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塔瑪這樣具有異國風情的貌美女子, 無論和什麽男人對戰,總會讓對手下意識手下留情。
奈何遲鍾鳴是個斷袖。
還是個武功高強的短袖。
李錦余端坐在黑金紋緞背的靠椅上,手裡捏著瓜子, 看著遲鍾鳴策馬揚鞭與塔瑪戰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
遲鍾鳴在原著中戰場功夫也屬前列,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似乎這次戰鬥特意帶了些炫耀的意思,動作行雲流水, 腳下的駿馬與馬背上的人搭配極為默契, 與塔瑪馬戰的場景竟然十分賞心悅目。
霍采瑜看李錦余看得入迷, 忍不住心裡又有些酸, 低聲問:“陛下, 好看麽?”
“好看。”李錦余把捏了好久的瓜子放進嘴裡, 鼓鼓的腮幫子一動一動, 含混不清地誇獎道,“遲鍾鳴武功真好。”
霍采瑜目光微沉, 轉頭看向了演武場,嘴唇抿了成一條線。
遲鍾鳴炫耀夠了, 辣手摧花,很快就一馬槊把塔瑪擊落。
塔瑪身上也穿了護甲, 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才狼狽地爬起來, 咳嗽了幾聲,剛想說什麽,馬槊已經指到了她的面前。
技不如人, 塔瑪咬了咬牙:“我認輸了。”
她馬術在父王的眾多子女中屬於一等一的精湛,沒想到竟然就這麽被大荻一個不知名的小將給打敗了?
大荻的武將不都是一群廢物麽?
不過事已至此,輸了便是輸了。
被大荻的不知名小將炫耀一般打敗, 使臣的臉色微微有些陰沉,側頭看了眼第二名上場的狡國戰士,稍稍使了個眼色。
遲鍾鳴還在場上得意洋洋地晃著馬槊,本想一鼓作氣一串三,卻被霍采瑜叫了下來:“好了,你可以下來了。”
遲鍾鳴微微一愣:什麽,霍采瑜的意思原來不是讓他碾壓狡國人、為大荻好好出一把風頭?
霍采瑜重新為李錦余斟滿茶水,解開外袍下了場,聲音中沒有一絲波瀾:“本王剛好想要活動一下。”
這下大荻和狡國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
哪怕是荻朝的官員,也只知道他們這位攝政王上任之後手段了得,不但很快便控制住了朝政,還步步為營逐步蠶食著丞相派的勢力,讓丞相派逐漸日暮西山,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視……
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位攝政王還擅長武藝?
有幾個吏部的官員想起來,攝政王出身也算是武將家族,父親還曾經戰死邊關。
只是看他們攝政王年紀又不算大,武藝能好嗎?
與霍采瑜交手、且略輸一籌的遲鍾鳴自然不會有這種疑問,看看霍采瑜的神色,再遙望一下陛下那邊,瞬間明白了攝政王殿下的意思。
他撇撇嘴,順從地從演武場上下來,路過霍采瑜身邊時低聲道:“小心些。”
塔瑪公主在馬戰的過程中幾次故意靠近,身上帶著一股馨甜的氣息,聞著腦袋就有些暈。
若非遲鍾鳴提前有準備,察覺不妙就屏息運氣,說不定真會著了對方的道兒。
霍采瑜點點頭,走到演武場中間,看向了狡國使臣。
狡國使臣面色流露出一絲喜意,揮手讓原定上場的那人停住,自己站了起來。
——他要親自打敗大荻的攝政王!
雙方檢驗了一下馬匹,確認無誤後上馬。
使臣打量了一下對面仍舊一身朝服、沒有任何防護裝備的霍采瑜,假惺惺地道:“攝政王殿下不穿甲麽?萬一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霍采瑜把朝服的袖子扎緊,微微抬了下頭,唇角輕輕一勾:“使臣不必擔憂。”
既然對方如此大言不慚,使臣也沒有多嘴。
反正他已經把話說在前頭,真傷著這大荻的攝政王也有話說。
……
事實證明,這名使臣想太多了。
盡管狡國人確實天生適合騎兵馬戰,但和霍采瑜這種武學天才、且從小就跟著父親學習馬術的人比還差了很遠。
這個使臣的實力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強大,馴馬也格外有一套,荻朝牽上來的烈馬在他手下溫馴得像是一隻小綿羊。
但他還是被看起來不如他魁梧的霍采瑜狠狠碾壓。
遲鍾鳴和塔瑪還有來有回地打了好一會兒,使臣面對霍采瑜精湛的武功、嫻熟的馬術,完全想不到這人竟然會是在京城裡養尊處優的攝政王!
