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襲來的瞬間宋玦已經注意到了,他的手飛快地去擋,“呲”的一聲,鮮血就在水中蔓延開了。於是劍光的速度減弱,等飛到許清木面前的時候,許清木便輕松地擋了下來。
許清木先去看了一眼宋玦,宋玦立刻便對著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但他們並沒有時間用來開心,很快,又是數道劍光襲來,這一次的目標很明確,根本就不是朝著許清木和宋玦,而是那根長長的鎖鏈。
許清木和宋玦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瞬之後,只聽“啪啪”幾聲,鎖鏈應聲而斷,隊員們立刻四散開,許清木和宋玦慌忙去拉,但速度極快的小水猴子已經撲了上來,飛快地將他們給拖拽進了水底深處。許清木和宋玦手再快,也隻撈回了三個人。
許清木心頭火氣,一張符咒朝著劍光的方向飛快地擲了出去,混亂的水波之中傳來一聲悶哼,似乎有人受傷。
但這也沒有什麽意義,現在更多的水猴子湧了上來,他們出去的最好時機已經錯過了,許清木和宋玦只能飛快地將撈回來的那三個人從門裡扔了出去。
白光一閃,三人不見了,許清木和宋玦也不再逗留,衝破水猴子的突圍,抓著那隻大水猴子,朝著白光的反方向遊去,沒多久,他們離開了小水猴子們的攻擊范圍,冒出了水面。
離開了水的大水猴子在岸上完全沒辦法動彈,只能支撐著上半身,有些狼狽地擺動著它的魚尾。
許清木和宋玦緩了緩,互相查看了一下對方的傷勢,而後,許清木站了起來,壓抑著憤怒,說:“你出來吧。”
周遭一片安靜,許清木又說:“我幾乎已經全想起來了,易安,是你吧?”
平靜的溪水慢慢有了漣漪,再然後,又一個人從水中冒了出來,禦劍懸停在半空之中。
是於隊長。
但又不是於隊長,真正的於隊長,應該也是早就死了。
他依然是頂著於隊長的皮,很是瘦弱。但眼鏡摘了下來,雙眼發出了精光,他的樣子和之前的滿丫頭、溫綸都不一樣,但嘴角牽起的神經病笑意,卻如出一轍。
許清木和宋玦對視一眼,目光冷冽地看著他。
“你應該是叫做易安。”許清木目光冷冽地看著他,說,“我沒記錯吧?這麽長時間,我們私下一直叫你神經病來著,也不太好。”
“是易安。”那人笑了笑,終於是不再故弄玄虛,承認了這個名字。
隨著他的承認,一連串的記憶也都回到了許清木的腦海中。
前世的許清木,撿過一個叫做易安的小孩兒。
易安是當時某個大家族家家主的私生子,因為身份從小到大受盡了兄長們的欺辱。最嚴重的一次,那些人點火燒了他的屋子,將他半邊臉都燒爛了。那火不是普通的凡火,因而這臉再也治不好,許清木到死都只見過易安的半張臉。
他後來從從家裡逃了出來,險些誤入邪道,被許清木撿回了凌雲觀。
易安的天分不錯,所以許清木一直很喜歡他,教他了很多東西,他也一直非常崇拜許清木。
當然,是在許清木和宋玦認識之前,當他發現下山遊歷之後的許清木和所謂的正道人士有了牽連以後,他就徹底憤怒了,認為是許清木背叛了凌雲觀。
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易安非常偏激、衝動、歇斯底裡。他不僅是厭惡正道人士,而是厭惡所有人。用現代的話來說,他應該是有點反社會人格障礙。
許清木一直以為好好教他他一定能改回來,誰知道……許清木死了,他就這樣中二了一千多年。
許清木看著易安,眼神之中不由地露出一些難過,他低聲說:“或許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因為你天分高就教你那麽多東西。這樣的話,你就算是再偏激也不可能造成那麽大的破壞。”
易安眨了眨眼,笑道:“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掌門,我的命是掌門救的,我的一切都是掌門給的。”
許清木沒搭腔,慢慢地從後頸扯出來一條小蟲子,那小東西通體雪白,只有兩隻眼睛是黑的,肥碩短粗,在手心裡蠕動著格外惡心。
宋玦也抬手從後頸裡扯出了一條同樣的小蟲。
兩人看著那蟲子都覺得惡心,扔在地上一腳踩爆,白色的粘液就噴了一地。
“這就是你花了十多年在湘西煉出來的蠱蟲吧?”許清木有些嫌惡地把自己的鞋底在地上磨了一下,說,“看來還真是很厲害,能影響我們的記憶的情緒,這段時間,我沒少因為這東西暴躁。忍了這麽久,終於把你引出來了。”
易安有點失望地說:“居然被掌門識破了。我還以為,你的記憶真的已經被我影響了,哎,到底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啊?”
