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蕭祁禦打發了所有想要來鬧洞房的人,他知道今日的阿薑,大動了一場乾戈,必定很累,哪還禁得起鬧洞房這一套。
等他急匆匆跑進新房,赫然看到沐雲薑竟已暈倒在了喜床上。
“阿薑,你怎麽了?阿薑?醒醒啊阿薑……”
揭了紅蓋頭,蕭祁禦將人扶進自己懷裡,發現她面色臘白臘白的,忙探其脈——他是久病成醫,探脈上頭多少會一點。
就脈象而言,沐雲薑並無大礙。
然,正所謂關心則亂,他見她死氣沉沉的,立刻叫了一起:“阿索,快,快請禦醫。就說王妃暈倒了。刻不容緩。”
他的聲音本來就威嚴,這麽一吼,能把手下們嚇死。
阿索聽得喊衝了進來,半路聽到吩咐,忙又跑了出去——這是蕭祁禦影響到他了。
好在劉禦醫就在府上,正守著中毒的紀正淳,今日會在府裡歇下。
阿索衝進紀正淳的房間,拉上禦醫就跑:“劉禦醫,快快快,王爺傳你。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語氣就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
劉禦醫也急啊:“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再急,你也得容我把醫藥箱拿上啊……”
阿索顧不上了,“您先去,醫藥箱會隨後給您送過去的。快,王妃暈倒了……王爺急壞了。”
劉禦醫一聽,嚇了一跳,連忙加快了步子。
很快,劉禦醫被帶進了喜氣洋洋的新房,看到素來沉著冷靜的靖北王抱著新王妃,表現得竟是如此地六神無主。
這還是他認得的靖北王殿嗎?
震邊守關的蕭祁禦,何曾如此慌亂過?
可見他是真的在乎自己這個新婚妻子。
“老臣拜見王……”
劉禦醫甚是迂腐,還要行拜見之禮。
“別拜了,快過來看看吧!”
蕭祁禦急得都想撲上去拖了。
劉禦醫忙上去,跪在床邊給昏迷不醒的新王妃看脈。
少頃。
劉禦醫探完脈,衝蕭祁禦作了一揖,道,“回王爺,王妃這個情況,應是中了什麽邪門的毒掌。
“這毒掌很是凶險,能灼傷五髒六腑,好在王妃體質特別,這毒對王妃傷害不大,但王妃的身體因為要解這毒掌,像是傾盡了全力。
“現在暈厥,只是脫虛的症狀,問題不大,睡一睡就能恢復過來,無礙無礙的……王爺可寬下心來。”
蕭祁禦聽完診斷結果,深深籲了一口氣:“那可需要用點藥什麽嗎?”
“不用。王妃只是體虛才暈厥的,王爺安靜等便好。”
“那王妃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快則明日就醒,慢的話就得過個兩三天。王爺需要做的事是,準備好一些可口開胃的粥品。到時王妃肚子空空,需要好好滋補調養……只是……”
說到這裡,劉禦醫語氣頓了頓,一臉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只是什麽?你倒是快說啊!”蕭祁禦甚是著急。這位老禦醫,年紀一大,說話越來越慢吞吞了,真是要急死人。
劉禦醫又望了一臉床上的小王妃:“只是,小王妃的身子本來就沒有徹底康復,如今又中了一掌,對她的身子元氣損傷極是嚴重。回頭,王爺要加倍愛惜小王妃,近幾年內不可懷孕,即便懷上了,也極有可能會小產……她這身子啊,真的得好好調理,往後頭才能順順利利為王爺生下子嗣……”
她的身子,竟如此之弱?