——怎麽回事,買來的情報不是說這個攝政王是靠出賣色相、取悅皇帝才上位的嗎?怎麽實力竟然如此之強?!
更讓他憋屈的是,霍采瑜完全就是在戲耍著他玩!
比起還略有遮掩的遲鍾鳴,這個霍采瑜攝政王的炫技意圖赤裸裸地擺在了臉上。
明明有一開始就把他完全擊落馬下的實力,卻不疾不徐地一點點逗弄、他的策馬回旋、弓馬功夫盡在對方的掌控之中,整個人都跟著對方的節奏在走!
他暗藏的各種手段一個都用不出來。
使臣無比憋屈。他已經不想著怎麽贏了,幾次都想出口喊停。
可每次他想要張嘴,霍采瑜的攻擊便跟了過來,讓他的話語湮滅在應對攻擊的疲於奔命中。
雖然使臣打得很痛苦,但從場外來看,演出效果極好。
霍采瑜仿佛在跳舞一般,馬槊揮起的弧線、駿馬奔馳的氣勢,連帶地上踏起的塵煙都帶著別樣的魅力。
李錦余看著霍采瑜在演武場上縱馬奔騰酣暢淋漓,看得眼睛都忘記眨一下。
看原著的時候他就知道作者設定的霍采瑜相貌極佳、風姿氣度均是上乘,但他對人類的審美沒什麽感覺,又有點臉盲,一直沒覺得有什麽特殊。
自從上次和霍采瑜一起在沐清池沐浴,李錦余才逐漸發現霍采瑜平日裡隱藏在衣服下精壯的身材。
也許是因為動物的野性本性,也許是因為倉鼠永遠不會擁有這麽有力的身材,也許……是在沐清池中霍采瑜說的那番話,李錦余那時開始忽然覺得霍采瑜整個人似乎都亮了一些。
比如現在,李錦余雙眸中盛滿了霍采瑜在演武場中的颯爽英姿。
他的心情都隨著霍采瑜的動作一上一下,哪怕理智上知道以霍采瑜的武功和智慧完全不會被狡國的使臣坑到,可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跟著提起心。
等到霍采瑜徹底把狡國使臣擊落在地上,周圍才爆發出一陣歡呼。
——攝政王威武!
李錦余站起身,懷裡還抱著盛放湯圓的籠子,呆呆地看著霍采瑜乾脆利落地跳下馬,隨手一揮馬槊,背後是晴空萬裡碧如洗,雙眸湛湛明光,唇角還帶著他看不懂的笑意。
他眼睜睜看著攝政王走到他面前單膝跪下,低頭行禮:“臣不負陛下重托,為陛下取得勝利。”
李錦余忽然有些慌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亂什麽,隻覺得似乎有什麽掩藏在水底的東西即將破繭而出,編織成危險、美麗、不真實的蝴蝶,引他走上之前從未想象過的道路。
李錦余下意識後退一步,抱緊了懷裡的倉鼠籠子,喃喃地道:“嗯,辛苦攝政王了。”
霍采瑜本可以在第一次交鋒時就把那個使臣擊落,但為了自己隱晦的小心思,故意拖長了戰線。
這樣的效果雖然很好,但體力消耗也十分明顯。
本想著能夠博得陛下一笑,那他這一番苦心也就沒有白費;可現在看起來,陛下眼神有些茫然,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打鬥?
難道他剛才打得沒有遲鍾鳴好看麽?
霍采瑜抿緊了唇,方才臉上的喜悅與期待漸漸消失,轉頭看向了被人攙扶起來的狡國使臣:“三局兩勝,貴國已經輸了。”
那使臣被霍采瑜帶著強行打了這麽久,臉色有些蒼白,還沒說話便猛烈地咳嗽起來。
塔瑪在一旁看得有些不服氣,叫了起來:“攝政王殿下未免也太過分了!明明可以一開始就贏,為何要拖這麽久?”
哪壺不開提哪壺。
霍采瑜現在正不爽著,面無表情地看過去:“技不如人,貴國莫非輸不起?”
