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漠的這次進階並不算突然。
真要說起來,只能是時機不好。
在斯然剛來修真界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金丹期大圓滿,距離元嬰僅一步之遙,往後又過了小半年,天靈根的資質在整個修真界都是頂尖的,只要心境夠了,突破便宛如水到渠成一樣的自然。
上次玉清丹事件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了,頭頂上漆黑的雷雲凝聚起來還沒多久,臨觀峰這邊就嘩啦啦地趕來了一眾長老。
長老們帶著滿心焦急飛來,在意識到這是雲漠進階元嬰的雷劫時,短暫震驚後,那一絲憂慮便瞬間變成了驕傲的喜悅。
尋常人若是能在百年內進階元嬰,便已經可以稱作資質尚可,若是能在五十年內進階元嬰,便已經是資質上佳。
修真界目前最年輕的元嬰真人,還是碧清宮的祁弦,人家也是三十歲的時候才進階成功的。
雲漠如今不過二十三歲,這也算是見證一個新紀錄的誕生了。
金丹進階元嬰的動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幾位長老立即把臨觀峰周圍封鎖了起來,避免外界干擾,順帶著在旁邊找了個小峰頭排排坐著。
斯然也搬了個小馬扎出來,撐著下巴觀摩這場突如其來的進階。
幾位長老臉上的驕傲之色幾乎掩飾不住,雲漠確實是劍宗這一脈的天才,但誰也沒有想到,他天資竟如此之高。
戚封輕咳了兩聲,這人一開心就想跟人說話,他左右看了看,能聽他念叨的也就只有斯然了,便湊了過去,順帶著科普道:“這金丹之後的雷劫啊,一般至少得持續七日,進階元嬰是二九天雷,一共十八道,會感應渡劫者的情緒和體內靈力的調動度,間斷劈下。”
漆黑的雷雲下方,時不時有幾道細小的雷電閃起,戚封指了指,道:“你別看這回時不時劈下一道雷,這都不算是真正劫雷,這真正的劫雷動靜可大多了,我看啊,差不多得到明日,等雲漠調整一下狀態,徹底準備好——”
話還沒說完,一聲巨響傳來!
白中帶紫的粗壯雷電裹挾著無數細小的閃電,宛如穿透天地的一道鏈接,將半片天空都印成了雪白之色。
轟隆!
有長老們設下的結界在,聲音已經被削弱了許多,卻仍帶著一種驚天動地之威,在如此奇景之下,雷雲下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渺小。
等這道雷劫結束,斯然看了眼久久沒動靜的戚封,小聲道:“這算劫雷嗎?”
“……徹底準備好才會調動靈力對抗劫雷,”戚封堅強地補完了後面半句,隨即猛地一拍大腿,又驚又怒,“雲漠這是在幹什麽?哪有一上來就直接渡劫的!又不是趕著去成親,急什麽急!?”
轟隆一聲,又是一道極為粗壯的雷電劈下,比起之前那道,顏色更深了幾分,直直地把戚封給震懵了。
他瞪著遠處臨觀峰上那個直衝而上舉劍引雷的身影,猛地站了起來,抖著手指了老半天,最後一轉頭對著雲信之怒吼道:“你怎麽教的徒弟!這雷劫是這樣渡的嗎?他是不是打算趕時間一次性劈光啊!?”
話音剛落,又來了一道驚雷劈下,穩穩當當地印證了戚封的猜測。
戚封:“……”
雲信之:“……”
雲信之輕咳了兩聲,擺擺手,道:“沒事,漠兒他基礎扎實,快點渡完劫問題也不大,他們年輕一輩主意多,你就別拿你幾百年前的法子來要求人家了啊。”
戚封怒極,來回踱步,臉皮一抖:“幾百年前的法子也是有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雷劫越到後面劈的越快,他不在前幾道的時候控制一下速度,等後邊厲害的來了,我看他能不能擋得住!”