所幸,現在,他也不想她立時立刻為自己生兒育女。
蕭祁禦目光一幽,“多謝禦醫提醒,本王記下了。”
劉禦醫聽著又道:“王妃是個奇女子,使的那是一手好醫術。將來老臣還想和她切磋切磋醫術,是以,往後,王妃的調理若需要什麽藥材,王爺不必客氣,與我說便是,我一定為王爺尋來……”
這樣一個學醫的奇才,劉禦醫是打心眼裡喜歡,所以想能幫襯就幫襯一下。
“那本王就在此先行謝過了。”
“好了,王爺,皇上還在等小臣複命,小臣先告辭了。”
劉禦醫告辭去複命。
蕭祁禦讓阿索送送,自己則坐在床邊,先幫著沐雲薑把頭上那些首飾給卸了,再把身上的嫁衣給脫了,讓她睡得舒服一點,心下是極為內疚的。
說來說去,這一切全怨自己,府內護衛上出了問題。
但是,對方另外找人假扮了沐雲薑的師父,是以,就算清歡沒被劫走,今天該發生的事,恐怕還會發生。
那個人就是想在他們的大婚禮上搞出點事來。
這事真的是防不勝防啊!
不知坐了多久,門外頭阿索忽來稟報:“殿下,皇上讓您去一趟書房……”
“好。”
他把帳子落下,轉身出門,對阿索道:“找人把新房牢牢給我看守住。另外,挑兩個會武功、腦子活絡的婢女過來。素月不在,阿薑身邊必須有人服侍……”
“是。”
阿索領命。
“今晚上,我回來之前,新房內不許任何人進去。”
“是。”
“再有,清歡那邊,讓悅姑姑守好了。”
“是。”
吩咐完,蕭祁禦望了望當頭的夜色,拎起袍擺,往書房而去。
*
書房。
涼帝在翻看蕭祁禦的書櫃,上面全是一些兵書,或是各種策論,有幾本書的封面已經被翻得有點爛,書上頭還有這個兒子隨手做的一些筆記。
筆跡很瀟灑恣意,見解又獨到,涼帝看得有點入神。
適時,蕭祁禦進到屋向行了一個大禮:“兒子叩見父親。”
將書擱到書案上,涼帝雙手負背,站在那裡,吩咐道:
“起來說話,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麽事,現在,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了!”
蕭祁禦應聲站起,緊跟著把今日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全給說了。
涼帝聽了面色凝重:“所以,現在是死無憑證。無法徹查誰主使了這一切?”
“暫時線索全無。”蕭祁禦悶聲道:“但這件事,兒子定會細細查看的……現在就是清歡的毒……”
他不覺沉沉一歎,心頭難受極了,都是他不好,府上都被滲透了而不自知。
本來,他府上的人員是不複雜的,但最近他不是要成婚了嗎?因為皇帝看重,於是呢,皇宮裡的妃嬪們,一個個送了婢女過來。
於是乎,送出了內奸細作。
“很難治嗎?你新婦不是精通醫術嗎?”涼帝疑惑:“她說不能解?”
“能解。但必須知道七蟲七花製毒時的放入毒物的過程……否則,無解……”蕭祁禦長籲一口氣:
“如果能找到那個製毒人,拿到解藥,那是最樂觀的結果。但現在,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把他找出來?”
聞言,涼帝頓時沉默了,是啊,他們這麽多人,居然會被對方耍得團團轉,這一次,皇家的顏面真是丟盡了……
“查,好好查,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從明日起,你的主要任務是把這件事查一個水落石出……所有送到你府上的人,一個個都給我查一遍,不管是誰的人,沒有例外……”涼帝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是。兒子領命。”
“行了,你都忙了一天了,回屋歇著吧!前院,父皇幫你應付……”
好奇怪啊,最近父皇對自己怎麽越來越好了呢?
“謝父親。”
反正,嘴上多謝恩總錯不了。
很快,涼帝帶著人出了書房,往前院而去。
蕭祁禦則回了洞房,再次叮嚀阿索去挑兩個可靠、聽話的婢女過來,然後,他把門合上,來到床邊,看著龍鳳雙燭在熊熊燃燒,而他的新婚妻子則沉睡了,睡得沒有任何反應。
他看著她,脫了喜袍,坐到床上,將她摟在懷裡,望著房內的喜慶燭光,心裡卻是一陣陣在後怕。
還好,在廢塔時,在掉下去時,他被一股神秘力量拉了上來。可等到上來了,他發現並沒有力量在拉自己,但他自己就是平空飛了上去。
很邪門啊!
