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的臉色不太好，他耐心地等著所有的族人都靠到巨石前面，目光一個個從族人們身上掃過。

　“首領。”旁邊的黑巫見黑山遲遲不動，出言提醒。

　黑山回了回神，他輕咳一聲，往前走了幾步，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進入了正題。

　“這片土地已經不適合我們居住了。”

　黑山這句話剛出口，馬上就引起一片嘩然，很快眾人又安靜下來，靜等黑山說下去。

　黑山的眼中閃過幾分哀傷，他雖然不是在這片土地出生的，在來到這裡之前，也因為部落的不停遷徙而吃足了苦頭，但他成為首領的漫長日子裡，已經對這片土地生出了感情，不過他是首領，即使難過，表面上也要掩飾得很好，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而讓族人們擔心甚至恐慌。

　“你們也看見了，我們的部落已經被遙遠的大湖的湖水，黑河的河水，以及獸神的淚水淹沒，昨晚獸神更是對我們部落降下懲罰，帶走了我們之中一名強大的戰士。”說到這裡黑山看向那名戰士的伴侶，女人掩面而泣，卻堅強地站在最前面，等著她的首領繼續說下去。

　黑山對著女人捶了捶心口，做了一個屬於戰士的禮儀，以表達自己對於沒辦法保護自己族人的歉意，女人咬著下唇輕輕搖搖頭。

　“大巫用自己的生命力向獸神求問，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獸神要淹沒我們的家園？為什麽要帶走我們的戰士？然後獸神回答大巫，我們黑豹部落已經借住在這片土地太久，我們不屬於這片土地，我們應該回去本應該屬於我們的家園。”

　黑山的話語越來越激昂，“相信我們的戰士已經感覺得到，我們現在狩獵獵物越來越艱難了，我們剛來到這片土地的時候，還能在部落周圍狩獵到足夠整個部落過冬的食物，然後一年一年過去，我們的狩獵地離部落越來越遠，即使我們還能保證部落裡的族人們不至於在冬天裡餓死，但我們的伴侶和沒辦法戰鬥的戰士們，在冬天卻再也沒辦法填飽肚子。”

　黑山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魯卡，“魯卡已經和我們部落的女人，大巫的女兒，被獸神寵愛著的孩子阿春結為了伴侶，成為了我們之中的一員。他是克魯獅部落首領的兒子，克魯獅部落和黑森林交界的地方有一片富饒的草原，魯卡答應我們可以讓我們黑豹部落在那片草原裡得到一個棲息之地。”

　聽到這裡，羅臻已經大概能夠猜到黑山首領的意思，他驚訝地看了看魯卡，雖然這次首領決定遷徙有大部分是因為部落所在的地方被水給淹沒了，但克魯獅部落離這裡可不是一兩天的路程，黑山怎麽會相信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然後就要帶領所有族人前往對方的部落領地去呢？

　果然接著黑山就說道：“所以我和大巫以及幾位經驗豐富的戰士們商量過。”黑山頓了頓，大巫以及那幾位一起進行商量的戰士都站到人群前，對著眾人行了一個恭敬的戰士之禮。

　“我們決定，在冬季來臨之前帶領所有族人回到我們本來的故土，長峰山的對面，獸神山之下，重新祈求能夠得到獸神的接納，希望獸神能夠保佑我們部落平安順利富足地繼續發展下去。”

　黑山說完就離開了巨石之上，部落遷徙的決定雖然下得匆忙，但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即使有魯卡帶路，能夠避免大部分的危險，但克魯獅部落離這裡實在是太遠了，以前他們派人去虎獅部落交換石鹽，腳程快的戰士一來一回都要花上大半年的時間，更何況他們這次的遷徙有大部分是不能獸化的普通人以及需要保護的孩子和老人。

　冬季的食物還沒有著落，再加上離冬天也就只剩下兩個月不到了，這個時間段根本不適合腦袋一拍就說要舉部落遷徙的時候，黑山作為首領，自然要考慮到方方面面。

　“大巫，獸神真的說了我們只能現在遷徙嗎？”黑山揉了揉眉心，這句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訊問了，但只有黑巫一次一次給予他解答，他才能稍稍放心下來。

　“首領，這只是開始，先是水淹，後是雷劈，獸神已經給出過足夠多的提示了，何況人面鳥的王即將孵化，它們需要大量的食物去喂養幼王，對於人面鳥來說，還有什麽食物比得上獸人戰士呢？它們將不再害怕我們部落，在冬天衝進帳篷中，殺死我們的戰士喂給幼王，吃掉我們的普通人和孩子，還會搶奪我們的子母樹。”

　“可是當初人面鳥的王明明和我們有約定......”