雲信之看上去很放心:“漠兒他心裡有數的,你就別皇帝不急……咳,別著急上火了啊。”
戚封:“……”
戚封臉色一陣變幻莫測,被這對不靠譜的師徒給氣得不輕。
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劫雷都是越後威力越大,頻率也越高,多數修士都會選擇在最開始有意通過體內靈力的控制,放緩雷劫速度,免得到後面承受不住。
不過事實證明,雲漠敢這樣做,自然是有能力的。
他心裡頭憋著一股氣,全程一張臉黑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像是和天雷有仇一樣,不僅不像其他人渡劫那樣有條不紊地慢慢來,反倒是渡出來一股橫衝直撞的味道,靈力直接提到最大,冷冷地瞪著上邊的劫雲,來一道劈一道。
在這樣堪稱極速的渡劫效率之下,本來七日才能結束的雷劫不過一日便劈了個乾淨,頻率之快令一眾圍觀者看得都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哪道雷把劍宗的這位天之驕子給劈沒了。
好在等半空中漆黑的雷雲散去後,便是數道甘霖金光灑下,雲漠站立於其中,周身氣勢暴漲,體內經脈在天道金光作用下擴展數倍,一股全新的力量在丹田處緩緩凝聚。
元嬰終成。
在天道的甘霖之下,整個臨觀峰上的生靈仿佛經歷了一場重生,植物枝葉拉長,各季花朵盛開,連森林內散養的紅翅金尾鳥都長胖了不少。
待到一切異象消失之後,幾位長老紛紛上前,道賀聲慰問聲不絕於耳。
斯然在外圍根本擠不進去,索性在洞府門口坐著,遙遙地望著雲漠。
雲漠木著一張臉,跟個無情地答話機器一樣,問一句答一句,倒也算是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毛病,就是看上去不太像個剛剛進階成功的人。
好在劍宗內的人早就習慣了他的脾氣,也沒覺得奇怪。
戚封被這人的渡劫速度膽戰心驚了一日,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問道:“對了,雲漠,不知你對自己的道號可有想法?”
道號對於一位修士來說,是一種尊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這取道號也算是一門學問,往往和修士所習功法、戰鬥特征乃至於對未來的目標有關,比如說劍宗的俞長老,道號斂靈,這個靈,就是靈石的靈。
雲漠一張臉看不出任何進階後的欣喜,惜字如金道:“有。”
戚封覺得這對話太艱難了,問一句才說一句,但還不得不問:“是何?”
雲漠言簡意賅:“漠雲。”
坐在洞府前豎著耳朵聽的斯然一頓,心想,這稱號怎麽這麽耳熟?
在場的其他人也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雲漠,道號漠雲。
雲信之,道號信雲。
這怎麽看都是一脈傳承下來的省事啊。
戚封當即便深呼吸平複內心翻騰著的情緒,好半天才緩了過來,轉頭對著雲信之開噴:“你帶的好頭!這修真界內誰不認認真真地取好道號,你倒是好,圖省事,直接取名字中兩個字,你徒弟跟你一樣,更省事,直接把名字倒過來了!”
雲信之還不覺得有什麽:“這不挺好的嘛,簡單明了還方便,這道號說到底也就是個辨認身份的符號而已,搞那麽多幹嘛,漠雲,嘖,挺不錯的,一聽就知道是雲漠的道號。”
戚封:“……”
戚封這一日情緒起伏實在是過大,怒而轉身拂袖離開。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俞長老輕咳了兩聲,拍了拍雲漠的肩膀:“那個,我們也先離開了啊,你這幾日穩固一下修為。”
修為進階後,一般需要數日的穩固,否則極易跌落境界。
雲漠渡劫上可以莽,這裡卻莽不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回了洞府閉關,臨回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斯然那邊看了一眼。
無情的斯小然見事情告了一段落,懶洋洋地靠在自己的搖椅上,正悠哉遊哉地啃著一根小魚乾,抱著話本開始每日的娛樂活動。
雲漠:“……”
這注定是一個不快樂的閉關。
雲漠閉關的這幾日,斯然的行程表沒太多變化,每日例行出門逛圈散心。
雲漠進階元嬰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劍宗,斯然逛圈的時候,不止一次聽到有人在討論漠雲真人更換峰頭的事情。
修為到了元嬰便可以自佔一峰廣收門徒了,雲漠原本雖然也獨佔了一個臨觀峰,但臨觀峰還是小了點,放在一個元嬰真人的身上,未免有些寒磣,若是之後要收徒的話,這點大小就更不夠用了。
收徒?
