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九州，中州第一。

  中州位於九州的中部，南連荊州，東接徐州，北鄰冀州，西聯雍州。

  大堯朝廷立國時，就將京都定於中州最中間的一個城，號為神都。

  以武功論，天下其他八州幾乎都是以武林聖地為首，只因當地最為頂尖的武者都出身於聖地。

  但是，在中州，最強的當屬朝廷。

  以神都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整個中州都在朝廷嚴緊的掌控之中。

  在其他州，朝廷只能以天下正統的大義來鉗製各方勢力。

  而在中州，他們卻真的能做到言出法隨，號令群雄，莫敢不從！
  中州之所以叫中州，正是因為它處於九州最中央，土地肥沃，得天獨厚。

  數千年來，歷朝歷代，不管江山如何更替，無論誰做皇帝，一統天下之後，都會將京都定於中州，從而以其為中心，鎮守天下。

  也正是中州有如此地利，加上朝廷需要，這一州之地也就成為天下第一州。

  無論是人口，還是資源，乃至武力，都遙遙領先於其他八州。

  中州之富裕，也由此可見！
  而越是靠近神都的地方，也就愈發可見的富饒了。

  僅僅神都一城，就號稱居民近三百萬，而在城外依附神都而活的村莊居所，更是星羅棋布，難以勝數。

  從神都往東南西北的方向，不出二十裡，又建了不少衛星城，作為神都的屏障。

  東邊的戍衛之城，名為封城，是東邊青州、徐州方向來往神都的必經之路，販夫走卒，行伍俠客，行於其中，熱鬧非凡。

  這天，晌午。

  初夏的烈日已頗為熬人。

  封城往東兩裡官道邊上的諸多茶肆可供人歇息，迎來了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時候。

  其中，一個最大的李記茶鋪擺放了二三十張小方桌，三三兩兩的行人停下來喝口茶，歇息一會。

  江湖之中，茶肆、酒家、青樓、賭坊，人員最為複雜。

  李家茶鋪也不例外，既有行商之人，也有江湖浪客，還有市井小民，不一而足。

  人一多，自然就嘈雜，說三道四，議論紛紛。

  不過此時茶鋪最靠近路邊的一張桌子，誰也不敢靠近。

  坐在那邊的三個中年男子，將三把不同的兵器擺放在桌面上，冷著一張臉，氣勢驚人，向外就透露出生人勿進的架式。

  誰都可以看出來他們不好惹。

  京都附近，高人隱士常常行於期間，誰也不知道誰的身份，這也造成了大部分人謹小慎微的性子，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此時，三人周圍一丈內都沒人敢去搭訕。

  他們在那裡已經坐了許久，一大早就出現在此處，足足坐了兩個時辰。

  他們並不是靜坐，會時不時抬頭張望東方的官道，每當有人走過，他們都細細打量一番，有時甚至站起來，走過去看了幾眼。

  明眼人也看得出來了，他們在等人，而且與等的人並無約定。

  看他們的姿態，是來找人麻煩的！
  可惜，他們等了許久，人都沒有出現，以至於出現如今的景況。

  茶鋪的一個年輕夥計在給客人送上茶水點心之後，回到掌櫃旁邊，忍不住低聲說道：“東家，那三人佔桌多時了，影響我們的營生呀！這半天，就他們那一桌，都耽誤我們賺多少錢了！”

  掌櫃四十多歲年紀，留著山羊胡子，一臉的精明，聽完夥計的話後，瞥他一眼，道：“要不你去和他們說道說道？”

  年輕夥計脖子一縮，道：“小的可不敢！”

  掌櫃瞪他一眼，道：“那你扯東扯西做什麽！兔崽子，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你都忘了嗎？”

  年紀夥計嘟囔道：“沒忘沒忘！少言少看少做嘛！”

  掌櫃冷哼一聲：“既然記得，那就照做！給我複述一遍這話是什麽意思！”

  年紀夥計無奈說道：“少言，別多嘴，多嘴被人毀；少看，別多看，多看有危險；少做，多做就多錯。”

  掌櫃嘿然一聲：“這是我的保命箴言，我不吝傳授給你，那是你的福氣，你可別不知好歹！”

  夥計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掌櫃！小命要緊，保命第一嘛！”

