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鐵盒的幾塊餅乾，差不多都被她吃完了，配著一杯巴拿馬咖啡喝。

  中途，她去上了次廁所。

  回來的時候，就見鐵盒裡剩下的一塊曲奇不見了，剩些曲奇稀稀散散的碎渣呆在裡頭。

  轉頭，就見對面椅子上的人早已離去。

  薑茶茶握住下巴，陷入思考。

  這是被聞淮止吃了嗎？
  她照例去當他的家教老師，努力賺錢。

  兩人都心照不宣，她很多時候都懶得化妝，服裝也不會朝著老師方向上靠攏，怎麽舒服怎麽來。

  她在這品嘗下午茶。

  她儼然把自己當做成了自己的家，旁邊放了一輛甜品車，上面放著各式精致可愛的點心，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有時候她在想，聞淮止現在的英語水平早已用不著她補習了，高三的功課他也學完了，不知道他還要花錢請她過來幹什麽。

  聞淮止的心思就像一片廣袤的海，她像一頭扎了進去，灌了口冰冷的海水，腦袋鑽出海面的時候，只見深黑的黑夜與無垠的大霧，無論她漂遊了多久，始終不見指引迷津的燈塔。

  他穿著襯衫，配著件墨藍馬甲，便坐在沙發上，眼簾垂下，沉默無言地看著手上的一本書。

  薑茶茶偷偷瞄了一眼。

  定睛一看，只見外面冷白色的封皮寫著洛夫詩手稿，他如玉的手指淡倦地捧著這本書，金絲眼鏡下的長目，目光收斂，看得入神。

  薑茶茶盯著，用小金杓挖了一口蛋糕，在那慢悠悠地吃。

  她納罕，心中的迷霧更濃了。她在想，難道聞淮止真的轉性了？

  按昨天他的臉色來看，對於她把曲奇餅乾分給其他人來吃這件事，他好像異常的不悅，像是陰天，眉間滿是鬱色。但奇跡的是，他氣歸氣，但之後，就完全沒有了下文……

  真不像他。

  見他一個人在這看書，薑茶茶覺得無聊，吃完塊蛋糕，她就一個人在這棟洋房裡亂晃。

  雖然他母親跟他一起住在這裡，但是很少見他的母親，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總是看到她剛從外面前腳剛下車，後腳就拎著一大堆購物袋進來了。

  遇見她，她每次跟薑茶茶說的話也都是珠寶名牌這類的東西，每次薑茶茶跟她都沒什麽話題可說，隻好在那尷尬地應付著。

  有時，她又覺得聞夫人是一個涵養極高的人，溫柔又美麗，讀過很多書，只是這些閃光點很快就被巨大的物欲所吞噬。

  有時候又覺得她太過膽小懦弱，像菟絲花。

  薑茶茶有時在想，聞夫人是怎麽生出這種性格的聞淮止的？
  兩人的性格明明天差地別。

  聞夫人愛插花，會拉著她一起學插花。而當時，她已經拋棄了自己家教老師的身份，在聞夫人的面前，她說自己是聞淮止的同學。

  聞夫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你是小淮的同學？”

  總不能說她是以前那個家教老師吧。

  薑茶茶笑著：“是的，阿姨。”

  聞夫人正在修剪花枝，她保養得很好，一雙手看起來竟然比她這個十六七歲的女孩還要的白嫩。

  “小淮在學校裡怎麽樣？”

  這個問題就難到薑茶茶了。

  雖然她很想說聞淮止多偽善多陰暗，但是在他母親面前，她還是給足了他的面子，“聞同學他…在學校很受歡迎，大家都很喜歡他，聞同學人也很開朗，對所有人都很溫柔。”

  聞夫人笑了，她的臉上洋溢著“人母”的歡喜與滿意。

  “他的每個同學，都這麽說他。他其實從小就這樣了，上幼兒園的時候，他還跟其他男孩子一樣愛調皮搗蛋，升小學以後，他就突然變得特別的乖巧懂事，還會主動幫我做家務了，別人都說，這個孩子是來報恩來的。”

  “他現在，也很孝順，成績也年年排年級第一，別的母親都羨慕我，有這麽一個孩子，我生活是一點都沒有煩心事。”

  薑茶茶安靜了下來，沒說話。

  她在想，你是開心了，那聞淮止呢。

  聞夫人繼續在花瓶裡調整花枝，她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像少女一樣天真。

  這時，她的眉也蹙了起來，“不過，就是這孩子太聽話了，從小就不哭不鬧的，從來沒有跟我吵鬧過要什麽東西，他太懂事了，永遠都不用操心，我雖然很開心，但是有時候也在想，小淮一直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薑茶茶正因她的話而出神時，她又將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笑，薑茶茶也跟著笑。