斯然猛然間聽到了這個消息,心中莫名有點複雜,這雲漠要是收了徒弟,肯定也是要住在同一峰的,那豈不是——
寶書幽幽:【豈不是什麽?元嬰真人收徒不是件挺正常的事情嗎?】
斯然一頓:“也沒什麽,我就是想,這該不會又得搬家了吧?”
寶書想了想:【我覺得吧,這很大可能是他們把臨觀峰留給你住,然後雲漠換個峰頭,反正現在雲漠修為上來了,要想保護你的話,也不用隔著這麽近,而且劍宗裡也挺安全的,是吧?】
斯然:“……”
斯然躺在洞府的大床上,盯了半天眼前的字,莫名有股不爽從心底浮了出來,他拉起被子把頭一蒙,悶聲道:“是什麽是!你一本書怎麽那麽八卦,睡覺!”
寶書:【……】
寶書格外迷惑:【我說錯什麽了嗎?】
三日後,雲漠終於出關了。
上次雷劫後的甘霖導致臨觀峰上植被旺盛了不止一點,斯然出門的時候,雲漠正舉著墨劍忙著除草修枝。
此時天剛剛大亮,空氣中還帶著蒙蒙的霧氣,雲漠漆黑的身影在白色霧氣的籠罩下有些看不真切,感知到斯然靠近,他偏過頭,挽了個劍花歸劍入鞘,低聲道:“早上好。”
“早上好,”斯然看著眼前被修整得乾乾淨淨的臨觀峰,想起前幾日聽到的流言,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換峰頭了嗎?”
雲漠一頓,眉心輕輕一皺,看著斯然:“為什麽這麽問?”
“聽其他人說的,畢竟你現在都已經元嬰了,應該換一個大一點的峰頭,”斯然聽雲漠沒有直接否認,以為他真有這方面的想法,抿了抿嘴,故作不在意道,“哦,還得收點徒弟之類的,那到時候,是不是這臨觀峰就……”
“不收徒弟,也不換峰頭,”雲漠認真道,看著斯然又有點上揚的小嘴角,輕聲問,“現在住的挺好……你想換一個大一點峰頭的嗎?”
斯然搖頭:“不了吧,臨觀峰挺好的。”
住了小半年,也習慣了,而且上一批散養的紅翅金尾鳥都還沒吃完呢。
雲漠幫他拿掉一根沾在頭髮上的草葉:“那就不換。”
這動作分明格外普通,但做的對象不同,就莫名帶上了幾分特殊的感覺
斯然微微一僵,每一根發絲都仿佛有了感覺一樣,傳遞著他人手指的輕觸。
就在斯然又開始神遊天外的時候,雲漠低頭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玉盒,放在手裡停頓了片刻,仿佛在做著什麽心理準備一樣,片刻後,才緩緩遞了過去:“本來準備幾日前送的,但是突然進階,現在送,希望不遲。”
斯然一愣,伸手接過,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株淬靈草,從品相和成色來看,分明就是之前在聆仙境內自選寶物獲得的那株。
他脫口而出:“你居然沒拿去賣錢?”