塔瑪還想再說什麽,被使臣揮手製止。
使臣咳嗽兩聲,勉強喘過氣來,臉色也不太好看:“我們願賭服輸——只是既然商議了打三場,總不至於兩場就結束了,還是請陛下也來活動一下身體吧。”
這句話戳到了霍采瑜的逆鱗,讓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想要挑戰陛下,那便先勝過本王。”
“可攝政王殿下已經打過一場了。”
“本王何時說過只打一場?”霍采瑜目光冷冽,活動了一下胳膊,走向了演武場,“方才只是怕你們被我大荻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將領全部打敗,少了本王活動筋骨的機會才讓他下來。”
使臣頓時噎住。
“還要打麽?這次本王不會手下留情。”霍采瑜在一旁的兵器架上挑選了片刻,拔出一根閃爍著寒光的狼牙棒。
已經見識過霍采瑜的強悍戰力,使臣和待上場的那個狡國戰士同時吞咽了一口口水。
——這一棒子砸在身上,可真是要死人的……
不想在已經既定事實的事情上折損人手,使臣憋了半天氣,才頹然道:“那便算了。”桀驁不馴的狡國人竟然在大荻的攝政王面前退縮了。
使者團剛剛來到大荻上貢時的囂張氣焰已經點滴不剩。
霍采瑜面無表情毫無意外,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點了點頭:“那還請貴使盡快聯絡貴國,將說好的牛羊馬匹送來——我大荻百姓還等著牛奶羊肉吃呢。”
這話再次刺激了已經受傷受氣的使臣,讓他臉色驟然漲紅,隨後“哼”了一聲,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
費盡心思也沒能把他們的王子救回去,使臣後面幾天還試圖聯系和他們暗中有往來的荻朝官員——不知怎麽回事,那些曾經把消息販賣給狡國的荻朝高官竟然也翻臉不認人,閉門不見!
狡國使臣氣勢洶洶地來到京城,最終黯然離去。
到最後也沒把身陷囹圄的王子救出來。
不得已,使臣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塔瑪公主身上。
塔瑪公主作為狡國上貢給大荻的美人,要留在皇帝的后宮裡。以塔瑪的美貌,勾得皇帝的寵愛,再想釋放大牢裡的狡國人便容易多了。
生怕塔瑪有什麽小心思,使臣臨走之前還特意警告過她:“桑托王子是王最寵愛的王子,若是他折損在大荻,你也跑不掉。”
塔瑪之前故意試圖激怒攝政王的舉動讓使臣有些不滿和擔心。
塔瑪撇了撇嘴:“塔瑪知道了。”
雖然從口味上來說她更喜歡那個強大的攝政王,但大荻皇帝的相貌也不錯。
只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狡國進貢結束,她被送進皇宮之後,等候她的不是華美的宮殿美酒、香車歌舞、皇帝臨幸,而是一處荒地、一把鋤頭和一袋苞米種子。
塔瑪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引她前來的內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是來做皇帝的妃子的!”
她在狡國貴為公主,握過馬鞭、握過武器,可從沒握過鋤頭!
“沒有搞錯。”內侍謹遵攝政王和陛下的命令,對這個來自敵國的美人沒有好感,指了指那幾把農具,“宮裡頭的其他娘娘都做這些,您自然也不能例外。陛下開恩,這是宮裡最肥沃的地,特意照顧塔瑪公主。”
塔瑪目光落在那些似乎散發著濃烈的泥土氣味的農具,後退一步,忽然揚起下巴:“皇帝呢?塔瑪要見皇帝!”
她可不信皇帝會讓她這等美人來種地!定然是這些下等人自作主張!
內侍似乎早有預料,呵呵笑了一聲:“塔瑪公主說笑了,您在宮裡現在什麽位分都沒有,是沒有面聖的資格的。”
塔瑪沒想到中原皇帝竟然這麽多規矩,咬了咬下唇,楚楚可憐:“那,塔瑪到底怎樣才能見到陛下?”
若是一般男人說不定對方還會心軟;可內侍都是去了勢的,在宮裡什麽美人沒見過,又被攝政王叮囑過,自然心如止水。
內侍指了指那幾把鋤頭:“按照宮裡的規矩,嬪妃晉升位分是按照種出的糧食的品階產量來的,公主安心種地便是。”
塔瑪:“……”
說來說去還是要種地?!
這大荻的后宮是怎麽回事!