　“和人面鳥有約定的是阿陸，他並不是我們的族人。”黑巫打斷對方，“而且人面鳥的前王已經死了，即使幼王有傳承，你覺得一頭凶獸還會遵守那麽久遠的約定嗎？”

　黑山歎了一口氣，轉移話題道：“可是魯卡當了那麽多年的遊獸，要是這段時間他們部落出了事......”

　黑巫知道首領的擔心，剛才黑山雖然說要帶著族人們回到故土，但黑森林附近即使是以前的黑豹部落，也沒幾個人去過，那片地方對於他們來說比長峰山的這邊還要陌生。

　“我已經向獸神佔卜過一次，這一行我們將會平安順利地抵達目的地，要是首領你還是擔心，到了明天我可以再次向獸神進行佔卜。”佔卜會耗費黑巫的生命力，即使是他一天之內也就只能使用上一次，而隨著年紀漸長，黑巫使用佔卜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這次要不是遇上部落遷徙的大事，估計黑巫也並不是很想動用。

　黑巫斂了斂眉，他已經來到這片土地二十多年了，無時無刻不想回到獸神山下，好不容易等來了這麽一次機會，他並不想放棄。“首領，魯卡和我的女兒結為了伴侶，你知道那個孩子的，她是被獸神寵愛著的孩子，只要有她在，不管我們部落遇到什麽困難都能順利解決的。”

　黑山沒再多話，算是默認了黑巫的說法。

　部落遷徙的事情在整個黑豹部落無疑於像是在平靜的湖水裡投下了一顆巨石一般，不過因為首領說明了是大巫從獸神那裡得到的信息，倒是沒有太多人擔心，還有幾個年老的戰士更是偷偷抹淚，臉上是掩飾不掉的興奮。

　獸人們似乎對於故土都有一種莫名的眷戀，即使不是回到部落原來生活的地方，但只要翻過長峰山，和原來的部落居住地靠近一點，就足夠他們想要馬上就進行遷徙了。

　黑崖卻沒有多少激動，反而有幾分惆悵，當初部落歷經萬難來到這一片地方定居的時候他已經能夠記事，自然明白那麽遠距離的遷徙並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更何況除了他已經廢了的腿之外，他們還有一個沒有自保力的孩子，這會成為角竹的負擔，甚至有可能還沒抵達遷居地的時候就能讓角竹倒下。

　“你會跟著一起走嗎？”

　陸湛有點訝異，“為什麽這樣問？”

　羅臻搖搖頭，“我覺得你不想走。”雖然陸湛曾經跟他說過想要穿過黑森林，看看黑森林後面是不是海，這次部落的遷徙目的地雖然就在黑森林附近，但羅臻能夠看出他並不想和部落裡的人在一起，反而覺得對方有點樂於趁機脫離部落。

　“那你想離開嗎？”陸湛不答反問。

　羅臻歪著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搖搖頭，“我不知道，要是你不想跟著一起離開的話，我可能也會留下來吧。”

　拋開這裡離他穿越過來的那處大湖不遠不說，單是他對黑豹部落裡的其他人並不熟悉，再加上他已經對陸湛交付了信任，相對於其他人而言，他當然更想和陸湛待在一起的。更何況他還知道陸湛的實力並不像其他人以為的那樣沒用，這麽一個大佬在身邊，至少能讓羅臻有足夠的安全感，這也是他選擇陸湛留他也留的原因。

　陸湛深深地看了羅臻一眼，無可否認聽到羅臻的話後他的心裡感覺非常愉悅，甚至心臟的跳動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一拍一般，咚咚咚的，仿佛有人在裡面重重地敲打著。

　“那我去那裡你就跟去那裡嗎？”陸湛唇角微微勾起，細聽還能發現對方話語裡帶著不太明顯的笑意。

　羅臻點點頭，“當然。”在自己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他可不想放棄這麽粗壯的一條大腿。

　除了羅臻和陸湛窩在一邊偷偷討論之外，另一邊的角竹也在和黑崖說著遷徙的事情。

　“對不起。”黑崖深深地低下頭，為自己只能拖累伴侶而感覺自責，自從腿腳受傷後，每天他都因為自己的沒用而懊悔。

　角竹伸手抬起對方的下巴，讓黑崖和自己直視，直到確認對方的瞳孔中完完全全被自己的身影佔據著，這才開口說道：“你是我的伴侶，是我一輩子的伴侶，並不是什麽負擔。這次遷徙我們留下來吧，我們在這裡已經生活了那麽多年，對這塊土地比較熟悉，我有能力養活你和阿水的。”

　遷徙的路上首先被拋下的會是無法行動的人，角竹清楚黑崖的腿只要行走的時間一長就會鑽心地痛，昨晚一路跑到這裡，黑崖的腿直到現在還是紅腫著的，根本沒辦法應付那麽長距離的遷徙，除非角竹拋棄黑崖，不然唯一的方法就只剩下留下來這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