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看著李長天,瞧他頭上還糊著腥氣蛋液和蛋殼,還有些許爛青菜梗,明明看起來狼狽又可憐,但是李長天卻笑意盈盈,完全一副苦中作樂的模樣。
燕殊囁嚅半晌,沒說出話來。
一旁的縣令老爺勸走百姓後,轉頭一看,見燕殊衣袖上全是汙跡,連忙道:“哎呦,大人,快進屋去換身乾淨的衣衫,好好洗洗。”
燕殊點點頭,煩請家仆端來兩盆熱水,和李長天在廂房裡各自收拾打理自己。
李長天弄乾淨頭髮,洗了一把臉,突然聽見燕殊說:“既然你是無罪的,就應該去爭辯,而不是受氣。”
李長天笑了笑,說:“算了吧,誰會信啊。”
燕殊說:“我會替你解釋。”
“小鎮上那麽多百姓,你能挨家挨戶解釋過去?你不嫌麻煩,我還嫌你受累呢!而且現在真正的犯人還沒被抓住,沒法給大家一個交代啊。”李長天搖了搖頭,將手裡的巾帕放進熱水裡揉搓。
燕殊突然冷言冷語地說:“沒抓住犯人,不代表能冤枉無辜的人。”
他明顯是生氣了,咬牙切齒地盯著面前的水盆。
李長天有些納悶,不明白燕殊這無名怒火從何而來,他想了想,笑道:“那就麻煩大人揪出真正的犯人,還我一個清白吧。”
“好。”燕殊的回答擲地有聲。
倆人打理完汙跡後,燕殊領李長天去見了縣令老爺,並同他詳細地解釋了李長天為什麽不是犯人。
燕殊很難得有滔滔不絕的時候,雖然已經盡可能簡明扼要,但與他冷冰冰的平時相比,此刻的燕殊讓縣令老爺有種他要把半輩子的話都說完的錯覺。
“所以他不是犯人。”燕殊以這句話做結尾。
“啊!”縣令老爺猛地回過神來,拱手一拜,“大人真是明察秋毫,英明神武,聰慧非凡,七竅玲瓏,秀外慧中,深!明!大!義!啊!”
燕殊:“……”
李長天:“成語字典成精了?”
“對了。”燕殊忽然想起什麽,拿出那塊魚形玉佩,遞給縣令老爺,“煩請看看,是否認得?”
縣令老爺接過玉佩,眯起眼睛看,見那玉佩做工精巧,價值不凡,正面刻著一個‘錢’字,隨後恍然大悟地喊出聲:“啊!”
“怎麽了?你認得嗎?”李長天搶著問。
“鎮上只有一戶錢姓人家,不過……哎。”縣令老爺搖了搖頭,“不好惹啊,錢爺呢,是我們這最大的地主爺,大人你也知道,田和糧食就是百姓的命,所以誰也不敢惹這位地主爺,生怕沒田種,只能活活餓死,這位錢爺呢,平時盛氣凌人,養了一堆打手,給自己撐面子,算是我們這的地頭蛇。”
“所以?”燕殊冷淡地說。
縣令老爺頓了頓:“就……不好對付,大人若是有話要問這位錢爺,下官同大人一起去錢府,他應該會給下官一點面子。”
“面子?”燕殊眼眸涼涼,“府邸在哪?”
“城鎮東側,欸!大人,你聽我說啊,這錢爺養的打手,個個都是凶神惡煞的主!並非善茬啊!之前這個錢爺經常打人犯事,我喊衙役們去抓,結果一個個鼻青臉腫地回來,養傷都養了好久,哎呀!”縣令老爺攔住起身要走的燕殊。
“勿擔心,煩請去衙門靜候。”燕殊側身閃過縣令老爺,大步往外走。
“欸欸!我和你一起去啊,我能幫忙的!”李長天小跑,想跟上燕殊,“我蒙個面上街,別人肯定認不出。”
燕殊腳步猛地一停,李長天差點撞到他。
燕殊轉過身,對李長天:“在這歇息,你身上有傷。”
李長天毫不在意地一揮手:“沒事,沒死沒殘就是小傷!你瞧我現在活蹦亂跳的這個樣!”
燕殊:“你身上有傷。”
李長天:“之前在草棚的時候,我雖然一身傷,不是照樣能牽製住你。”
燕殊:“你身上有傷。”
李長天:“昨天你給我上了藥,我又好好歇息了一晚上,真的已經沒事了!”
燕殊:“你身上……”
李長天崩潰:“啊啊啊,兄弟,你能不能換句話?!”
燕殊說:“等我回。”
說完,燕殊凌空一躍,掠過院中的柳樹和屋簷,頃刻間已不見了人影。
“欸,你……嗐……”李長天伸著手,徒勞地喊了兩聲。
隨後李長天轉頭看向一旁的縣令老爺,指著燕殊消失的方向,問:“你會嗎?我想學。”
縣令老爺:“……”
我會個掃把我會,你想學個西瓜你學。
一刻鍾後,惡霸錢爺因為房門外打架的喧囂聲醒了過來,他披衣起身,破口大罵:“哪個狗東西大清早擾人清夢,找死啊!!!”
錢爺剛打開廂房門,一家仆就匆匆跑了過來:“爺!外頭來了人硬闖大門,問他為什麽闖,也不回答,就一句話,問你在哪!”
“硬闖?”錢爺像是聽了什麽笑話,冷哼一聲,拿起屋子裡放在鐵架上的九環大砍刀,問,“幾個人?我讓他們有來無回!”
“一個人!”家仆說。
“什麽玩意兒?一個人?讓牛三他們去攔啊!平時個個像大爺一樣好吃好喝供著,現在全死哪去了?”錢爺怒道。
“爺,他們都去了,可是……可是……”家仆擦了擦冷汗。
“他們攔不住。”
清冷的聲音接上家仆的話。
錢爺一愣,抬頭看去,見一名白衣青年不知何時站在廂房前,神色淡然,眸光薄涼,一手垂落身側,一手覆在腰間的劍柄上。
“啊!”家仆被突然出現的燕殊嚇了一跳,瑟瑟發抖。
“走開。”錢爺知道遇上事了,讓家仆走。
家仆連滾帶爬地跑了。
“這位小兄弟,不知唐突上門拜訪,所為何事?”錢爺抱拳,打算先禮後兵,“你身手不凡,我敬佩你,有些事,我們倒不一定得動手,是不是?”
燕殊點點頭:“是,跟我去衙門。”
“那就不巧了,爺我今日沒空。”錢爺冷笑。
燕殊說:“由不得你。”
“嗬!好大的口氣!”錢爺說著,雙眼瞪圓,衝向燕殊,右手提著泛著銀光的九環大砍刀猛地朝燕殊肩膀砍去。
燕殊巋然不動,緊緊盯著錢爺持刀的右手看。
錢爺驚覺疑惑,準備收力,他本就只打算嚇唬燕殊,並不想要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錢爺準備卸力收刀的一瞬,燕殊忽然動了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錢爺持刀的手的手腕,狠狠一扭。
錢爺吃疼,松了勁,大刀啷當落地。
與此同時,燕殊一腳踩在錢爺的小腿上,踩得他往前一趔趄,膝蓋重重跪地。
錢爺正要掙扎,燕殊拿下腰間的佩劍,用劍鞘牢牢地卡住了錢爺脆弱的脖子。
錢爺不再動彈,他知道自己贏不了。
因為燕殊,不但一招製服他,而且燕殊的劍,甚至都還沒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