……
對於狡國使臣來說,最頭疼的問題是如何向狡國的王交代王子被扣押、還要進獻新的貢品的問題;
對於大荻來說,則面臨著新一輪的風暴。
霍采瑜用了這麽大陣勢把狡國人拖在行宮一個月,當然不是為了單純向狡國展示荻朝的強悍。
更重要的是調查荻朝和狡國通敵的官員。
狡國使者團這次吃了虧回去必然懷恨在心,將來爆發戰爭幾乎是在所難免的事。
在那之前,霍采瑜一定要把潛伏在大荻官場裡的毒蟲清洗乾淨!
父親當年戰死邊疆的主要原因便是後方供給不足,甚至可以說是死在自己人手裡。
如今邊關戰事將起,霍采瑜不允許再次發生同樣的事情。
他們手裡有現成的幾個狡國使者團俘虜——霍采瑜扣下他們也是為了能夠得到這方面的信息。
狡國人性子狠辣倔強,面對酷刑也咬緊了牙關不肯松口;但這次有些不同,有個狡國戰士不知是骨頭軟還是另有特殊,熬不住多少刑罰,很快便在獄中喊著“我是狡國的王子,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刑部的人意識到釣到了大魚,趕緊上報到了攝政王那裡。
攝政王在陪伴陛下之余發出了指示,要求仔細拷問這個桑托王子,看能撬出多少有價值的信息。
桑托王子在狡國受盡恩寵,哪裡承受過這樣的刑法,很快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籍著桑托王子吐露的線索按圖索驥,霍采瑜迅速出馬,找到了和狡國使者團有秘密聯系的官員。
這些官員遍布戶部、刑部、兵部等荻朝關鍵部門,除了被霍采瑜親自清洗過的吏部,其他五部竟無一幸免。
頂頂重要的戶部尚書,家裡竟然也有狡國進獻的金狼頭。
狡國之前竟然對大荻滲透到了如此程度!
這個結果讓大荻上下震驚異常。
更關鍵的還在後面。
這些和狡國有密切聯系的官員,無一例外都是被葉丞相一手培養、訓導、推上位的鐵杆丞相派。
——下面的人都和狡國有來往,那最上面的丞相呢?
一時之間風雨欲來。
早朝時候,霍采瑜將整理出的所有證據一五一十地呈了出來,在大殿之上全部念了一遍。
聽著各部官員收授狡國賄賂的詳細清單,太和殿上鴉雀無聲。
誰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嚴重。
哪怕是收了狡國的禮物、隻覺得自己透露了一點點”無傷大雅“的小消息的官員亦如此。
“本王知曉,各位之中應當有不少人存著這樣的心思——既然能在大荻當官,自然也能在狡國當官,反正上面都是皇帝,給誰做官不都一樣?”霍采瑜面色陰沉,聲音不算太大,卻已經足夠有威懾力。
“荻朝的官位對諸位來說,想必只是一個斂財的工具。只是對於生活在中原的億萬百姓、孜孜不倦尋求治國之道的好官們來說,大荻是唯一寄托全部精神與生活的土地。”霍采瑜微微閉了一下眼睛,隨後睜開,面容已經冷酷無比,“既然諸位不在意荻朝的官位,那便把這身官袍脫了吧。”
行宮太和殿上呼啦啦跪下了一片冷汗涔涔的官員。
證據明明白白擺在堂上,很快便有侍衛上來,把相關的官員都拉了下去。
葉丞相冷眼旁觀,眼神掃過幾個幸免於難的丞相派成員,卻得到了他們回避的眼神。
他皺了皺眉,感覺微微有些不妙。
丞相派的成員休戚與共,以前這些事不用他說也有人主動出來和霍采瑜辯駁。
然而這次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聲,似乎有什麽超出他理解的情緒悄悄蔓延。
他動了動唇,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便看到霍采瑜的目光轉了過來。
“丞相,方才拉下去的人裡,有一半都曾是您的門生。”
葉丞相微微眯了下眼,不動聲色:“攝政王的意思是?”