  掌櫃知道他聽不進去，還是說道：“我這茶鋪在這裡開張了二十年，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什麽人我沒見過，什麽事我沒碰過？強盜賊子，世家公子哥，江湖大俠，都在我這茶鋪停留過，大打出手，殺人害命的同樣不罕見。但是，我老張頭能安安穩穩活到了現在，靠的就是秉承這一原則！”

  “知道了！”夥計投降了。

  掌櫃見狀，歎道：“通哥兒，我知道你對武林很向往，夢想有一天成為絕世高手，縱橫江湖，快意恩仇。但是，我也教過你武功了，你卻內氣都練不出來，可見你確實沒有武學天賦嘛，還是死心吧！”

  夥計雙目圓睜，道：“老張頭，你不揭短，我還能當你夥計；你再打我臉，信不信我撂擔子不乾！”

  掌櫃怒道：“滾！給客人添茶去！”

  “好嘞！”年輕夥計拎起茶壺周旋在客人之間。

  掌櫃無奈搖頭，腹誹現在的年輕人真難管教，明明他才是發薪給對方的掌櫃，但對方反而一副我是老大的模樣，時不時不聽使喚，還動不動以辭工為要挾，提要求，索條件，不答應還不行！
  “唉！想當初我張頭出來討生時多勤快啊……”掌櫃暗自歎息，遙想當年：那是他逝去的青春啊，他想起了那個夕陽下奔跑的影子……

  一邊回憶，掌櫃也一邊偷偷打量甲字座的三個客人。

  這種在路邊茶肆等人的江湖漢子他見過不少，更能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如果他沒猜錯，這三人是來尋仇的，只等目標出現了。

  只要對方現身，就是大打出手的場景！

  至於是在路中間打起來呢，還是在茶鋪動手，那就得看情況了。

  想到這裡，掌櫃心裡升起淡淡的憂傷：“可千萬別在我這鋪裡動粗啊！”

  江湖豪客嘛，脾氣一上來，人一衝動，就不管不顧了，殺人都不在話下，又怎麽會顧忌他們這個小小的茶鋪呢？
  有時候，碰上這種人，茶鋪物件損毀也是在所難免之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此處是京畿之地，離神都不遠，封城也在邊上，一般的江湖豪客不大敢對平民出手。

  一來，中州人多，民間不乏高手，你以為他是平民百姓，搞不好他憤而拔刀，展露出比你還高強的修為來。到時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那就難說得清了。
    哪怕他真是平民，你也不能保證邊上沒有高手看著，說不定激起了高手俠客的心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平民出頭，與你大戰三百回合，那也是很虧的事。

  此外，中州富饒，又為天下之中心，中州人向來都有著難以說得清的傲氣，隱約看不起其他州的百姓。

  特別是京畿之地的人，平時的姿態都高人一等，驕傲得很，你敢欺負他，他事後真敢去報官！
  一報官，就有人受理了。

  大堯以武立國，對於武者的管制更為重視，天下神都，京畿之地，這方面更是嚴格。

  緇衣衛的勢力在中州最為強盛，不僅人多，高手也多，時刻注意著神都和周邊的形勢，如果接到武者逞凶對百姓出手，他們真敢對凶手窮追不舍，殺之而後快。

  這種情形下，凡是來到神都附近的武者都得低調一些。

  江湖廝殺，朝廷不管；一旦對他們的無辜平民出手，迎接凶手的就是雷霆手段了。

  所以他他幾十年來在此都太平無事，除了他謹小慎微的性子外，還有朝廷的威懾力很嚇人的緣故。

  這一點，老張頭心裡比誰都明白。

  他也不時遇上過江湖廝殺毀他茶鋪物件的人，事後這些人大多會扔下一些銀兩，當做給他的賠償。

  所以，他現在雖然也擔憂，卻不至於害怕，閑下來時也隨著那三個客人的動作張望一下官道方向，看看到底是誰勞動他們的大駕在此等候。

  其實，掌櫃已經認出了三個客人中的一位。

  坐在外面右邊的那個臉稍圓使刀的中年刀客，曾經也來過這茶鋪，還喊出了名號。

  掌櫃能認出他來，是對方名號比較響亮。

  “黃清？”掌櫃記得是這麽一個名字，“江湖諢號狂風刀？七星幫的六幫主？”

