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子然深眠時,醒醒睡睡,斷斷續續的醒來、睡去。
連在外間的齊樂都能感覺到佔子然翻來覆去,進來看佔子然卻是緊閉著雙眼。
佔子然覺得自己像是陷入水深火熱,只有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才能得到片刻清涼。
佔子然猛然從睡夢清醒,腦子混沌,迷迷糊糊就想到了昨天那貨的事。佔子然不知道莫敘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光明正大搶了貨又完好無損還給他。
他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是要做什麽?
若是莫敘真的聽到自己傳出去的謠言,是要羞辱自己,那也應該要出面親自“羞辱”。
佔子然甚至不要臉的在想,他會怎樣“羞辱”我。
結果這趟唯的收獲,就是佔子然在肚子裡灌了肚子茶水,人也沒見到,就這樣回來了。
莫敘隻住進那棟洋房幾日,進屋的時候佔子然就聞到了那股子木質氣息,那味道分外的熟悉。
只是那麽聞,便感覺控制不住的頭皮發麻,不知道到底是激動,緊張,還是恐懼。
可是伴隨著卻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安心。
就像是佔子然少時忘記帶課本,挨到莫敘身邊蹭課本時,挨在他肩膀上,聞到的模樣。
佔子然:“你是不是用香水了?”
莫敘低頭說:“沒有。”
佔子然:“那為什麽你身上有股味道,好聞。”
佔子然在莫敘身上猛地嗅下,莫敘什麽表情都沒有,而後的點點粉起來。
他依舊記得,除了乾淨的皂角味就是淡淡的木質香氣。
時間久遠,記憶模糊倒是正常,但是有關於莫敘的記憶卻記得格外清楚。
反而是莫敘走之後的那兩年,記憶變得有些模模糊糊。
佔子然時而想得起來,時而想不起來。
和齊樂聊起時,佔子然會恍惚,齊樂所說的事情他真的做過?
大半年的時間的記憶空白,佔子然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
偶爾想起來零散的片段,銜接不起來。
齊樂和管家都覺得是當初佔子然母親過世,他痛苦不堪極度悲傷的情況下選擇性忘記了某些事情。
後來,佔子然記不起來也就懶得去想。
因為他只要試圖回想起那段時光,情緒就連好幾天低落,加上他身體差,有時候還會因此生病。
這麽想想,他留下病根也是在那大半年的時間。
佔子然茫然。
午的時候,佔子然醒來了躺,給了齊樂筆錢,說想吃醬肘子,想吃排骨,想吃燒肉。
齊樂無法,拿著錢去東城白華餐廳買了佔子然點名的幾樣菜肴。
回來時,佔子然半夢半醒,但是聞到葷腥,他強製坐起,拿上筷子就往嘴裡往食物。
好吃。
有油。
肉香。
口氣,他吃了兩個醬肘子,小半盤的紅燒肉,佔子然還喝了大碗他市來的新廚師帶來的糊辣湯。
齊樂站在旁憂心忡忡,他道:“少爺,你會不會吃的太多了?”
佔子然口齒不清:“整天清湯寡水,我都要吃成和尚了,再不讓我……”
嘔————
佔子然還發著燒,整個人臉上紅撲撲,頭昏眼花。
所以理所應當就吐了出來。
剛吃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了。
齊樂陣手忙腳亂。
佔子然吐完就昏了過去,身上的熱度更加的高,齊樂顧不上收拾,趕緊找來大夫。
大夫來的時候,佔子然迷迷糊糊醒來,聽到對方說了串話。
反正應該是沒什麽大事,只是他心心疼吃下去的美食。
胃裡如同被絞肉機絞過般,佔子然被清晰乾淨,緊皺著眉頭,又陷入辛苦的睡眠。
像是場試煉。
這次他卻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莫敘走後的第三年,佔子然的母親常年累積的小病積蓄爆發,個月內就下不來床。
前半個月,她偶爾精神好的時候還會下床在後院走走,看看佔子然生下來時種的柳樹。
到了後半個月,她就下不來床,需要用藥來吊著。
開始,佔子然以為和原來樣,她總是三天兩頭受寒什麽,沒太在意。
佔子然每天都會去看她,陪她吃個晚飯。
後來她走了才知道,她那時已經下不來床,為了和自己吃晚飯,硬是吊著口氣下床來……
佔子然那段時間收斂的心思,開始好好的上學,功課突飛猛進。
他就記得,那天有個著名的教授到學校演講,是他很欽佩的位,所以佔子然大早就去了。
這位教授知識淵博,講的知識深入淺出,他受益匪淺,回家時,還在路上停留了會,買了幾本書。
結果在半道上,就被急急忙忙趕來的齊樂截住。
“夫人……夫人咽氣了。”
佔子然第時間沒有反應,愣愣的問了句:“你在說什麽?”