  “阿姨拜托你一件事，你跟其他同學呀，要是有空的話，希望能經常來找我們家小淮玩。”

  “小淮什麽都好，就是讀書讀多了，性格也跟著悶了，他在家的時候，都不怎麽說話，安安靜靜的。我有時候看著，怎麽都覺得不安。”

  薑茶茶嗯了一聲，“好。”

  沒過多會，聞夫人終於出門了。

  薑茶茶終於松了一口氣，她是古靈精怪的性格，讓她裝作大家閨秀的樣子實在太為難她了。不過，由於先前的事，所以她每來他家的時候，心裡總會留下一點陰影。

  她此時站在了陽台上，眺望遠方，想看看他家大院子外面的那扇鐵門會不會開合，然後開進一輛車子。

  可能是看得不太清楚，她將胳膊撐在欄杆上，墊起腳尖，想要看得更遠一些。

  “你在幹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了淡漠的一聲。

  薑茶茶嚇了一跳，腳一滑，身子朝後撲了進去。

  她以為像聞淮止這麽有心機的男人，對於她他肯定避之不及，肯定會往旁邊一躲，冷眼旁觀她屁股著地的狼狽一幕。

  可是預想中的畫面沒有出現。

  身後有人輕輕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身子傾落的同時，人也跟著進入了他的懷裡。

  她聞到了他衣服上的沉香氣味。

  她心中駭然。

  不怪她，因為這一幕實在太驚悚了。

  聞淮止不覺有它，他看了懷裡的她一眼，眸子像深海水面上漂浮的煙霧。

  “沒事吧？”

  薑茶茶：！！！

  嚇得她來了一個鯉魚打挺。

  “我沒事我沒事，沒事。”

  說完，她複雜地看著他。

  媽的，聞淮止不會真的被鬼附上了吧。

  聞淮止微笑：“沒事就好。”

  他看了眼遠方，忽而，嚴肅冷冽的目光重新鎖定她。

  “你剛才在看什麽。”

  薑茶茶沒說話。

  窄框眼鏡下的眼睛形狀像桃花，可裡面的波澤也猶如一口深井，危險迷人，卻迷惑性極強。此時裡面有她所熟悉的溫柔，更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他今天是不會來的。”

  說完，他沒什麽表情地轉身，就要走人。

  他好像生氣了。

  他自尊心實在太強了，自尊心就像把火，太過強盛的話，會玩火自焚的。

  薑茶茶沒有想到居然被他看出了自己的意圖，有點尷尬，站在那發呆。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到了門口，他卻停了下來。

  他微側過臉，視線好像朝她這邊靠攏，聲音溫和得像是雨點滴落在了湖面。

  “走吧。”

  面對這樣的聞淮止，薑茶茶總是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也帶到了學校。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覺得不應該只有她一個人感覺到了聞淮止的變化。於是，她就在學生會裡問了問別人。

  “你們有沒有覺得會長變了？”

  “變了？”張思池撓頭，“沒有呀，會長不一直都是這樣嗎？”

  付音在工作之余瞥了她一眼，“沒有。”

  張思池思考了一下，就激動地舉手。

  “我知道了，是變得更帥了！！”

  “……”

  薑茶茶差點氣暈過去，她恨不得搖醒她們，“可是聞淮止真的變了啊！！難道你們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她們死也不相信，很快就不理她了。

  薑茶茶有些茫然憋屈。

  難道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聞淮止變了嗎？

  有一天，薑茶茶照舊去學生會，只不過在路上的時候，恰好撞見了他。

  今天他穿了件深色風衣，雙手插在口袋裡，身形閑散。

  而他的面前，則站著一個女生，似乎是表白被拒絕了，在那輕輕啜泣。

  而他始終微笑，翹起的唇角卻盡顯涼薄，薑茶茶見到他側過臉，不知道在對這個女生輕聲細語說些什麽。

  很快，這個女生便跑走了。

  薑茶茶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停留在這裡，心咯噔了一聲，就想撤退，結果腳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落葉，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而聞淮止，早已不聲不響地投過來了眼神，眸底還殘留著方才未散的綿綿笑意。

  薑茶茶：“……”

  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好尷尬啊！

  早知道不停在這吃瓜了……

  正當她還停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

  聞淮止卻叫住了她。

  “副會長。”

  她抬頭。

  秋天的薄霧裡，聞淮止的手藏在風衣口袋裡取暖，他的眼睛一聲不響地注視著她，薄唇動了動。

  “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