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許意三兩步到了她們面前，跟前台小姑娘打了個招呼。

　她包得嚴實，小姑娘愣了下，回了聲：“你好。”

　“這我朋友，謝謝你的照顧。”許意坐到了林費費身邊，低聲問她：“怎麽了？”

　林費費趕忙搖頭，說：“沒事，我們走吧。”

　說完立刻起身，不顧許意的手還挽在她胳膊上，徑直朝門口走去。

　小姑娘愣在了原地，許意回頭的時候，看見她捂著嘴一副想要尖叫的姿勢。

　許意停下了腳步，帶得林費費也停了下來。

　“你是想要費費的簽名嗎？”許意衝小姑娘說：“快去拿本子和筆，不要告訴別人哦。”

　小姑娘那聲尖叫終於衝出半個破音，拔腿跑到櫃台後拿了東西出來。

　遞給許意的時候，小姑娘手指微微發顫。

　許意將本子攤開拿在手裡，將筆打開遞到了林費費跟前。

　林費費慌亂地瞅她一眼，接過筆很快地簽了自己的名字。

　許意合上本子遞給小姑娘，小姑娘接過去時，看著她欲言又止。

　林費費拉了下許意，示意她快走。

　許意拍了拍她拉在自己胳膊的手，回頭衝小姑娘笑了笑。

　盡管帶著口罩看不到揚起的唇，但彎起的眼睛裡的笑意很快地傳遞了出來。

　小姑娘還沒說什麽，許意又拿過她手裡的本子，翻到林費費簽名的那一頁，在旁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筆尖頓了頓，在兩個名字中間畫了一顆小小的心。

　小姑娘眼裡發光，許意遞回本子時，手指豎在唇邊擺了噤聲的動作。

　小姑娘抓著手機，狠命地點頭。

　許意自然而然地牽起林費費的手，兩人一起出了酒店。

　前台小姑娘抓著本子激動不已，來回在大堂裡走了好幾圈，直到有同事過來問她怎麽了，她才努力壓抑了自己澎湃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即使為了三倍的工資，也沒有人真心實意地想在大年夜上班。

　街道火樹銀花，不遠處有時不時炸響的煙花。小姑娘把那張簽名從本子上撕下來，小心翼翼地折了裝進口袋裡。

　其實她不是她們任何一個人的粉，但是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出名了，只要看電視聽音樂基本逃不開她們。微博上刷的聲勢浩大的林費費同性戀事件，和以及後來炒得火熱的“匪夷”cp，她只是作為路人圍觀過。

　作為一個真正的平凡的女同，她有些討厭明星們用這些事情炒作，卻也在心裡暗暗期盼這不是炒作。

　在國內，如果有藝人可以大膽地出櫃，對於她們這些群體來說，無疑是獲得認可的好機會。像林費費和許意這樣的名氣，必定掀起腥風血雨，而沒有這風浪便不會有進步。

　今天，她竟然看到了這兩人，而自從她們對視的第一眼起，她就無比確定了她們是戀人。那是戀人之間才有的溫柔眼神，何況許意還笑著給她們的簽名畫了一顆心。

　她知道作為同性戀有多麽不容易，她們找到愛的幾率比平常人少那麽多，她們要面對家庭的壓力，社會的異樣目光。這是她今年無法回家過年的原因，幸好在這個孤單的大年夜裡她看到了一對暖心的戀人。

　這張簽名她會仔細地留存著，直到林費費和許意公開的那一天，再拍照發出來。

　這是她唯一能為她們做的，她祈盼她們能平安幸福地走下去……

　正攬著林費費走在回家路上的許意此刻並不知道她有意的暴露竟然在之後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這時她的注意力都在身體不舒服的林費費身上，而林費費的心思都在即將帶媳婦回家見爸媽的忐忑之中。

　“沒事的，回家喝點熱水躺一躺就好了。”許意環著她腰的手將她的衣服緊緊地裹著，嘴上說著安慰的話，語氣裡倒是比林費費還急。

　“嗯。”林費費應了，等進了小區，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許意問。

　“我就是……害怕。我爸媽可能猜到了。”

　“費費，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許意看著她的眼睛說。

　“啊？”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林費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別怕別怕，”許意趕忙摸了摸她的腦袋：“就是我之前，從那次我們一起去吳桐山開始，就會時不時地聯系一下阿姨，你家也已經來過好幾次了。”

　“啊？？”你來我家我怎麽不知道！

　“別生氣，我……好吧，我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就是怕你緊張。吳桐那次我和阿姨叔叔相處都挺愉快的，阿姨提到叔叔的腿之前受過傷落下了病根，我這裡剛好認識這方面的一個老中醫，就帶了兩次藥過來。”

　“那為什麽我媽都沒有跟我說過？”林費費很是吃驚。

　雖然工作很忙，但林費費和家裡的聯系是很頻繁的，老爸的腿是老毛病了，她沒少為這事找過各種偏方，而和家裡通話時，關心父母的身體是一個最常用話題。一般情況下，有個頭疼腦熱啊，或者學了什麽滋補養身的湯啊，媽媽都會告訴她。

