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仙人顯靈的熱度持續了很長時間,之後“仙人”再也沒有顯靈過,時間長了,也沒有人再糾結這件事情。隨著新的熱點上來,許清木終於慢慢回歸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過氣狀態。
但這已經是兩個月以後了,夏天都快要到了。
每年這個時候,最緊張的就是高三學生,而枝城高中依照慣例,在這個時候會組織學生進行一次初夏小遊,讓高三學生放松心情。
舒靜亦所在的班級這次的遊覽點是凌雲山。
因為凌雲觀太出名了,這次上山大家都抱著來了都來了看看也好的心態,早早在網上預約了凌雲觀的門票。未必是真的都信,但總歸是要討個好彩頭。
舒靜亦心情很好,雖然在凌雲觀參觀了一圈也沒有看到那個傳說之中神奇的小道長,但能看到這麽多精美的古代建築和塑像,她也非常滿足了。
正在舒靜亦專心致志地看著木梁上的雕花時,班主任走了過來,神情溫和地說是要問她點事情。
但舒靜亦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因為她知道班主任要說什麽。
果然,班主任在關心了她的成績和心情以後,說到了重點:“靜亦,那個考試期間的食宿費和這個月學校的夥食費,你還沒有繳吧?”
舒靜亦憋紅了臉,低頭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一會兒就給家裡打電話,可能是媽媽忘記了。”
班主任再次放軟了聲調,說:“也不是老師要催你,你要是實在困難,就給老師說吧,反正也只有最後一個月了,老師幫你補上。”
舒靜亦擺手說:“不用的,我馬上就給媽媽打電話。”
班主任看著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的漂亮小姑娘,有些心疼,她猶豫了半天,最終只是拍了拍舒靜亦的肩膀,說:“好的,你不要太大的心裡壓力,最後半個月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複習調整心態。你以後前途無量,現在遇到的挫折,都是小事。”
舒靜亦點點頭,對著班主任道了謝,等班主任離開之後,她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不遠處扎堆在一塊兒熱熱鬧鬧說話的同學和她穿著一樣的校服,和她一樣年輕,好像和她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舒靜亦自己心裡清楚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比如,今天爬山她帶的乾糧就是就是饅頭和一瓶涼白開,而別的同學則是從國外買回來她聽都沒有聽過的零食。再比如,校服雖然統一,但鞋不統一。她很珍惜的白球鞋,連別人的品牌鞋一次的乾洗費都比不上。
她知道自己和那些同學不一樣,她條件不好,她是鄉下來的。
她並不以此為恥,卻還是阻止不了別人因此而排擠她。
其實這些排擠也不會讓她覺得難受,她難受得是……自己又給班主任添麻煩了。
於是,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走到了一個人無人的角落,把那個破舊的二手手機拿出來,撥通了備注為“媽媽”的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的人才接了起來,女人有點疲憊的聲音響起,說:“靜靜啊,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不是在上課嗎?”
舒靜亦道:“今天學校組織的考前動員會,帶我們到凌雲山爬山了。”
女人連忙緊張地說:“啊,這個時候還出去玩啊?去景區嗎?要……要交錢嗎?”
舒靜亦安靜了一會兒,小聲說:“凌雲觀門票不要錢的,爬山也不要錢。”
女人那邊明顯松了一口氣。
這個長舒一口氣的聲音就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了舒靜亦的心口,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又說:“但是,我在學校的最後一個月夥食費,還有高考三天的食宿費都沒有交。”
女人沉默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地說:“哎,你……你知道,你哥最近工作環境不好,也沒攢到什麽錢,到處都要用錢……”
舒靜亦心裡竄起一陣火,稍微拔高了音調,說:“他少去賭一次錢喝一次酒,我一個月的夥食費就有了。”
女人訕笑道:“話也不是這麽說,男人總是得應酬啊,而且……”
舒靜亦忍不住打斷她:“媽,我也是你生的,我從來沒有過分的要求,我只是希望你和爸能支持我念完高中,等我上大學了,絕對不再為難你。這是最後的半個月了,你們馬上解脫了,能不能為我想想?你在外面做工那麽辛苦,如果不是必要我真的不會問你要錢的,但是你寧願把這些錢給我哥揮霍,也不願意給我交一點食宿費嗎?就因為我是女孩子?媽,你自己也是女人,你為什麽就不能體諒一下我?”
這番話頓時讓電話那頭的女人火了,她的聲音當即變得尖利起來:“你現在是在怪我對你不好?我對你不好你怎麽長了這麽大的!而且本來我就不同意你去城裡上學,學校承諾了你成績好可以免除學費和課本費,還會給你發獎學金。結果呢?還不是這也要錢那也要錢,我們家哪有城裡人條件那麽好,拿得出那麽多錢嗎?”