“你弄巧成拙了,你用溫綸的皮將我們引到墓穴,希望我和宋玦的記憶受干擾,反而是回到這個墓穴,讓我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許清木頓了頓,又慢慢地說:“而且,我一直相信宋玦。”
說完倆人就默契地眼神一對。
小筠之前就對他們有過提醒,他們一直沒忘,也一直堅定地信任著對方。
許清木繼續說:“宇宙之神,天河之水,人族共同記憶裡的滅世大洪水是天罰……這些東西的確是我教給你的,如何做法能引來天河之水也是我從古籍之中整理而來的。但是,我從來沒有厭惡過人類,也不會那麽自戀地覺得我有資格代替宇宙對人類做出刑罰。一千年前那場洪水,不是我引來的。”
許清木定定地看著易安,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許清木就繼續說:“你的天賦很高,又利用了我的信任,是你將那場天河之水引來的,然後嫁禍給我。”
易安還有點調皮地歪了下頭,道:“說嫁禍就太難聽了吧,我真的是沒有私心的,我是為了宇宙之神將肮髒的人世間給洗乾淨罷了。這分榮耀,我甘心讓給掌門。”
宋玦忍無可忍,爆了一句粗口然後說:“神經病,別宣揚你那套歪理邪說了,聽了就惡心。前世要不是你從中挑撥,後來我和清木的關系也不會那麽差。但我一直就知道那場洪水不是他引來的,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清木。他渡劫的時候,我不是要去殺他,我是想要去救他。”
只可惜,宋玦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他沒能救下許清木,易安卻逮著了空,將許清木的魂魄給送到了無間去。
易安看著他們,有些感慨地說:“感情這東西還真是堅韌,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想分開你們都失敗了。”
其實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了,許清木也實在不想聽易安的廢話,在他要再次開口之前,許清木已經隨手撿一根樹枝當做箭矢,飛身而起。
他的身影如疾風閃電,帶著強大殺傷力,劃破了月色,朝著易安飛快地襲擊。
宋玦的箭也已經密集地射了出去,和許清木做著配合。
易安現在只有一半魂魄,逃跑倒是容易,但這陣法內他根本無處可逃,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想贏過許清木和宋玦,根本不可能。
易安全力抵擋,但整個人還是神經兮兮的,每次被許清木和宋玦傷到,都會發出怪異的笑聲。
許清木聽著他的笑就心煩,怒道:“你笑什麽笑!腦子有病!打不過就認輸!”
在許清木和宋玦默契的配合之下,易安的肩膀又中了一劍,但他還是飛快地逃竄,又故意大笑,說:“但是,我本來就沒有想要打敗你們啊。”
他這話說出來,宋玦的臉色突然一變。
宋玦又想起了新的東西。
前世,許清木在死之前,告訴了他如何將天河之水封印,解決那場大洪水。
這裡……這條小溪,就是宋玦封印起來的天河之水。那道門,不僅是通往現實世界的門,也是隔絕天河之水和人間界的門。要是打開了,那又是一場大災難。
打開門的辦法,是要殺死這隻大水猴子,它是許清木和宋玦用了一生的修為設下的結界,是一把鎖,只有許清木和宋玦兩人能打開。
一直以來,易安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要許清木和宋玦的命。他是故意將這二人引到了這陣法裡,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打開這道門。
宋玦想起來的瞬間,立刻道:“清木,他想讓我們開門。”
許清木也飛快地想起了什麽,他最後朝著易安刺去了一劍,正中易安的胸口,易安受傷不輕,已經無法禦劍,重重地從半空之中跌落。
落地以後,受傷的易安還在瘋狂地大笑:“哈哈哈,掌門,一千年前的洪水確實是我引來的,但現在,你有機會親手洗乾淨這人世間的罪孽啊。”
許清木的火再次開始往上竄,他抬手要再打易安,易安又大聲說:“對了,還有九個被水猴子帶走的考古隊員,你們猜他們怎麽樣了?”
許清木和宋玦的眉頭擰了起來,心情沉重地說不出話來。
易安嘴角含笑地說:“他們應該還沒有死,殺了這隻水猴子,其他的小水猴子也都沒了,再把這幾個人撈起來就好,掌門的手段多,救幾個溺水的人很簡單吧。”
許清木的臉色越來越沉重,易安就繼續說:“不過,一直這樣拖下去就危險了。他們不僅會死,而且魂魄可能會被永遠地留在這個地方,然後慢慢地消散。要不,你們也可以一輩子都不打開這扇門,就在這裡面好好過,反正你們只要在一起就行了。九個人換天下人,還有你們的一生相守,這樣算來,不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