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費費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都散架了。這種疲累就像是超負荷的運動過後，身體徹徹底底被掏空。

　腦袋是清醒了，但睜著眼睛都困，想伸手拿過手機看看時間，感覺自己已經動了，然而手指還在原處。

　乾脆就這麽躺著，也不翻身，側著的姿勢剛好看得見房間的窗戶。窗簾挺厚的，陽光只能在邊縫裡透出一點，這酒店的裝修很居家，窗戶旁擺著很多綠植。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挺養眼的。

　按道理，林費費這會應該思考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然後重新整理思路，確定接下來該怎麽做。或者想想自己最近幾天的通告安排，不要因為這件事耽誤了工作。

　但現在她身體沒勁，帶動的腦袋都不太想動了。何況有許意在，她什麽都不用擔心。

　就連現在一覺睡醒許意沒在身邊，她也不擔心。

　心裡很清楚地知道那個人會在需要的時候出現，不管是日常的陪伴，還是救她於水火之間。

　林費費笑起來，在遇到許意之前，她從沒想過她會這麽信任她的伴侶，畢竟身邊有太多的例子告訴她愛情是易變的、會過期的、飄忽不定的。

　門響了一聲，許意的腳步聲進來。

　輕輕的，踏實的，一步步和著她的呼吸走進來。

　林費費側過身子，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許意的長胳膊長腿，許意的笑，許意溫柔的眼神。

　“嗨，寶貝。”林費費輕聲說。

　許意走過來屈膝蹲在床邊，一雙眼睛得以和林費費平視。她抬起手背在林費費臉上蹭了蹭，輕柔得就像在撫摸不足月的小貓。

　“感覺怎麽樣？”

　“累。”林費費回答道。

　“怎麽個累法？有哪裡難受嗎？”

　林費費突然笑了，手從被窩裡伸出來點在許意的腮幫子上：“就是……做多了的累啊。”

　許意任那隻手指在自己臉上亂點，也笑起來：“確定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嗎？”

　“確定。”林費費十分肯定地點點頭。

　“好，乖。”許意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尖，起身去拿桌子上的東西。

　林費費說不上來餓，也可能是已經餓過了，或者是身體的累掩蓋了胃的需求。

　反正聞到飯菜香味的時候，她還挺不想吃的。

　許意把東西一一打開，回頭看了她一眼，給前台打電話。

　很快有服務生拿來了活動小桌子。

　“知道你不想動，就坐床上吃好不好？”許意攬著她的腰將她帶起來：“我給你打熱水洗手洗臉，刷牙也幫你刷好不好。”

　林費費胳膊搭上她的背，哈哈哈地笑起來。笑得渾身更沒勁了。

　“不用，這樣我心裡好愧疚哦。”林費費揭開被子下了床：“我就是懶，克服一下就好了。”

　結果腳還沒沾到拖鞋，就是一個踉蹌。

　許意根本就沒放開她，林費費踉蹌進她懷裡，趁機腦袋在她胸口蹭了蹭：“老婆你好厲害哦，搞得人家都走不動了。”

　許意卻沒有接話，只是低聲說：“小心點。”

　果然許意的情緒還沒有恢復，林費費不再故意逗她，讓自己站穩了，然後去浴室洗漱。

　許意全程扶著她，開水擠洗面奶拿毛巾都沒讓她動手，就差變成電動牙刷了。洗完出來，林費費本來想正兒八經在桌上吃飯的，但許意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出了浴室便一把抱起她，走到床邊放下。

　拉被子蓋住她，拿過枕頭在她背後墊好，打開活動小桌子在她面前支好，一系列動作無縫連接水到渠成。

　“這兩天要吃清淡點，”許意攪拌著粥讓熱氣散開來：“來，張口。”

　林費費張開了嘴巴，一杓香甜的粥融進了口腔。

　“吃口菜。”許意的筷子過來。

　林費費張嘴，吃菜。

　“這個肉是燉的，我嘗過，一點都不膩。”許意繼續喂。

　林費費乖乖地吃下。

　活動小桌子是粉紅色的y，許意哄著她吃飯的樣子就像哄一個挑食期生病的小孩。

　要說年齡，林費費前世今生加起來大了許意好多，但現在被她這樣照顧著，竟然沒有一點違和感。

　覺得許意就是會這樣寵著自己，覺得自己就應該被她這樣護著。

　林費費忍不住在被喂食的間隙說：“你會把我慣壞的。”

　許意問：“怎麽個壞法？”

　“就是……嗯……”林費費想了想：“以後我可能會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啊，還會在你對我稍微不好的時候就亂發脾氣無理取鬧啊，醬紫。”

　許意在杓裡的粥上細細地放上菜，送到她嘴邊：“醬紫就醬紫吧，我又不是養女兒，壞了就壞了。”

　林費費張嘴吃飯，邊嚼邊笑。

　吃完飯林費費看了眼手機，竟然一個未接一條信息都沒有。

　許意收拾了東西回來，搬了把椅子坐到床邊：“我和王欣聯系了，替你請了假，明天再看看情況。”

　“好的。”聽到了這話，林費費扔掉了手機。

　“扔它幹嘛？”許意笑起來：“你不刷刷微博玩玩遊戲什麽的？”