齊樂重複了遍,聲音發顫:“夫人今早突然病情加重,吃不進東西,大夫看之後突然就大吐起來,然後、然後就……”
“我早就想來尋少爺,夫人還清醒的時候說不許,說少爺今天有重要的演講要聽……說少爺難得用功,自己只是小病,不要打擾少爺讀書……”
佔子然站在原地手上的書本全都掉了下來。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五髒六腑都要衝出喉頭,整個人就癱倒在地……
……
佔子然在這回憶裡又昏睡過去,睡夢的胸膛劇烈上下起伏,發出幾聲喘息,齊樂連忙從屋外走進來查看。
恍惚間,佔子然記憶深處的那抹清新的木質香味漸漸讓他平息了呼吸。
佔子然睡了很久,齊樂途來了好幾次換毛巾,佔子然身上的溫度居然慢慢的下去。
等到佔子然做完長長的夢醒來時,身上的熱已經退了。
佔子然坐起身來,齊樂立刻就進來,扶起佔子然。
佔子然擺擺手,說:“我沒事了,應該是退熱了。”
齊樂不放心,找來大夫看,的確是退燒,大夫給開了個調理的方子就走了。
佔子然自己想東想西了會,讓齊樂搬來浴桶,想洗去身上冷汗。
踏入水,肩膀以下沒入水,佔子然仰著頭,漆黑的發絲散亂著,齊樂在邊給他拿毛巾。
齊樂看著佔子然現在狀態似乎不錯,這才開口和他說今早發生的事情。
剛剛覺得身體舒坦幾分的佔子然差點腰軟溺在這洗澡水。
佔子然震驚:“你說什麽?”
“今早城內就在傳,傳出新的流言……”
“我是問你流言是什麽!”
齊樂大聲朗讀放在邊的報紙,重複了遍:“莫家二少留學歸來,與佔家少爺舊情複燃。別館相會後,佔少爺滿面紅光、頭髮凌亂地從別館離開!”
佔子然剛剛覺得狀態好點,現在又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他頭皮發麻,顫抖的抬起手臂,問:“不是我記錯吧……我、我沒讓你去散發這個吧?”
“沒有。”
佔子然松了口氣自己沒得病的同時,又心如死灰,這報紙版面這個大,只要是沒全瞎,也就會看到了啊。
他咬牙道:“能查到是誰散布的嗎?”
齊樂搖搖頭:“我早就去查了,沒有查到,報社說有人匿名投了稿子,但是不肯透露是誰,然後打探消息的小五也沒有查到,明面和暗面都沒消息。”
佔子然真想溺死在這浴桶裡算了。
死來想去,佔子然也沒想出來,不是自己做的,還能有誰會傳?
黎家?不可能,對黎家沒好處,他們巴不得流言平息下來,這扯出來,又有人會想到黎燁闖佔家的留言。
況且,畢竟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即沒意義,又得罪莫家。
“其實少爺不用太擔心,最近兩天,傳流言的人沒有那麽肆無忌憚了,最近談論的人少了。”
“就算不肆無忌憚,這可是白紙黑字啊!”
佔子然自己散播謠言的時,都只是讓人在坊間流傳,根本沒敢上報。
也不知道這是誰傳的傳聞,手法也太粗暴了點吧!?
直接登報可還行?
佔子然眼前片灰暗。
他有氣無力,不知道說什麽,想了想問到:“你前面說,談論的人少了?怎麽,現在男人和男人之間都已經不稀奇了嗎?”
“還是稀奇的……只是前天晚上,在東街口躺了個滿是傷痕奄奄息的流浪漢。”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佔子然被繞暈了。
“粗聽起來是沒什麽關系,但是有人說他被打的時候,打手放言讓他嘴巴放乾淨點。”
齊樂想了想措辭:“後來我聽人說,他最喜歡傳少爺你的傳言,在茶樓是出了名的好事者,他大多不是玩笑話,而是下流無比,有時還會意淫的葷話……”
佔子然眼睛睜大:“那也不定是因為這個……”
“但是那片喝茶嘮嗑的人,全都覺得有關系,有人認出,說打人的是莫二少的手下……”
佔子然說不出話來。
佔子然喝了口茶,緩了緩道:“他、他……是……”
他暗暗驚心,莫敘把傳謠言的人都打了個半死,要是知道誰是散發源頭的人,豈不是……
佔子然扶額靠在浴桶邊上,隻覺得自己要小命不保,到時候使勁求求莫敘能不能留個全屍?
