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木抓著手裡的鬼物,在宋玦面前晃了晃。
宋玦仔細看了看,這是一個非常醜陋的鬼物,雖然還是人形,但臉上的五官都已經沒了,只剩下空洞洞的骨架,相當怪異。
許清木見宋玦滿臉好奇和探究,哼了一聲說:“你倒是不怕。”
宋玦豈止是不怕,簡直是恨不得出去放鞭炮慶祝。
既然孟安靖是鬼,那這幾天撩他頭髮摸他手的就不是人,只是一堆紙和竹條。
太好了。
宋玦露出滿意的微笑,從包裡拿出酒精棉片,仔仔細細地給自己擦手消毒,說:“你們繼續。”
柳譯如夢初醒,突然“啊”地一聲大叫,然後推開了緊緊抱著的沈良才,看著紙人說:“天呐,是紙人!”
許清木道:“嗯,我們沒瞎。”
柳譯又大叫:“是那個護工!臉上的痣位置都一樣!”
“……”許清木認真道,“嗯,我們也沒傻。”
柳譯急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葉家早年間就是扎紙人起家的,葉元征……就是銀河的老板,扎紙人是一絕,他扎的紙人,能讓魂附在其中,和活人無異。”
許清木問:“那他比起你父親的紙人附魂如何?”
柳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他當然是厲害多了,我父親的紙人附魂只能讓自己的魂附上去,一旦被抓住就完了。但葉元征扎紙人那簡直就是再造肉身了,任何魂魄都能附在上面,而且還看不出來,您不是也打眼了嗎?”
“確實。”許清木又看了兩眼地上的惟妙惟肖的紙人,它連皮膚的紋理和眼睛裡的神采都完美複製了真人,這手藝誰看了不誇一句厲害。
許清木說:“那現在事情就很清楚了,我們從頭到尾理一遍。首先,讓受害者們腦損傷的原因找到了——鬼剪發。”
“鬼剪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鬼剪了生人的頭髮。這比被鬼咬一口還要嚴重,因為鬼剪發會帶走生人的部分神志。
剛才宋玦就差點中招。只要第一次成功被鬼剪了頭髮,他就會被帶走一部分神智,然後越來越依賴這個剪走他頭髮的鬼,後來被剪得多了,最終會腦損傷變得癡傻。
許清木來得非常及時,差一點宋玦就完蛋了。
白美美應該是心疼了,又飛到宋玦的面前去搖尾巴,宋玦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我沒事。”
許清木好氣。
感覺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了個孩子,卻更親他爹……不對,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
許清木被自己給雷到了,又遷怒宋玦,用眼神示意“對救命恩人多一點尊敬”。
宋玦也瞄了一眼許清木,用眼神回應“我是為了誰才在這裡出賣色相的”。
然後倆人同時輕哼一聲,轉頭不看對方。
沈良才拍了下腦門,道:“所以之前那些患者都是這樣遭殃的,而在背後操縱鬼剪發的,就是葉元征,直接害人的是鬼物,但真正的幕後主使是人。”
葉元征將鬼物附在紙扎人上,讓它們去勾搭受害者,也難怪受害者會為愛癡狂,畢竟他都是根據你的喜好量身打造的定製產品。然後,鬼物騙婚成功,將受害者徹底害成智障,拿錢跑路。
這就是後來受害者家屬找不到那些騙婚的護工的原因——它們根本就不是人,這副紙扎的皮囊一脫,再換一幅,直接就人間蒸發了,誰還能找得到?
安靜很久的宋玦發出“嘖”的一聲,然後說:“這麽好的技術,為什麽不用在正道上?這手藝如果拿去做仿生機器人,絕對會在市場上佔據先機。再不濟,做高端定製的計生用品,也很能賺錢的,這多大的商機啊。”
另外三人:……
鐵血奸商無論什麽時候都能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商機。
宋玦抬起頭,看著柳譯問道:“你們玄門還有別的人有這樣的手藝嗎?有沒有可能,把這項技術發展成產業鏈?做成低成本量產?”
柳譯恍惚道:“葉元征只有一個,沒有人再有這樣的手藝。”
“遺憾。”宋玦頗為可惜,然後說,“你們繼續。”
沈良才突然想到了什麽,著急地問:“那患者們還能醫好嗎?”
許清木回答:“如果能找回被鬼剪掉的頭髮帶回去做一場法事,就能慢慢恢復。如果頭髮被毀掉了,就再也沒有辦法了。”
還有希望就好,沈良才表情松了一下。
“事情清楚了。”許清木問柳譯,:“你們玄門協會裡都是些這種玩意兒嗎?”
柳譯擦汗,忙道:“不是的,協會雖然內鬥嚴重,各種報團,也不少人心臟……但這種害人的事情還是嚴厲禁止的。葉元征的手段厲害,您也看到了,協會肯定不知道這事兒啊!不過……或許也可能有一些人知道,但要麽是和他報團的,要麽是不敢反抗葉元征的。”
許清木翻白眼:“那你們這個破協會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嗎?”