說出來的詭異。
但他就是平空保下了一條命,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
折騰了一晚上,蕭祁禦也累了,摟著新婚妻子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
這天晚上,天都城內某處私宅中。
計劃執行失敗後,一個高大的男人跪在一處屏風後,瑟瑟發抖地在請罪:“屬下辦事不利,並沒有把沐雲薑殺之而後快,還請主人降罪……”
屏風後有人在下棋,一個幽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軍棍一百,自行去領罰。這是主人對你最後一次寬恕。下去吧!”
那個男人只能顫微微去領罰。
屏風後,那幽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問道:“主人,現在當如何?”
主人淡淡道:“真是廢物,什麽都安排好了,還能讓他們把人給救了,真是蠢不可及。算了,就讓她再活幾天吧!總能把人弄死的……蕭家兒媳可不是誰想當就能想的……皇宮裡那些女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再看看吧……”
“主人,少主人還想用她!”
“那孩子想得太天真了。想要收服那個女人,太難,留著她只會壞了大計。找到合適的機會就作了吧!”
主人如此下著命令。
“是。”
*
沐雲薑一睡竟睡了三天。
再次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絹絲裁製的單衣,地點是在蕭祁禦的新房內,睡在他床上,喜慶的紅綾還未撤下,空氣中散發著一陣淡淡悠悠的暗香。
這香應該是用來凝神定魂用的。
在床上,她翻了一個身,咦,肚子空空的,饑餓感立刻漫了上來。
哦,明白了,昨晚上,她沒吃東西就睡了。
伸了一個懶腰,她從床上下來,感覺渾身上下都很酸軟。
是了,昨天打了一架,好久沒這麽打架了,所以身上肌肉疼,看來以後,她得好好練練了。
將床幔扶起,她一愣。
床邊守著兩個陌生的婢子,看上去很是俏麗,看到她探出了頭來,其中一個小圓臉驚喜交夾地叫了起來:
“王妃,您終於醒了呀!”
“你們……是誰?”
“奴婢小小。”
“奴婢楚楚。”
兩個婢女立刻衝自己行禮,看上去很是乖巧。
然後小小對楚楚說道:“快,楚楚,馬上去報知殿下知道。”
“是。”
楚楚立刻應聲去了。
門開了,外頭有個女子威聲厲喝了一句:“跑得這麽急做甚?毛毛躁躁的,成何提統……”
沐雲薑眨了眨眼睛,心內挺納悶的,那聲音怎麽有女主人的架勢?
“回羽桐姑娘,是王妃醒了,奴婢要去報稟王爺知道。”是楚楚在回答。
羽桐姑娘?
沐雲薑一臉茫然:什麽來頭呀?王妃身邊的婢女要向她匯報?
“稟什麽稟?王爺這幾日天天在查案,忙得日夜不眠的,你好意思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去打擾王爺?王爺可是乾大事的人……”
那個叫羽桐的說的那是什麽話?
沐雲薑聽得那是氣不打一處來,歪著頭,沉著小臉問小小:“外頭那人是誰?”
不等小小回答,一個長得秀致端莊的漂亮女子走了進來,年紀在十七八歲,穿的那一身衣裙,絕對不是普通的婢子服,而是宮裡的女官服。
沒錯,來的是一個女官。而且還是一個很有品階的女官,氣場還很大。
沐雲薑坐在那裡,不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女官也轉頭打量了她一番——這臉頰子怪好看的,打扮得也精致。唇紅齒白,傲氣逼人的,很是耀眼。
“你是誰?我怎麽不曾在靖北王府沒見過你?”
沐雲薑坐在那裡靜靜問了一句,感覺自己睡著這段時間,應該發生什麽大事情了。
那女官這才不卑不亢衝她行了一禮,“回王妃,奴婢羽桐,得王爺垂憐,選奴婢過來伺侍王妃。
“王妃,您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本該馬上把您醒來的消息傳報給王爺的,但是王爺這幾日正在查大婚之日的劫持案,王妃既已無礙,就請讓王爺心無後顧之憂的辦正事要緊,王妃這邊,羽桐自當盡心竭力地照看好您的……”
這話說的,也太自以為是了。
沐雲薑都要懷疑,她才是女主人,而她則是防礙靖北王前程的罪人。
自己睡了這麽三天,靖北王府到底出了什麽變故?
若不是她還在稱自己作“王妃”,她還以為自己已經被休棄了呢……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