雲漠:“……”
雲漠沉默地盯著他。
斯然自覺失言,拍了拍額頭,道:“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咳,我沒什麽意思,謝謝。”
聆仙境的時候,幾乎所有劍修的自選寶物都是各類用於淬煉靈劍的靈礦,只有雲漠選了一個自己根本用不上的淬靈草。
斯然本以為他是準備拿出去換靈石,沒想到竟然是送給他的。
他低下頭,輕輕摩挲著掌心的玉盒,這種玉盒是專門為儲存高階靈植而製造的,表面幾乎無法停留任何溫度。
然而此時,斯然卻莫名覺得,自己仿佛能感受到雲漠殘留的體溫。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停留在耳畔,心底升起酥麻而微妙的感覺,他突然有一種想說些什麽的衝動,便主動道:“那個……你進階元嬰了,要不要慶祝一下?”
雲漠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斯然的身上:“怎麽慶祝?”
斯然也沒想好,他只是找個話題聊聊,輕輕撓了下側臉,遲疑道:“要不就——”
一道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慶祝?慶祝好啊,也是巧,我們正打算找你去千古亭,怎麽樣?”
斯然抬頭一看,戚封帶著幾個人禦劍而來,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面前。
他拍了拍雲漠的肩膀,笑道:“在我們劍宗,進階後的慶祝無非是找幾個實力相當的打一架練練手,反正都是打架,不如去千古亭,如何?”
雲漠:“……”
斯然眼睜睜地看著雲漠一張臉從雲淡風輕到陰雲密布,他閉了閉眼,額上的青筋都隱約有暴出來的趨勢,一雙眸子沉沉地看了戚封半晌,緩緩道:“好。”
這個“好”字,念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戚封身後,都是幾個格外眼熟的面孔,除了俞長老外,還有柳思銳、謝容卿,還有個水藍色眼睛的姑娘,正是之前殷銜事件時負責水靈根攻擊的秦輕。
戚封渾然不覺雲漠背後幽幽漂浮著的黑氣,反倒是對自己的決定頗為滿意,他看斯然眨巴眼睛挺好奇的樣子,便也帶著他一同前往。
一眾人出了劍宗上了艘飛行靈器,直直地朝著東域的傳送陣飛去。
路上,斯然和雲漠並排坐在靈舟的最後邊。
雲漠一上靈舟便閉目打坐,斯然也沒閑著,找寶書調出來這千古亭的資料簡單看了看。
他最開始聽這千古亭三個字,還以為是什麽景點小亭子,卻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個比萬靈城還要廣闊的地下城池。
千古亭位於中域,距離劍宗極為遙遠,但它非常豪氣的在東南西北四域都開了直達城內的傳送大陣,按照劍宗和傳送陣的距離,半日便可到達。
這個地方名字挺玄乎,實際上是一個大型綜合性比賽中心,其內設置有文比和武比兩種。
若想在修真界嶄露頭角的修士,都可以到千古亭來與同道之人進行比鬥,宣傳效果一流,同時也能和不少同道中人互相交流切磋。
劍宗前去自然不是為了嶄露頭角,這個宗門在整個修真界已經足夠出名的了,劍修又不在意這些名號,管他排第幾,實力反正都是自己的。
至於交流切磋,也有幾分這方面的理由,不過這肯定不是戚封大張旗鼓帶人前去的主要目的。
見斯然盯著虛空中發呆,一旁的謝容卿湊了過來,煞有介事道:“這千古亭啊,細說起來裡面門道還挺多的,但是你只要記住,我們來這只有一個目的。”
斯然一頓,小聲問:“什麽?”
謝容卿認真:“賺錢。”
斯然:“……”
是的,劍宗來千古亭就是為了賺錢。
時下正值千古亭每十年一度的千歸大比,能吸引修真界各大宗門內的佼佼者,在戰鬥、煉丹、煉器等各個方面進行一系列的比鬥,最終的獲勝者,可以獲得極其豐厚的獎勵。
劍宗就是奔著其中最簡單粗暴的武比來的。
武比是宗門之間實力的比拚,在築基、金丹、元嬰和出竅這四個修為階段,每個宗門可以派出十人,進行隨機配對的戰鬥,勝者便可繼續下一場,在決賽之前,會將每個修為段的在場人數控制在十人之內。
整個集會大比會持續一個月,而武比的報名是貫穿整個大比的始終,這就導致越先入場的宗門,進行的比鬥數也越多。
小宗門會試著在後幾日報名,看看能不能撿個漏子,而大宗門往往會第一日便派人前去,以這種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實力。
聽了謝容卿的科普,斯然想了想,問:“所以我們要在那裡待上一個月?”