　“有你在，玩什麽手機。”林費費盯著她，兩眼發光。

　“看多了會膩的。”許意說。

　“你看我膩了嗎？”

　“不膩。”

　“同理可證。”

　許意笑起來：“乾點什麽呢？玩大眼瞪小眼嗎？”

　“誰是大眼誰是小眼？”

　許意眯了眯眼睛：“這樣我就是小眼了。”

　“你睜開我也比你大！”林費費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說：“咱兩好無聊哦。”

　“那乾點有意思的，”許意偏頭想了想：“看電影、玩遊戲、聽我講故事你選一個。”

　“一點都不浪漫，”林費費朝房間一角瞥了瞥：“鋼琴呢。”

　許意回頭，看到在角落裡靜默的鋼琴。

　“想聽我彈琴？這不是什麽好琴，擺設用的。”

　“琴不好？那就考驗你技術了嘛。”林費費抱了個抱枕在懷裡，樂顛顛地看著她：“我要你彈出你玩節奏大師那種速度來，你那是調了速的吧？”

　“嗯，四倍速，其實和正常速度差不多，就是費眼睛一點。”許意說完走向了鋼琴。

　琴倒是乾乾淨淨的，就是音不太準。許意隨手彈了彈開始調音，林費費看著她，覺得心裡跟泡了蜜一樣。

　從小到大，林費費都覺得，掌握一門樂器絕對是個人魅力加分項。林費費不知道許意會玩多少種樂器，即使她已經看過許意彈琴，還是會被她坐在琴凳上的樣子瞬間折服。

　平時演出最多的是背著吉他，那時的許意是叛逆的、任性的。

　而一旦坐到鋼琴前，她是優雅的、溫柔的，所有的棱角頃刻間被軟化，就算是有鋒芒也仿佛加了光暈。

　側身的許意削瘦，背的弧度，胳膊的弧度，手放在琴鍵上的弧度，一切都恰到好處。最能刻進心底的恰到好處。

　許意調好了音，轉頭向林費費笑了笑，問她：“要很快的？”

　“對，很快的。”林費費說：“我想想啊，你彈個我熟悉的，不然錯了我聽不出來。就那個，野蜂飛舞吧。要譜子嗎？”

　“不用。”許意話音未落便手指翻飛。

　第一秒過去，林費費就知道想抓許意的錯是不可能了。

　接下來，她隻想跪在床上問：同樣是人，許意的手指為什麽那麽快！

　因為速度太快，所以結束得很快。許意最後一個音跳出來轉頭問她：“錯了沒？”

　“你沒錯，我錯了。”林費費雙手合十對著她拜了拜：“網易音樂上這曲子下面評論裡有一條熱門我記憶深刻，說，這是只有單身三十年才能練出的手速。誰懷疑你的手速，我都不能懷疑啊！”

　許意沒說話，起身向她走過來。

　林費費問：“怎麽了，我還想多聽幾首呢。”

　許意走到她身邊，低頭看著她。

　林費費抬手摸了摸她臉蛋。

　“對不起。”許意說。

　林費費知道她在為什麽道歉，盡管這根本不關許意的事。

　是林費費自己要去許天鵬的陷阱，是林費費估算錯了自己的價值和籌碼，在知道自己被下藥的那一刻，林費費就已經做好了承受最壞結果的打算。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林費費對許意的只有感激。多虧她提早安排了吳毅超，多虧她一直守著自己盡快趕到。

　“許意，”林費費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不要自責。照片沒拍到的，吳毅超有跟你說嗎？”

　“我知道。”許意扯了扯嘴角：“你們都很聰明。”

　“嗯，那就沒事啦，我們還可以順水推舟地反將他一軍。”

　“費費，”許意握住她的手：“你為什麽那麽肯定許天鵬在賣｜毒，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

　林費費愣了愣，她沒想到許意會突然這麽直接地問她這個問題。

　有些事情，林費費知道在許意那裡看來是個*ug，但她不問，林費費想一直瞞到塵埃落定的時候。

　畢竟這怪力亂神的事，說出來不會對現在的生活有任何幫助，她真怕別人會覺得自己精神有問題。

　她不想說的，許意都是不問的。許意敏感，體貼，可以察覺到她每一分一毫的情緒，所以林費費以為這個問題還可以拖很久。

　“那個，”林費費抽出手在許意肩膀上拍了拍：“我想喝水，你去給我倒點水。”

　這話題轉得太生硬了，林費費心裡慌得亂七八糟。

　許意還是去給她倒水了，而且倒得非常慢，明顯是在給她思考的時間。

　當許意端著水過來時，林費費看清了她眼裡的難過。

　就像昨天衝進房間裡的憤怒一樣，這難過的情緒，鮮明，洶湧。明明動作和表情都還是正常的，但單就眼神就已經讓林費費丟盔棄甲。

　許意將水遞給她，垂下了眼睛。

　她的睫毛輕輕地顫著，開口時聲音乾澀：“費費，我從來不知道，和喜歡的人做｜愛會那麽難受。你告訴我好嗎？以後這些事我一個人乾，我不能再讓你受到傷害了，我自己會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