  七星幫是中州東部頗為知名的武林幫派，二十年前由七個結義兄弟創立。

  起初因七人還年輕，武功修為不顯，幫派名氣不大，至多只是抱團取暖的江湖小蝦米罷了。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這七兄弟紛紛突破六境，為人又講義氣，倒是聚攏了一大幫江湖豪強，闖下偌大的聲勢。

  還有傳言，他們的大幫主已經晉為上三境高手了。

  七境和六境，那是天壤之別。

  有七境高手坐鎮，底下還有一幫六境五境的幫手，那這江湖門派肯定就惹人注目了。

  掌櫃前陣子就在茶鋪的客人口中聽過他們的動靜——

  “咦？！”掌櫃心下倏地一驚，“前些日子那人說七星幫遭遇變故，他們的七幫主被人殺了，在中州東部鬧出頗大的風波。還說七星幫傾巢而動，追殺凶手，誓要為他們七幫主報仇雪恨。這三人不會是為那人而來吧？”

  想到這裡，掌櫃心頭愈發沉重了。

  這是死仇啊，七星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真動起手來，不死不休，搞不好要殺得昏天暗地。

  “要不，趕緊關門大吉？”掌櫃生起了趕緊打烊遠離是非中心的心思。

  “黃清是六幫主，那另外兩人是……”掌櫃越來越心驚，因為他發現黃清的座次是三人之中最低的。

  每次官道有動靜，也是黃清起身去察看動靜，然後才回來與另外兩人說些什麽。

  而另外兩人則安之若素坐著。

  這就是說，這兩人在七星幫的地位比黃清要高？

  “七幫主被殺了，六幫主出來了，那五四三二……”掌櫃不敢多看了。

  這種江湖強人，還是莫要招惹為好。

  正當掌櫃沉思時，倏地，三個客人中坐主位的消瘦中年男子低沉的聲音響起：“有人來了，騎著馬，是他嗎？”

  黃清謔地站起，還沒走出茶鋪，看了看官道東邊打馬而來人，驀地變了臉色，嚷道：“一身白衣，頭戴鬥笠，還背著匣子……匣子！是他！就是他！”

  謔謔！

  另外兩人也站了出來，跟著黃清瞬間漂移出去，一字排開，擋在了路中間。

  他們的動作，招來周圍之人的注意。

  李記茶鋪的掌櫃見自家夥計躥到鋪子欄杆處，四處張望，他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將對方拉回來一點：“兔崽子，你不要命了！我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要少看！有時候哪怕是圍觀，也會禍從天上來，殃及池魚。”

  夥計不以為然，掙脫掌櫃的手掌，又湊了上去：“老張頭，你別大驚小怪好不好。圍觀的人那麽多，又不差我一個！你看，對面的人都跑到路邊看熱鬧了呢！”

  “你……”

  “喲呵！”倏地，年紀夥計叫了起來，“老張頭，你看，他們攔下的人好古怪啊！穿著一身白衣，還戴著黑色鬥笠，這不是明晃晃地告訴別人他是誰麽！一點都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

  掌櫃臉色凝重，道：“這說明人家很有底氣，自信得緊呢，根本不怕七星幫的人。”

  “這三人是七星幫的人？”年輕夥計嚇了一跳，身在茶鋪，往來之人出身三教九流，以至於他的消息並不閉塞，也聽說過七星幫在中州東部的威風。

  這時候，圍觀之中也有人認出了這三人的身份，紛紛驚叫出聲：
  “那不是黃清麽！七星幫的老六！”

  “何止哦，他旁邊那個瘦一點的人是七星幫的二幫主；另外一邊矮一點的是五幫主。一連來了三個六境的好手，他們是要對付誰呀？”

  “難道……”

  “難道什麽？你快說呀，賣什麽關子！”

  “聽說前陣子有人在中州東部活生生將七星幫的老七古祥一劍穿喉了。這些天，七星幫全員出動，千裡追殺那人，但都無功而返。現在堵的不會就是那人吧？”

  “誰這麽猛？”

  “那！你看看就知道了！”

  在眾人注視下，騎馬被堵在官道的人勒住韁繩，緩緩來到了七星幫三大幫主面前。

  他身子前傾，漫不經心地說：“黃老六，當日楚某饒你一命，你現在竟然送上門來找死，壽星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