謝容卿搖頭:“非也,今日可是大比的最後一日了。”
斯然:“……為何?”
劍宗肯定不會是奔著撿漏子的目的去的,誰不知道劍修個人戰鬥力絕對是同級別頂尖的存在,哪需要這種方式來保證勝利。
“因為省事啊,今日結束後,就直接拿著獎賞走人了,當日去當日回,最多只要付個來回的傳送陣費用,”謝容卿壓低了聲音,“千古亭內住宿都是得花靈石的,以俞長老的摳門勁,怎麽可能舍得花錢,大家也不想露宿街頭,這不是能省則省嘛。”
斯然:“……”
斯然沉重點頭:“我明白了。”
過了東域的傳送陣,眾人還沒邁出去幾步,一座格外寬闊且奢華的地下城池便出現在了眼前。
這座地下之城主色調以暗金為主,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邊際,他們下的這是第一層,往下還有數層,均是千古亭的領地。
斯然跟在雲漠身旁,好奇地四處打量,一時間宛如誤入了現代的大型體育中心。
頭頂上是鑲嵌了高階夜明珠的玉板,腳底下踩著的是具有平複思緒的清冥石,放眼望去,一座座高台升起,其上坐著數位遮掩了面容的修士,據說是負責比鬥評判的裁定者。
這通向千古亭的傳送陣是按人頭收費的,所以劍宗這次來的隊伍是一分一毫都沒有多余。
除了斯然這個圍觀的吃瓜群眾外,戚封和俞長老是帶隊的,柳思銳、謝容卿、雲漠和秦輕分別是參加築基金丹元嬰和出竅四個修為階段比鬥的。
幾位參賽選手很自覺地拿著劍上台打架了,戚封和俞長老帶著斯然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們也不擔心比賽的情況,反正劍修最厲害不接受反駁。
等待的期間,俞長老還跟斯然說起了這獎勵的豐厚程度。
劍宗參加的這種武比,若是最後四個修為階段第一的都是同一宗門,便能拿到最大化的獎勵,足有十萬靈石,算是一筆極大的進帳了,劍宗也是奔著這檔獎勵來的。
比鬥毫無意外地進入到了最後的決賽之中,雲漠、秦輕和謝容卿很快便解決了其他對手,輕輕松松地一同坐了下來,只是柳思銳那邊的築基比鬥,卻出了點意外。
他們趕到的時候,看見柳思銳漲紅著一張臉,高台上的裁定者和幾位其他宗門的修士站在旁邊,面前的留影石正在回放之前比鬥的畫面。
看到戚封等人到來,柳思銳立馬跑了過來,指著那幾個修士,憤憤道:“他們、他們太過分了!”
戚封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很正經的,他看著面前的裁定者,沉聲問道:“不知發生了何事?”