齊樂又說:“只是今天的謠言實在無從查起。”
佔子然想了想,把心懷疑的目標轉向莫家大少。
“會不會是莫家大少……?”他思來想去,也只有莫家大少有嫌疑。
齊樂說:“少爺和我想到塊去了。”
莫家老爺年紀不小,莫家家大業大,第順位繼承的人肯定是大少爺,本來只有個三少爺會分點產業出去。
現在莫敘回來了,又要分份,說不定想借此往莫敘身上潑髒水。
如果莫敘真的坐實了喜歡男人的這個批號,那莫老爺子不可能會將產業給個後續無子的私生子。
想了通,佔子然嘲諷笑,搖了搖頭,現在自己這個落魄樣子,居然還有空去想別人。
“只是,莫敘他……竟然會打人了?”他回想起少時的莫敘,斯有禮,連小貓小狗都不願意傷害,他們當時還撿了隻黑貓……
齊樂道:“我聽別人說,莫二少長大了,變了很多,連莫老爺都不敢給他臉色看了。”
佔子然又是陣茫然。
水溫慢慢的冷下來,佔子然起身。
等到他起身穿衣服時,側頭瞄到了桌上的包東西,定了下睛。
不是自己的東西。
“那是什麽?”佔子然穿好衣服走過去。
齊樂說:“這個是剛剛莫家送來的東西,說要給少爺你。”
“什麽?”
齊樂也有點摸不著頭腦:“莫家的人說,這是二少爺從國外帶回來的伴手禮,是送給您的。”
佔子然帶著迷惑,拆開看,竟然是隻鋼筆。
鋼筆通體銀色,是磨砂質地,筆尾圓潤,筆帽上有幾個小小的英字幕,鑲嵌在方錦盒,看起來奢華無比。
“哇,這不是……那個洋牌子鋼筆?”齊樂驚呼。
佔子然認得,這種鋼筆支價格不菲,曾經有人用只派克鋼筆換了半倉庫的米面肉,後來又有學大家珍藏此類鋼筆,只有簽名時才會拿出來用。
佔子然蒼白的指尖將鋼筆從錦盒拿出,他突然玩心動,放到了鼻尖,叼在嘴和鼻尖之。
抹木質氣息鑽入筆尖。
佔子然趕緊拿了下來,細細嗅了下,有點恍然。
難道今早自己迷迷糊糊在聞到的木質氣息……是來自這裡?
可這支筆該是新的吧?
為什麽會有這種氣息,明明不是香水的味道。
佔子然將筆放到窗前,打開窗,細細觀察,在筆帽處找了絲磨損的痕跡,這是用過的痕跡。
用過的痕跡,莫敘獨特的味道……
佔子然的心臟漏拍了下。
指尖竟然開始顫抖。
佔子然平複自己的心跳,喃喃道:“我要還給他。”
齊樂並不想佔子然和莫敘有太多的聯系,立刻說:“今晚有個商會,有人送邀請函來,我聽說也邀請了莫二少,不如趁此機會還給他?”
“怎麽是莫敘去,應該是莫大少吧?”
“不知道,莫二少剛回國,大概莫老爺想讓他露露臉。”
佔子然點點頭,心就已經開始緊張,這見面第句要說點什麽。
指尖在鋼筆的筆帽上輕輕的摩挲,有點舍不得地放入回了錦盒之。
落魄少爺也還是個少爺,佔子然衣櫃裡還是有幾套西裝的,只是這都是前年的款,幸虧當時做大了些,要不然現在都穿不進去。
佔子然身高不算高,寫幾年竄得厲害,前年就像是突然定格般,幾乎不漲。
不知道莫敘怎樣,記得他出國之前,似乎比自己還矮上半根手指……
佔子然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句:“你說莫敘是不是想被我那啥?”
齊樂表情迷茫,什麽?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齊樂道:“你在說什麽?少爺。”
佔子然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
話是這麽說,佔子然私下琢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