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輕笑了一聲，就像說故事一般和羅臻說起自己第一次動手的事情。

　黑豹部落雖然強大，但並不代表就沒有別的部落會覬覦，從黑豹部落剛剛在這片土地定居下來的時候，幾乎每隔上幾天就要被其他部落騷擾一次，有時候那些人看上的是他們狩獵回來的獵物，有時候是看上他們部落裡的女人，有時候又是他們千辛萬苦跨越長峰山交換回來的石鹽等等。

　反正不管怎麽說，黑豹部落裡的戰士們總是或多或少要和別的部落裡的戰士對上的。

　陸湛第一次殺死獸人戰士還是在他七歲的時候，那時候他已經開始記事，知道自己的父爹拋棄了自己離開了部落，大巫每天都想從他身上弄到血液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麽，諾大的黑豹部落裡，仿佛根本沒人留意到自己的存在，就連那些偷偷摸進來的外族人想要殺死自己都沒有人發現。

　那時候的陸湛因為沒有充足的食物整個人被餓得很瘦，但卻凶狠得像個野獸崽子，他鋒利的牙齒咬破那個獸人戰士的脖子時，還能看到對方眼中沒來得及消失的茫然，顯然那名獸人戰士直到沒了氣息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栽在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手裡。

　那次他確實是吐了，不過卻不是因為害怕，只是因為那些腥臭的血液不小心滑落喉嚨的時候讓他一陣反胃而已，當然這些就不需要跟羅臻說了。

　兩人聊了很久，但大多數時候都是陸湛在說，羅臻則靜靜地聽著，偶爾會問上一兩句，陸湛都會耐心地給他解答。也得虧了陸湛這麽一打岔，羅臻的情緒平靜了許多，手也不抖了，反而從對方平靜的語氣裡能夠想象到對方當年的艱辛，心裡微微有點心疼。

　這要是換上了自己，羅臻估計都沒辦法平安地活下來。

　陸湛說完自己的事情後又扯回今晚發生的事情上。

　按照他的猜測，大湖部落的人不可能能夠弄出綢緞這種精美的東西出來，這證明他們的部落不止被一批人發現過。

　陸湛以為這塊盆地位於層層山嶺之中，靠著那些山嶺的掩護，怎麽都能避開別的部落的目光，很顯然他將這件事情想得太過理想了，不管他們在哪裡落腳，總是要被人盯上的，區別也就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你想去長峰山的另一面看看？”羅臻聽出了陸湛的意思。

　“嗯，不過不是現在。”陸湛點點頭，“要是現在我們走了，只怕這日曜部落要守不住。”

　“我們部落的人還是太少了。”

　“要去將那個大湖部落的人都搶過來嗎？”陸湛把玩了一下羅臻的手指，語氣平淡得仿佛在問明天早上的早餐吃什麽一樣。

　羅臻還真的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搖搖頭，“算了，今晚我們射殺射傷了不少他們的族人，他們不會想要真心歸順我們的。”羅臻可不想引狼入室。

　這個世界的原始人們對於族群之間的感情都不低，他們攻佔別的部落的時候都會優先將那個部落裡的獸人戰士們全部殺死，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反撲，如果他們也想將這樣的部落給合並過來，自然就是也要將那個部落的所有獸人戰士都給處理掉，包括他們那些未成年的獸人孩子。

　羅臻可以射殺那些攻擊部落的敵人，但要讓他去主動擊殺其他部落裡的戰士甚至是小孩，自認現在的他還無法毫無壓力地做到這一點。他沒有什麽擴張領土的野心，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在這個世界好好地活下去，並且能夠活得很好而已。

　“要不我帶人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既然連大湖附近的部落都遷徙走了，其他小部落說不定也有普通人像我們這樣被留了下來，我們可以將那些人給吸收進來，被拋棄的人只要有新部落願意接納的話，總是很容易就付出忠誠的。”他們部落能將普通人也給訓練成戰士，倒是沒必要太過於執著獸人戰士的數量，何況普通人多一些也方便他們進行管理。

　“按你的想法做就好。”羅臻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羅臻早早和陸湛一起吃過早餐後就一起去了城牆外面，他們今天需要去外面清理一下戰場。

　羅臻將陸一帶上，因為火焰蟻群的堅持，這次羅臻除了陸一之外還帶了一小隊的兵蟻，其他兵蟻和工蟻全部被羅臻趕回了螞蟻窩中，還順便讓它們帶了一小片太歲回去喂養阿二和阿三。

　“你對它們倒是舍得。”陸湛看了看又少了一大半的太歲，水盆裡的晶果只剩下指甲蓋般大小的一點了，已經不足以再支撐太歲的成長，自從山祁醒了過來後，後面生長的太歲大部分都貢獻給了那兩隻正在轉化的兵蟻，只是這些新長出來的太歲年歲都太短，裡面儲存的能量也低，不過總比晶果更容易吸收就是了。