裁定者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自己看看留影石不就知道了。”
留影石的畫面中,一位身著極丹宗服飾的修士和柳思銳站在同一比武台上。
極丹宗修士出手極為狠辣,但卻仍然不是柳思銳的對手,幾次毒辣的攻擊都被輕易化解,柳思銳長劍一揮,直直地將人擊飛而出。
那人捂著胸口摔倒在地面上,噴了一口鮮血,目露痛苦之色,看著舉劍而來的柳思銳,慌亂地高聲道:“我、我認——”
這比鬥是有認輸機制的,只要一方認輸,另一方便不可再作攻擊,同時認輸一方自動判定失敗。
那極丹宗修士認輸二字的最後一字遲遲沒有說出口,他嘴唇微微一動,似乎無聲地念出了最後一字,渾身一松,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仿佛比賽已經結束了一樣盤腿療起傷來。
柳思銳見狀,以為比鬥結束,聳了聳肩,直接歸劍入鞘,轉身便離開了比武台。
誰料他剛一邁出比武台的范圍,便見到紅光一閃,腰間掛著的臨時比鬥令牌浮現出了“超出范圍,比鬥失敗”幾個大字。
這便是留影石記錄的全部畫面。
柳思銳捏緊了拳頭,像是受到了欺騙一樣,指著那位極丹宗修士,對著裁定者道:“明明你已經認輸了!憑什麽判我失敗!?”
裁定者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發出一聲嗤笑:“他說了認輸了嗎?這認輸二字分明沒有說出口,按照規則,便是沒有認輸。”
柳思銳憤怒:“可是——”
可是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當時他佔據著絕對上風,而那極丹宗的修士明明是要認輸的架勢,這不是蓄意騙人的嗎!?
“他沒有說出認輸二字,就是沒有認輸,”裁定者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而你,根據規則,比鬥進行過程中,超出比武台范圍者即被判定為失敗,有什麽不對的嗎?”
柳思銳呼吸急促,一雙眼睛通紅地瞪著裁定者,直愣愣的劍修何曾經歷過這種事情,滿心怒火無從發泄,一股勁憋著根本使不出來,當即便想衝上去理論——
“思銳,”戚封按住了柳思銳,“冷靜。”
柳思銳被按在原地無法動彈,一雙眼睛瞬間便紅了,從頭到腳都寫著委屈兩個大字,他扭過頭去,不想看那幾位極丹宗修士得意的面孔。
那裁定者臨走時還陰陽怪氣地留下了一句:“以後啊,這種規則內的事情就別鬧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哪個小門小派裡面出來的呢,一點規矩都不懂。”
柳思銳氣極:“你——”
斯然冷冷地盯著那裁定者的背影:“書兒。”
寶書格外默契地把這位裁定者的資料放了出來,斯然掃了眼,毫不意外地發現此人私下裡一直極丹宗交好。
這次比鬥,極丹宗本身也算是鑽了規則的空子,這裁定者如此評判,只能說是規則允許內的偏向,真要鬧起來,也挑不出錯來。
柳思銳紅著眼眶,吸了吸鼻子,看上去格外低落,低著頭道:“對不起,我沒能拿第一。”
戚封摸了摸他的頭:“沒事,這不是你的錯。”
劍宗是奔著四個修為階段第一的獎勵來的,然而現在這個獎勵是拿不到,仔細算一算,發現其他獎勵也懸。
這種比鬥最後的決賽是會根據勝場分出一到十名,分別計分,最後每個宗門總分相加來選取前三名,劍宗雖然拿了三項第一,但參加的人數太少,最後一算,反倒是跌出了前三的范疇。
俞長老難免有些痛心,這次來一趟,一塊靈石都沒撈到,反倒是倒貼了不少路費。
幾人互相看了看,俞長老拍了拍失落的柳思銳,攬著他往前走。
一眾人正準備離開,誰料旁邊的幾個極丹宗修士居然開口嘲諷道:“喲,這就離開了啊,不參加參加其他比鬥嗎?除了武比外,文比也有不少啊,我看你們挺缺錢的,怎麽就這樣走了?”
另一人附和道:“你也不看看,他們可是劍宗的,除了打架還會幹什麽?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怪物。”
謝容卿腳步一頓,猛地轉身,一雙眼中迸發出洶湧的怒火:“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怎麽?在這千古亭你們還想打架?”那極丹宗修士被謝容卿的氣勢一驚,回過神來後有些暗惱地諷刺道,“我說的有錯嗎?你們除了會打架還會幹什麽?除了這武鬥,哪樣不是墊底?”