　她的父母不是報喜不報憂的類型，相反基本大事小事都會跟她說一聲，這反而讓她心裡有底，能更放心一些。

　許意帶藥去他們家，這事要放了以往的朋友身上，老媽肯定得在電話裡想起來就誇兩聲。

　結果現在，別說誇了，從吳桐山之後，林費費不敢在父母跟前提許意，爸媽更是一次的都沒提到過！

　“完蛋了完蛋了……”林費費嘟囔著，心裡亂成一團。

　許意有些哭笑不得，抓了她的手握在手心裡：“你先別慌，我去你們家就是為了能多接觸接觸叔叔阿姨，讓他們不至於排斥我這個人。他們今天能跟你一起回來，不也代表著他們不討厭我嗎？接下來的事情，我們順其自然，不管怎麽樣，我都陪著你呢。”

　許意的手心溫暖，林費費點點頭讓自己冷靜下來。許意向家裡出櫃時，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而輪到自己時，許意提前去建立關系，現在又陪在自己身邊。她怎麽能不鼓起勇氣呢。

　“好，上吧。”林費費說完，快步朝前走去。

　按門鈴的時候手指都在哆嗦，等老媽打開門的那一瞬，看到她落在許意身上的眼神，連心裡都哆嗦起來了。

　許意在她身後禮貌地問候：“阿姨好，新年快樂。”

　“你好。”老媽回了一句，讓她們進來。

　真是太平靜了！！！林費費忍不住在心底怒號。

　老媽彎身準備去鞋櫃取拖鞋，許意趕緊攔住了，笑著說：“我知道在哪，阿姨別麻煩了。”

　於是老媽就點了點頭離開了。

　林費費看著許意熟門熟路地取了客用拖鞋，甚至還將她的拖鞋準確地擺到了她面前，終於忍不住將震驚擺在了臉上。

　許意自己換了鞋，將林費費和她的大衣掛上衣帽架，蹲下身敲了敲林費費的腳：“大小姐，別愣著了，抬腳。”

　林費費抬了腳，等許意給她把鞋子脫了下來，終於醒悟過來，趕緊彎身拉住了她的胳膊，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許意站起身，對她笑了笑。

　兩人走向客廳的時候，林爸爸和林媽媽正坐在沙發上等她們。

　林費費站在原地，叫“爸、媽”的時候，特別想深深地鞠一躬。

　爸媽女兒不孝愛上了一個女人不能給你們生外孫了你們打死我吧！

　林爸爸開口說話，是對著許意的：“怎麽沒在家裡過年？”

　這開門見山的問題，林費費心臟提溜了起來，搶話道：“她，她有事”

　結果還沒等她編出一句完整的話，許意拉了拉她的袖子，笑著對林爸爸說：“叔叔，我和家裡鬧了矛盾，他們還沒有原諒我，於是我沒地方去了。您能收留下我嗎？”

　真敢說啊，居然還賣可憐，林費費想捂住臉。

　林爸爸沒有立刻回話，喝了口茶，才又抬頭問道：“打算待多久呀？”

　“就年假。”許意獅子大張口：“年假過了，我就要去上班了。”

　本來裝作欣賞桌上盆栽的林媽媽瞬間轉過頭看著許意。

　“阿姨，”許意立馬叫了一聲，笑著說：“之前咱不是討論過，叔叔的腿傷最好能配著專業的理療嘛，我這方面手法還不錯，剛好也帶了藥酒，趁著年節休息，咱們可以試一試。”

　屋子裡靜默了下來，林費費恨不得撲到她爹媽跟前，求也好打也好罵也好，只希望他們能接受許意，同不同意她們在一起先不說，許意話都說到這地步了，大年夜的，別把人趕出去就行。

　林爸林媽一個喝茶，一個繼續看著花。

　林費費終於忍不住開口叫了聲：“媽……”

　林媽媽就像突然想起什麽事情一樣，起身朝側臥走去：“我去看看……”看什麽沒有說完，聲音本就小，話就這麽不了了之。

　林爸這時也起了身，沒說什麽徑直往自己的臥室去了。

　林費費站在原地，看著空空的客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她伸手拉住了許意的手，開口時聲音一下子就哽咽了：“對不起……”

　許意抬手抹了下她的眼眶，擦眼淚的姿勢一點都不溫柔，她笑著說：“別哭，傻瓜。咱媽在給我鋪床呢。”

　“什麽咱媽，是我媽。”林費費糾正完稱呼，反應上來她的後半句話，立馬轉頭看向側臥。

　側臥的門開得不大，林費費看見老媽彎著腰的背影，那床被子是回老家前剛曬過的，今年的新棉，溫暖柔軟。此刻被她展開，套上乾淨的被套，細心地抻開邊邊角角。

　林費費被許意抹掉的眼淚瞬間又凝聚在了眼眶裡，這次沒等擦掉，就迅速地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