞噬橘光，她雙手握著，一點一點地淺嘗。

  她看見有一隻飛鳥從地平線，飛上天空，正要從眼前的那棟教學樓飛躍過去，薑茶茶的視線也隨之跟了過去。

  天光將盡，深藍的夜幕下，一雙眼突然看了過來。

  “咳咳咳……”

  薑茶茶被嗆到了，她捂住喉嚨。

  而站在陽台上的男人則平靜地看著她。

  “聞淮止！你嚇死我了！”她咳得眼睛微紅，聲音帶著說不出來的委屈。

  她以為他早就走了好不好！
  他突然在陽台上詐屍，害得她驚到被水嗆住了。

  黑暗裡，聞淮止睫毛動了動，他沒說什麽，只是將手裡捏著的細支煙放回了口袋。

  緩回來後，薑茶茶重新看向他，沒好氣地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麽？”

  聞淮止看著那隻鳥飛進了樹林裡，這才慢慢回頭。

  他看到眼前的少女與他隔了一個陽台的過道，而她的胳膊則懶洋洋地擱在窗台上，手裡還握著個酒紅色的杯子，襯得她的手指奶白奶白的。

  因為剛被水嗆過，她的眼睛蒙上了晶瑩的水霧，瞳孔像剛被水洗過一樣，如同琉璃般美麗。

  而此時這雙眼正不滿地盯著自己，還帶了點少女特有的嬌憨。

  聞淮止走神了。

  原來她以為自己走了。

  過了會，他說，“我出來吹吹風。”

  是錯覺嗎？

  當時天色太暗了，總是看不太清他的那張臉，但薑茶茶模模糊糊地看見，他金絲眼鏡下的眼睛是在笑的，就連嘴角也淺淡地勾著。

  那一刻，薑茶茶好像看見了一個溫柔的鄰家哥哥。

  是錯覺嗎？

  薑茶茶眨眨眼睛，想看清楚一點。

  而就在這時，他回過了頭。

  他的背影很好看，是拍下來照片能當書簽的存在，他在聖櫻高中的三年，不知道多少女生對著他的一道背影而魂牽夢縈。

  想到以後很少能見面了，薑茶茶就覺得現在兩人和平地站在陽台上吹吹風，也挺好的。

  她看見他，外套沒穿，隻套了件深灰色的薄毛衣，顏色襯得他很白，配上眼鏡，斯斯文文的，很具欺騙性。

  他好像不覺得冷似的，就靠著低矮的牆，看著天空一點一點暗下來。

  也正是現在，薑茶茶久違地感覺到了他身上的魅力，優柔沉穩的氣質，她竟然在這時的聞淮止身上，感覺到了一點寂寞。

  寂寞，他在寂寞什麽。

  沒空去思考關於他太多的，薑茶茶抱著茶杯，又抿了一口。

  覺得茶好喝，她眸光亮亮的，眼眸也彎成月牙。

  “我走了，你很開心嗎？”

  突然，她身前冷不丁地出現了這一聲。

  太突然了，她差點又被嗆到。

  只見聞淮止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前，她是彎著腰趴在窗台上的，而他是站著的，以她的視角能看見他優秀的鼻梁，以及微冷的眼眸。

  嚇得她趕緊站了起來，上身使勁往後退。

  薑茶茶咂舌，“你，你在說什麽？”

  他能不能來得別這麽的突然！

  現在心神穩定了，她剛才回味他剛才的那句話。

  ——我走了，你很開心嗎？

  雖然有一點點的失落，但是這一點點的量完全可以不提！

  開心，當然開心了！

  但觸及聞淮止深沉莫測的眼，薑茶茶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如果她回答開心的話，聞淮止會不會覺得不悅反而之後經常過來就是為了故意惡心惡心他。

  以他的性格，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於是薑茶茶醞釀了一下。

  “怎麽會，會長離開了，我還是很傷心的……以後就少了一個陪我的人……”

  聞淮止抿唇，涼涼地看她。

  薑茶茶心又跳了跳。

  以前的聞淮止這是又回來了嗎？
  別說，她還真就怕他這樣的眼神。

  他怎麽了，這個回答他不滿意嗎？
  薑茶茶又思考了下，難道他喜歡她表現得開心？
  於是她又立馬變臉，“不不不，剛才都是我裝的。”

  “我開心死了好不好！”

  “最討人眼的聞淮止終於要走了！”

  果然，釋放自己真實的情緒，要更真情實感得說。

  薑茶茶說完，下意識地去偷看他的神色。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聞淮止此刻的眼珠子黑得就像是用墨水畫出來的一樣，他面色不太好看，與此同時，他的眉也皺了起來。

  那一刻，薑茶茶在他的臉上好似看見了憂傷。可是這憂傷又很淡，是討厭的連綿不斷的雨季，是陰魂不散沾濕帆布鞋的雨水，是放學時樓頂驅趕不走的烏雲，是陰天窗上淡淡快乾的水跡。

  所以薑茶茶總以為自己看錯了。

  見他擰眉，薑茶茶就納悶了，她直接問：“那你到底要我表現得開心還是不開心？！”

  可能是停電後，少女臉上的五官變得模糊，不再像白天那般的具象，這種黑不見底的感覺連同自己的理智也給麻痹了，一直被壓抑的情緒開始像癌細胞吞噬擴張，因為看不見，所以才大膽，因為看不見，所有的感情都有了宣泄的理由。

  “你說失落，太假。”

  “希望你開心，是真的。”

  他省略了一個主語，“我”。

  薑茶茶看見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唇角微彎。

  溫柔到不可思議。

  薑茶茶立刻掐住了自己的胳膊肉。

  然後聞淮止就看見了她在面前雙眼無神地喃喃自語：“告訴我這一定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對不對……”

  “聞淮止怎麽可能對我笑得這麽溫柔……”

  “這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不行，這個夢太可怕了！我一定要快點醒過來，我一定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