舒靜亦氣得直發抖,大聲道:“學校已經給我免除了很多費用了,只是交每個月的夥食費而已,我是未成年人,撫養我是你和爸的義務,不是學校的義務!”
女人再次拔高了聲調,說:“你說實話,到底是學校要錢,還是你拿錢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和同學攀比了?”
“我沒有!”舒靜亦看了眼自己洗得已經有了毛邊的白球鞋,眼眶酸澀得要命,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只能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很久之後,女人緩和了語調,說:“媽媽已經盡力支持你的學業了,養你這麽大真的不容易,你也要有點感恩的心。媽媽現在真的拿不出錢來,要不然,一會兒你爸爸回來,我問問他。先這樣吧,我去給你哥做午飯了。”
說完,女人就掛了電話。
舒靜亦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心裡一陣陣地發涼,她茫然地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接著突然聽到“啪”的一聲。
舒靜亦嚇了一跳,抬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看見前面一個個子很高戴著紅袖章的青年正慌張地撿起掉在地上的掃帚。
二人目光一對上,文博涵就慌忙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你打電話的,是我先在這邊掃地的,不過你過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怎麽跑到這邊來了,這長廊的修繕還沒完工,可能有些磚瓦會掉落。”
文博涵說了一長串,舒靜亦一句話都插不進去,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舒靜亦正要口,他突然臉色一變,說了一句“小心頭頂”然後快速地朝著舒靜亦跑了過來。
舒靜亦抬頭看了一眼屋頂,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但文博涵已經衝到了她的面前,拉著她的胳膊往後一帶,接著她頭頂的幾塊瓦突然落了下來,文博涵伸手幫她擋了幾下,一塊瓦都沒有砸到她,但剛好就有一片落在了文博涵的腦袋上。
“啪”的一聲響,嚇得舒靜亦一聲驚呼。
瓦塊停止了下落,文博涵才拉著舒靜亦離開了房簷,帶她去旁邊的石凳休息。
舒靜亦回過神來,這才緊張地看著文博涵,說:“你沒事吧!”
奇怪的是,他額頭上竟然只有一個非常非常小的劃痕,看上去就像是紙張上折痕。
舒靜亦越來越覺得奇怪了,剛才青年朝他跑過來的時候,瓦塊根本還沒有開始下落,而落下來之後,他就像是知道每一塊瓦塊會砸在哪個地方一樣,精準地幫她擋開了。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舒靜亦還是緊張這個幫了她的陌生人,連忙說:“你沒事吧,趕緊、趕緊去醫務室。”
文博涵“嘿嘿”一笑,說:“小問題,一會兒找漿糊貼一貼……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有創可貼嗎?貼一下就好了。”
舒靜亦連忙點頭,在背包裡找出了創可貼給他貼上,他立刻就精神奕奕了。
舒靜亦很快不再糾結這件事情,她也聽說了很多凌雲觀的傳說,所以對凌雲觀有這樣的能人異士也並不驚奇。
舒靜亦有點靦腆地笑了笑,說:“真的太謝謝你了,剛才要不是你的話,我腦袋已經開花了。”
文博涵也跟著笑,撓了撓頭,說:“沒事的,就是……那個……剛才你打電話的內容,我聽到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聊聊。”
舒靜亦沉默了一會兒,又側頭看了看文博涵。雖然這個五官粗獷身材高大,像個黑社會似的,但對方的眼神真的很親切。
為什麽陌生人能對她有這樣的善意,家裡人卻要給她那麽多的壓力呢?
舒靜亦想到這裡眼眶又紅了。
文博涵連忙給她遞上了一張紙巾,有點著急地安慰道:“小姑娘,你別哭啊,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等你考上京大計算機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舒靜亦怔了一下,抬起泛紅的眼,看著文博涵迷茫地說:“你……你怎麽知道我想考京大計算機系?”
“額……”文博涵頓了頓,然後才認真說,“我看和你投緣,就跟你說實話吧。我算命很準的,剛一看到你,我就感覺到了,你,魁星點鬥,獨佔鼇頭,是狀元命啊。”
舒靜亦的眼神依然很迷茫。
文博涵有點著急地說:“真的,你要信我!我算命準到泄露天機,我都是冒著遭天譴的風險給你算的。”
聽到這裡,舒靜亦一下被逗樂了“撲哧”一聲笑出來。
不管怎麽樣,看到這小姑娘心情稍微好了些,文博涵也高興了,正打算繼續說下去,他們突然聽到從長廊後面傳來了嬉鬧聲,有個聲音很尖的小姑娘在大笑:“嘻嘻嘻嘻,快看,這個狐狸真的是莫西乾頭啊,好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