謝容卿腰間長劍噌的出了半截,高空中頓時傳來裁定者的厲喝:“千古亭內禁止私鬥!”
“哈哈哈哈!”極丹宗修士哄笑了起來,“怎麽?有本事你來打我啊?”
仗著千古亭的規矩和一位宗門交好的裁定者,這幾位極丹宗修士說話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時不時地爆發一陣笑聲。
謝容卿氣得胸口一陣起伏,差點沒忍耐住,手指緊緊地捏著劍柄。
就在這時,一道平靜甚至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了過來:“打你?為什麽要打你?”
謝容卿扭頭一看,只見斯然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走近,輕輕地掃了一眼面前的極丹宗修士,聳了聳肩,道:“我們劍宗的修士呢,一向沒有打狗的興趣,是不是?”
謝容卿:“……”
謝容卿滿腔怒火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甚至還有點想笑,附和道:“沒錯,我們只打人,不打狗,就算你們湊上來,我們也絕對不會動手的。”
極丹宗的修士們一愣,瞬間反應了過來,大怒:“你說什麽!?你竟然敢罵我們是——”
“喲,我都還沒指名道姓呢,你們就這樣湊上來了?看來對自己的認知還挺明確的啊,不錯,雖然你們醜,但是有自知之明啊。”
斯然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嗤笑:“自己實力低微就想著法的鑽空子,不好好修練心思全用這上頭了,我要是你們師父,絕對要被你們給氣死了,本來資質就差,說好笨鳥先飛,你們倒好,一個個搖著尾巴吃屎去了,都是什麽毛病……嘖。”
說罷,他格外無奈地搖了搖頭,滿臉遺憾。
極丹宗修士何曾經歷過這種另類罵人方法的洗禮,一時間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憤怒地瞪大了雙眼,手中靈力匯聚,仿佛下一秒就會直衝而上。
斯然只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他們一眼:“想打人?且不說這千古亭內禁止私鬥,就算真的打起來……你們打得過嗎?”
他微笑:“修真界實力為尊,戰鬥力強就是厲害,你們最好趁早接受這一點,別一天到晚自欺欺人活在自己的美好夢境之中,真要以後外邊碰著了,希望你們還能這麽硬氣,別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饒,知道嗎?”
斯然背後,幾位劍修不知何時站成了一排,用“和善”的目光注視著那幾人,哪怕沒有泄露出半分靈力,氣勢卻依舊分外強大。
那幾個極丹宗修士咽了咽口水,互相看了一眼,咬著牙灰溜溜地離開了,有一個人臨走時還不死心,遠遠地拋下一句:“頭腦簡單又沒有說錯!有本事你們拿一次文比的第一啊?”
斯然:“……呵。”
文比第一?
斯然磨了磨後槽牙:“書兒,這個極丹宗,過去文比的成績如何?”
寶書:【極丹宗擅長煉丹,是西域的一個大型宗門,在丹道文比上一直維持在前三的位置,今年正好在第三位……嘿嘿,這文比和武比一樣,出了前三就沒獎勵了。】
那幾人離開後,戚封大感快意地拍著斯然的肩膀,道:“還是你說話厲害,看看那幾個人的表情,簡直就真的跟吃了……咳,總之就是非常精彩啊,哈哈哈——”
“戚長老,”斯然打斷了戚封的笑聲,“文比現在還能報名嗎?”
戚封一愣:“可以是可以……你想參加文比?”
“嗯,反正報名也不要錢,試試唄,也花不了多長時間,”斯然聳了聳肩,順手從俞長老那裡接過文比的報名表,想了想,“再給一張唄,我……嗯,我能帶著雲漠一起去嗎?”
他轉頭看向雲漠,雲漠點點頭:“可以。”
戚封不解:“這……這為何還要帶上雲漠?”
斯然埋頭用靈力寫著報名表,聞言,含糊道:“怕中途沒電了……帶個充電寶。”
作者有話要說: 雲·充電寶·漠
斯·搜索引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