　“當然，它們可是我的守護戰士。”

　城外都是凌亂的腳印，已經熄滅的拒馬倒在雪地中成了一堆焦炭，黑阜早早就已經帶人過來收拾，這會兒正捧著一大把回收好的弓箭往回走，這些弓箭有部分已經損壞，但是大多數還能繼續使用。

　“大巫，這是你的箭矢。”黑阜將最上面的那一小捆長箭遞給羅臻，羅臻的箭是特造的，箭頭全部都是使用巨蚺的骨頭，箭尾處用冒藍草的汁液畫了三道橫杠用來作為區分。

　“謝謝。”羅臻將箭矢放回背後的箭筒裡，“辛苦你們了。”

　“沒想到這次會有這麽多獸人戰士來襲擊，還是多虧了大巫，要不然我們也不能如此輕易地就將他們趕走。”

　昨晚的戰役是黑阜所遇到的最簡單也是最順利的一場戰鬥了，他們甚至不需要和敵人正面對峙就能對他們造成傷害，就連他們部落裡的那些普通人，都能傷害到那些強大的獸人戰士，雖然羅臻以前經常跟他們說只要訓練好了他們一樣能夠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但聽別人說和真正面對的時候是非常不一樣的。

　經過了昨晚的一戰，他們才真真正正意識到，大巫說的話是對的，就算只是在別人眼中沒什麽實力的普通人，一樣能夠擁有在強大敵人們手中保護自己的力量。

　“那些小家夥昨晚興奮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急哄哄地跑出來要幫忙清理戰場了。”黑阜笑呵呵地指了指不遠處正在撿拾地上箭矢的阿雪和阿水一行人，昨晚他們也幫忙上城牆上防守了，這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場戰鬥，這種完全壓倒性的勝利給了他們非常大的信心。

　阿雪眼尖，看到了羅臻和陸湛，連忙拉著那幾個小的跑過來打招呼。

　“你們昨晚做得很棒。”羅臻誇讚了一句。

　得到了大巫的肯定，幾個小家夥臉上出現了幾道紅暈，連平時大大咧咧的阿水都有點不好意思地忸怩起來，羅臻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打發他們繼續去忙了。

　戰場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阿青從遠處匆匆跑了過來，來不及喘上兩口氣，就急急忙忙地說道：“首領，大巫，山上......山上又有人下來了。”

　“又有人下來？有多少人？”陸湛神色一凜，問道。難道大湖部落的戰士們還不死心，想要趁著白天再來攻擊一次？

　“一......一個。”

　“一個？”羅臻詫異。

　阿青咽了咽口水，點點頭，“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其他人，不過我只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很奇怪，像是背著一個很大的包裹。”

　附近的部落可沒有包裹的概念，就算他們要裝什麽東西也只是用獸皮一裹抱著就是了，不會像日曜部落那樣是用獸皮背包背到身後去的，這種用獸皮背包背東西的方法還是羅臻教給他們的，所以看到一個外族人也背著包裹從山上下來的時候，阿青才會覺得奇怪。

　“讓其他人返回城裡，戰士守好城牆。”陸湛吩咐道。

　阿青應了一聲，連忙去給還在外面撿拾箭矢的人去傳話。

　羅臻跟著陸湛回到了城牆上，他的手裡握著木弓，眼睛盯著阿青所說的外族人下山的方向看去，沒多久他就看到有一個小點出現在山腳下，那人的速度很慢，像是在閑庭信步一般，慢悠悠地往前走，半點都看不出有想要攻擊他們部落的打算，只是對方一直低著頭，羅臻也看不到對方的樣貌。

　“就是他。”阿青指著那個黑點說道。

　大概等了有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那小黑點才終於走到了城牆下面，羅臻這才看清那人的模樣，那是一個非常瘦削的男人，寬大的獸皮衣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有點空蕩，頭髮胡子連在一起，像是好幾年沒被打理清洗過一樣，又長又髒，但一雙深邃的眼睛卻非常有神，他也沒有走近，隻站在城牆下面，微微抬起頭，眼睛卻定定落在陸湛的身上。

　本來還算冷靜的陸湛看到那男人抬起頭露出面容的瞬間，面色突然陰沉下來，他的大手在城垛上一撐，不像昨晚那樣還在半空中借力，直接就從幾米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落地前化為白色巨豹，在雪地中砸出一個巨大的雪坑，隨後向著那男人就直接大吼了一聲撲了過去。

　男人顯然被陸湛的動作弄得愣了愣，很快卻又笑了起來，那深邃的眉眼仿佛也瞬間變得溫柔了幾分，“沒想到這麽久沒見，竟然如此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