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晶？不是晶果嗎？”羅臻看著盒子裡堆得滿滿的像是拇指頭般大小的碧綠色晶果，疑惑地問。這些晶果的顏色比他見過的還要深邃一些，裡面的色彩仿佛在流動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緣故，羅臻甚至覺得這一盒子的晶果在微微發光。

　“這裡叫晶果嗎？”黑淵似乎對於這東西叫什麽絲毫不敢興趣，不過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會認識這東西。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帶著幾分探究地打量著羅臻，語氣卻不動聲息地說道：“小家夥，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這東西。”

　羅臻愣了愣，卻沒有多做解釋，他對於陸湛這個父親可沒有什麽好感，當然這晶果既然對方給了自己的話那他也沒打算還回去，之前從鹿冥那裡弄到的兩枚晶果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正猶豫著是不是將那棵長有晶果的竹子給砍掉將裡面的晶果給取出來用呢，沒想到這會兒就有人將晶果送過來了，而且一送就是二十多個，可要比那活了不知道多少歲數的鹿冥要大方得多，看對方的模樣似乎也絲毫都不覺得心疼。

　正在這時，黑淵的肚子又“咕嚕嚕”地響了起來，黑淵像是瞬間沒了力氣一樣，他將腦袋搭在面前的背囊上，“小家夥，你是不是帶了吃的東西，要是給我吃的話就快點拿出來吧，要不然我就沒有力氣跟你說話了。”

　羅臻聞言嘴角抽了抽，從背包裡將食盒拿了出來，外面天氣寒冷，烤肉已經變涼，但黑淵並不嫌棄，一把接過來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還不忘誇讚一句羅臻的手藝。

　當然羅臻可不覺得對方這是誇讚，黑淵的原話是這樣的，“好吃，就是手藝比阿陸差上一些。”

　羅臻知道對方口中的阿陸是誰，那是陸湛的爹爹，就是那個有可能是人魚族的人，也不知道黑淵是怎麽會跟這麽古老的種族的人結為伴侶的，對方知道自家伴侶的身份嗎？

　羅臻見對方吃得著急，還細心地給他倒了一杯水，黑淵看到對方竟然是用竹筒裝水的，不由得挑了挑眉頭，也不介意，接過來就咕嚕咕嚕地一口喝光。

　吃飽喝足後黑淵這才心滿意足地用衣袖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心情很好地說道：“小家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問我？”

　羅臻這次出來確實是有話想要問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當初為什麽要拋下阿湛一個人走了？”

　“跟著我他可活不下去。”黑淵答得理所當然。

　“那你覺得當時年紀這麽小的他一個人在部落裡就能活下來嗎？他還是一個半獸人。”半獸人在部落裡的處境連普通人都不如，羅臻不相信黑淵會不知道這一點。

　黑淵沉默了一下，良久他才緩緩地說道：“至少他活下來了。”

　羅臻定定地看著對方的表情，從黑淵的臉上，他並沒有看到半點後悔的情緒，“那你這次怎麽又跑回來了？”羅臻換了一個問題問道。

　黑淵看著羅臻，目光卻落在羅臻衣領處正在探頭探腦戒備著自己的陸一身上，能將火焰蟻收復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那小崽子長本事了，現在看來有本事的只是對方的伴侶，在這一點上，那小崽子倒是和自己很像，找的伴侶似乎都不簡單。

　“回來看看他。”黑淵答得真誠，仿佛他心裡是真的這樣想的一般。羅臻剛剛因為他這句話而稍微放松了一點的態度，瞬間又因為對方接下來說的話而提了起來，“要是他還活著我就打算抓他去見他的爹爹，他爹爹現在躲了起來根本不願意見我。”

　黑淵苦瓜著臉，要是阿陸生活在陸地上說不定他還有見面的機會，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就跑回了海裡，黑淵不會游泳，在水中根本待不了太長時間，好幾次都快要被淹死了都沒見自己的伴侶出來，他還嘗試過沿著海邊轉了一圈，依然半點看不到自己伴侶的影子，後來乾脆就在海邊住了下來，還是想起自己還有個活著的崽子，心想要是將崽子給帶過來，說不定阿陸會答應見自己一面，這才心血來潮地跑回來了。

　結果沒想到，回來後發現連部落都不見了，當然黑淵並不認為自己和阿陸的孩子會這麽輕易地就死掉，他隻以為對方去了哪裡生活了，還以為要找到陸湛也要花上他不少的時間，幸好獸神保佑，他竟然陰差陽錯的就和崽子碰面了。

　羅臻氣結，感情對方根本就不是為了陸湛回來的？他刷地站起身，將食盒和竹筒收拾好，氣呼呼地帶著陸一回去了。

　黑淵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見沒人和自己聊天，乾脆將背囊團吧團吧塞到腦袋下當成枕頭，就這樣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之前為了趕回來，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這會兒找到了人，心裡的大石放了下來，隻幾個呼吸之間就進入了夢鄉。

　“你別往心裡去，淵叔他還是很在乎阿湛的。”黑崖從城牆上下來，羅臻兩人說話並沒有壓低聲音，再加上夜裡寂靜，他倒是聽了個全程，但他本來就崇拜黑淵的實力，這會兒就忍不住幫他說兩句好話。

　“在乎會跑了十幾年音訊全無？”羅臻嗤笑了一聲，有點為陸湛攤上這麽一位不負責任的父親而氣憤。

　黑崖訕訕地笑了笑，雖然對於黑淵的做法不敢苟同，但他不認為黑淵是個真的不管自家崽子死活的冷情人，對於他們這些獸人戰士們來說，有時候崽子要比伴侶還重要得多，當然這一點在黑淵的身上可能要反過來就是了。