古往今來有“父債子還”的說法,可沒有門生犯錯、老師連坐的時候。
霍采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微笑了起來:“沒什麽,只是覺得我朝這麽多官員腦子糊塗賣國求榮,丞相卻能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實在是我大荻之福。”
葉丞相臉色微微沉了一下。
下面那些幸存的丞相派官員眼眸中也閃過陰晴不定的神色。
——是啊,丞相永遠是乾乾淨淨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親自下過任何對自己不利的指示、沒有留下任何可能影響自身的證據。
攝政王步步緊逼,一點點將丞相派的大權逐步收回,期間拉下了多少人馬……然而永遠沒有直接指向丞相的證據。
因為每一次攝政王針對丞相的攻擊,都會被丞相找到替罪羊解下。
這次集體通敵亦是如此……
霍采瑜最後輕飄飄道了一句:“為了避嫌,還請丞相在家暫時休養一段時間吧。”
沒有任何人發聲。滿朝文武全員默認下來。
以前涉及丞相本人,葉丞相都不會主動辯駁,自有手下官員主動護主。
這次是真的不一樣了。
早朝散會時,所有人幾乎後背都有些發涼。
走出太和殿,外面晴空萬裡,偶爾有潔白的鴿子飛過,落在太和殿的琉璃瓦尖,俯視著下面這些掙扎在朝堂上的人類。
一名丞相派的官員小心翼翼地和同僚告別,仰頭看著天上自由自在的鴿子,忽然有些恍惚。
——他如今在做什麽呢?當初又是為了什麽想要做官的呢?
身邊春闈的兩位三鼎甲周溫言和許落光並肩走出,兩人小聲討論著關於江南地區今年的水利情況。
周溫言面色溫和,唇邊還帶著一絲笑意;許落光面色卻有些沉重,小聲說著什麽事。
但不論他們臉上究竟是什麽表情,都帶著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像一棵正在汲取陽光的樹,努力筆直地向上生長。
這位官員忽然有些羨慕他們。
他已經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為了某件事盡心盡力的感覺了。
盡管這一次沒有波及到他,但他還是有種不久之後便會大難臨頭的不祥預感。
可他也無能為力。
沉默了好久,這官員才蹣跚著向著自己的家裡走去。
路過烏衣巷時,那官員忍不住向裡面看了一眼。
烏衣巷曾是前朝豪門在行宮這邊的別院聚集區,大荻推翻前朝後,這裡已然變成荒蕪之地。
煙花散去,歌舞偃息。曾經高門大院如今淪為乞丐遮蔽之所。
那官員望著烏衣巷,隻覺得黑峻峻的巷口像一張巨獸的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腦袋中忽然冒出一個之前從未想過的想法:
也許丞相派即將像這烏衣巷一樣走到盡頭了。
……
“葉歸鄉已經日暮西山。”霍采瑜為陛下親手剝開一顆核桃,篤定地道,“過不了多久,陛下便可盡數收回大權。”
李錦余眼巴巴地看著霍采瑜手裡的核桃,感覺自己的牙根有些癢。
他真的很想自己去啃這些硬邦邦的核桃,一定非常舒服。
自從他的耳朵長出來,他身體的特征似乎愈來愈回歸倉鼠,牙齒很容易長長,全靠這些核桃來磨牙。
來到行宮這一個月,他什麽都帶來了,唯獨寢宮裡那個巨大的倉鼠滾輪帶不過來——這讓習慣了每日在滾輪裡跑步的李錦余頗為難受,一日比一日消沉。
僅剩下一點啃乾果的樂趣,但是霍采瑜每次看他吃核桃都會主動幫他剝,自己都勸不下來。
“朕一開始就相信你可以做到。”李錦余努力提起一點精神,毫不猶豫地大加讚賞,並委婉地暗示,“扳倒了丞相並不是終點,霍愛卿還要繼續向上走。”
丞相只是未來的明君統領天下的一個小小的障礙,還是趕緊篡位奪權比較好!
說起來都當了這麽久的攝政王,霍采瑜差不多也該沉迷到至高無上的權力中了吧?
——接下來自己該怎麽做才好呢?
李錦余回憶了一下原著,發現現在自己這邊的劇情已經和原著截然不同,沒法互相參考映照。
那邊霍采瑜忽然話鋒一轉,提起另外一件事:“陛下難得來一次行宮,可願出去走走?”
李錦余愣了一下:“出宮?”
以前他想出宮去玩,霍采瑜總是百般阻攔,生怕他在宮外遇到什麽危險;現在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難道……
李錦余眼前一亮:難道扳倒了丞相,霍采瑜現在就迫不及待想弑君篡位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03 16:16:35~2020-07-04 17:38: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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