柳譯就茫然地說:“但是自古以來都有……有協會多少有一點製約,沒有的話,說不定更糟……”
許清木也不想管那個破協會,轉頭繼續看著孟安靖說,“你害了那麽多人,該付出代價了。”
說著,許清木就準備先直接手撕了眼前這鬼子,他手剛一用力,被他抓住的孟安靖就開始哀嚎求饒。
“小道長饒命!”孟安靖空洞洞的嘴裡發出淒慘的求饒,“我還有用!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都說!”
許清木微微松了手指,但仍然沒有放開它的脖子。
孟安靖不敢怠慢,慌忙說:“除了我以外,葉元征還豢養了許多鬼物。他從很多地方收集來了很多屍骨,有些是偷的,有些本來就是野鬼野屍。我們都不是自願害人的,只是我們的屍骨在葉元征的手裡,受到屍骨的限制,我們無法投胎,也無法逃走,只能聽他的擺布。”
許清木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說:“這個葉元征還真是夠不要臉的,人鬼都要壓榨。”
孟安靖點頭,哽咽著繼續說:“只要將這些屍骨都找到,超度了我們,以後葉元征就再也不能用我們害人了。另外,從第一次鬼剪發開始,所有被害生人的頭髮,我都收好了。我真的沒想害人,一直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解脫,就將他們的頭髮還回去,讓他們也不必受苦……”
“太好了!”沈良才立刻滿臉都是驚喜。
許清木也松了手,將孟安靖放在了地上。
它還不算是罪大惡極,能將功補過最好。
許清木又轉向柳譯,說:“那好,既然都是葉元征搞的鬼,現在我們就先想辦法,先找到葉元征藏屍骨的地方,解決以後就把他暴打一頓。”
柳譯滿臉懵逼,道:“這麽、這麽簡單粗暴嗎?”
許清木奇怪道:“那不然呢?”
“這樣……可就……就和葉家為敵了……”柳譯有點為難地說,“葉家可是個大家族,有不少大能……您要得罪人了。”
許清木笑:“得罪全天下都有過了,還怕多得罪一個家族嗎?”
柳譯也知道許清木厲害,對他的囂張也就無話可說。
許清木蹲下來,問還在瑟瑟發抖的孟安靖:“這療養院裡,還有多少和你一樣被葉元征控制的鬼?”
孟安靖回答:“加上我一共十四個在療養院裡,還有一些放出去了。”
許清木“嗯”了一聲,然後又把孟安靖的塞回了紙人裡,那乾癟癟的紙人很快就再次飽滿了起來,又變成了可以動的活人。
“去把療養院裡的鬼都叫到這個房間裡來。”許清木的眼睛眯了眯,年輕的臉看上去格外天真,但話語之中透出來的威脅,卻讓孟安靖不寒而栗,“不要搞么蛾子哦,我很討厭被人耍,被鬼耍也不行。”
孟安靖狠狠哆嗦了一下,麻溜地爬起就跑出去了。一會兒,孟安靖就一個個地將鬼物們帶了過來。許清木一手扯一個,很快地上就躺了一排紙人,手裡也抓了一堆鬼魂。
宋玦挨個欣賞這紙扎人的精湛工藝,依然是滿臉可惜。
許清木懶得搭理他,給了白美美一張符紙做武器,然後這些鬼物都交給白美美看管。
或許是氣這些鬼想剪宋玦的頭髮,白美美現在正在發脾氣,挨個給鬼物們拔頭髮。
鬼物們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地任由白美美拔。
柳譯相當愉快,神清氣爽地叉腰給白美美打氣:“拔!拔得再狠些!都拔成河童!”
沈良才問:“這樣把它們關在這裡有用嗎?”
“你真笨!”柳譯瞪了沈良才一眼,然後開始諂媚地拍許清木的馬屁,“小道長這是隱匿了這些鬼物的蹤跡,葉元征就找不到它們了。一下這麽多鬼物一起消失,他肯定是會以為自己藏屍骨的地方出了問題,自己就會去查看啊,到時候小道長不就找到他到底把那些屍骨藏在哪裡了?”
沈良才恍然大悟,立刻又肅然起敬,而後,他和柳譯倆人就如同訓練有素的海豹,同時啪啪鼓起掌來。
柳譯一邊鼓掌,一邊繼續拍馬屁道:“小道長這麽厲害,我這麽沒用,肯定不需要我了,那什麽……我先回去了,陽台上衣服還沒收……”
說著柳譯就想溜,許清木抬手拽住他衣領把他給拽了回來,說:“別想跑。”
柳譯哭喪著臉道:“小道長,我還能做什麽啊?”
許清木笑道:“最後幫我一個小忙,打個電話,幫我把葉元征約出來見一面。”
柳譯稍稍放心了一點。打個電話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算牽扯太深,葉家應該不會遷怒他。
許清木的笑容放大,用純潔又無辜的語調說:“放心吧,匡扶正道你也出了大力。所以我暴打葉元征的時候,一定會提起你不可磨滅的功勞。”
柳譯:……
宋玦道:“你看,他在狂笑。”
柳譯:……
滿臉都寫著開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