　羅臻回到家，在門口深呼吸了幾口氣平穩了一下情緒，這才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去，屋裡的壁爐還亮著火光，倒是不會覺得黑暗，羅臻先從盒子裡掏出一顆晶果放進養著太歲的水盆中。這才躡手躡腳地爬上床。

　他不知道的是，床下兩雙獸皮靴，都沾滿了來不及融化的雪花。

　陸湛翻了個身，將羅臻略顯冰涼的身體圈住，將自己身上的熱度傳遞到對方的身上去。

　黑淵似乎就這樣在日曜城外住了下來一樣，知道陸湛的態度，黑崖和黑阜也不敢隨隨便便跑出去和黑淵答話，畢竟現在他們的首領是陸湛，他們不能越過陸湛的意願去做事。黑淵像是根本不怕寒冷一般，在雪地裡沒有任何東西遮蓋依然睡得香甜。

　他也不去狩獵，自從那晚羅臻給他送過一點吃食後就再也沒人見他吃過東西了，甚至他連身子都沒有動過，就窩在之前睡覺的地方躺著，只有白天日曜部落的人開始活動，他才會坐起來好奇地看上兩眼。

　陸湛完全當對方是空氣，這天他帶著幾個戰士打算去大湖部落附近觀察一下情況，畢竟這個新合並的部落剛剛來攻擊過他們，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突然又折返回來呢，這點卻不得不防。

　羅臻以為黑淵會趁機跟上去，畢竟平時陸湛根本就不離開部落，即使黑淵想見他都沒機會，現在陸湛離開了，即使沒辦法靠近，至少也能看上兩眼吧，然而黑淵只是看了兩眼騎著鹿角馬離開的隊伍，就繼續倒頭睡覺了。

　“你沒跟上去？”羅臻忍不住好奇地問。

　“肚子餓了，沒力氣。”黑淵理所當然地回答。

　羅臻一噎，將手裡的食盒丟下，黑淵喜滋滋地接過來，“你這小家夥心地真不錯，難怪是我家崽子看上的人。”

　“當然比我家阿陸差上那麽一點。”黑淵還不忘補充上一句，仿佛誇人都要特意用自己的伴侶來做對比的一樣。

　幾天觀察下來，羅臻已經習慣了黑淵的說話方式，默默翻了個白眼，“你這樣子可別想阿湛會搭理你。”

　“為什麽要搭理我？”黑淵疑惑，“他都成年了，又有了自己的伴侶，不想著和自己的伴侶黏黏糊糊地過日子，搭理我幹什麽，要是阿陸在，我也懶得搭理他呢。”

　羅臻佩服對方這一切以伴侶為中心的邏輯，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追伴侶追了十幾年精神出問題了，雖然氣對方拋棄陸湛的事情，又不由得有點同情對方的遭遇。

　“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這麽一個大活人，大冬天的不吃不喝地賴在他們部落前面也不是辦法，這裡偶爾還是會有一些凶獸摸過來的，羅臻可不希望一覺醒來發現對方進了凶獸的肚子裡，當然，以對方的實力，這個概率比較低就是了。

　黑淵聞言，可憐巴巴地看了看羅臻，“你要趕我走嗎？”

　羅臻怔了怔，他可是見過黑淵和陸湛打架的情景的，最近還從黑崖幾人的口中聽過一點對方的事跡，實在想象不到這樣的人竟然會在自己面前扮可憐，羅臻有一種錯覺仿佛眼前的人是陸湛一樣。

　羅臻忍不住扶額，不得不說真不愧是父子麽，連扮弱的神情都能做得一模一樣。

　“就算你不走你也應該去弄一個能夠擋雪的帳篷，然後自己出去捕獵吧？你不是獸人戰士嗎？難道還要我一個普通人養你。”

　雖然以羅臻現在的能力多養一個人也沒什麽問題，但是對象換成黑淵的話他可不想就這麽簡單地將食物拿出來。當然，為了那一大盒子晶果，他最多保證對方不至於被餓死就是了。

　黑淵想想感覺羅臻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第二天一早，他就扛著兩頭大角鹿跑了回來，扔到了城門口，指名讓城牆上的戰士給羅臻送過去，所以等羅臻一覺醒來發現屋裡多了兩頭已經凍得僵硬的大角鹿的時候，表情有幾分凌亂。

　感情對方不想去狩獵就是因為不想動手煮食吧？

　照常完成了日常的訓練後，羅臻去溫室裡看了看蘿卜的情況，自從澆過一次太歲汁後，這批白蘿卜的生長情況都不錯，感覺再過一個多星期就能收獲了，到時候剛好能夠趕上陸湛他們回來。

　羅臻剛從溫室裡滿意地走出來，突然感覺自己面前有一陣風劃過，本來還在空地中進行日常鍛煉的阿水被一個巨大的禽鳥凌空抓起，隻眨眼的功夫就升到了半空中。

　羅臻嚇了一跳，連忙拿起自己隨身帶著的弓箭，想都沒想就向著那禽鳥射去，誰知道那禽鳥像是知道會有這樣的攻擊一般，帶著爪裡的人竄高了一點，那箭矢險險擦著阿水的臉額劃過，帶出了一點血絲，也幸虧他今天帶著的只是普通的弓箭，要是那種特製的弓箭，只怕阿水這會兒整個人都會麻掉，只能任由那巨大的禽鳥為所欲為了。

　那禽鳥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羅臻，咧嘴笑了笑，那是一張陰鬱的巨大人臉，這會兒對方的口中正發出一陣刺耳的嘲笑聲。

　羅臻認得這張臉，這正是去年在日曜河邊遇到的那頭人面鳥，沒想到去年冬季沒出現，時隔一年後竟然突然就出現了，而且一來就瞄準了部落裡的孩子，也不知道對方在附近觀察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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