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瞳語帶哽咽:“不是。”
商幼璿嚇了一跳:“……你哭了?”
喬瞳大聲澄清:“我沒有!”
蹲在她腳邊被嚇醒的奧利維亞睜大懵懂的小眼睛:“汪。”
發生什麽了呀汪。
商幼璿自知理虧道:“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今天去拜會一位老先生,是那種很討厭現代科技的長輩,我每次見他都要把手機留在外面,然後再進去詳談。聊到興起,後來他又邀請我吃飯,一來二去的,現在才摸到手機。”
商幼璿道:“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喬瞳不吭聲。
商幼璿:“我戴上耳機了,我去取個車,今晚時間都是你的,你想什麽時候理我就什麽時候理我,晚上睡覺也不掛。”
喬瞳耳朵仔細貼著聽筒,果然聽見走路時靴子踩在石板上的腳步聲,不像是柏油路上的感覺。
“你還在別人家裡嗎?”喬瞳悶聲問。
“對啊,一出來就給你打電話了,秦暮打我十幾個電話我都沒理。”商幼璿故意誇張道。
“那你快拿車子,一會再說。”喬瞳的氣非但消了,而且迅速地開心起來。
“寶貝兒吃晚飯了嗎?”商幼璿獨特的聲線在夜風裡仿佛帶著一層別的意味,像是誘哄人的撒旦,讓你獻出生命都心甘情願。
喬瞳輕而易舉的被俘虜,臉一熱,低聲說:“嗯。”
“吃得好不好?”
“嗯。”
“吃的什麽?”
“小區附近一家法國餐廳,鵝肝和紅酒。”
“下次我們一起吃烤肉?”
“可是下次還要等很久。”
“一周而已嘛。”
“我現在就開始很想你了。”
商幼璿從包裡找出鑰匙解鎖,拉開車門,抬起長腿跨坐進去,聽到這話忍不住失笑,自從她上次把那句喜歡說出口以後,時不時就“想你”、“喜歡你”什麽的都掛在嘴邊說,商幼璿雖然喜歡聽,但也不免覺得她有點幼稚,小孩子脾氣。
心中的權衡又多了一條,耍小孩兒脾氣,她最討厭的戀人缺點之一。
“要是下次你再接不通我電話,一定是因為我有事情在忙,晚一點我有空閑了會給你回過來,不用這麽著急,更別急得哭鼻子,給別人看到了多丟人啊。”商幼璿暫時用一種柔和的語氣說道。
“好。”喬瞳答應了。
“乖。”
喬瞳道:“對了,我打算找個家政幫我做飯遛狗,我跟小楊說最好找兼職的大學生,素養高一點。”
“這很好啊,你上班忙不忙?”
“忙,所以不一定每天都有空找你。”
商幼璿聽起來並不介意,話語裡甚至有笑意:“其實不需要每天找我的,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有空就說兩句,沒空也沒關系。”
喬瞳滿腹的愧疚還沒成形便凝成了一團冷霧,忽忽悠悠地散在了滾燙的胸腔裡,涼水澆下去,過於激動的心跳被阻滯,漸漸恢復了正常速率。
她說:“好,知道了,我今天路上坐車有點累,想先睡覺了。”
她的話音是綿軟的,和她今天情緒激蕩時喊“商幼璿”的時候一樣,只有親眼見到她,才能看到她眉宇間的冷淡。奧利維亞用爪子扒拉她褲腿,喬瞳蹲下來單手摟著它的腦袋,手掌來回撫摸著它頸間柔軟的皮毛。
奧利維亞舒服得哼哼了兩聲。
商幼璿笑笑:“本來打算和你說一下那個活在古代的老先生的,那你先睡覺吧,明天見。晚安。”
“明天?”喬瞳心裡一驚一喜。
“明天微信裡見啊,你以為什麽?我要去公司上班的。”
“哦……”
“不委屈了,乖,快去睡覺。”
“晚安。”
“晚安麽麽噠。”
屏幕上跳出通話結束四個字,喬瞳瞬間就後悔了,好不容易等到人家有空了鬧什麽小性子。這一下氣也沒了,就剩下後悔了。
喬瞳問:“我該不該再打回去?”
奧利維亞:“……”
我哪知道啊汪。
喬瞳索性席地而坐,反正地上都鋪著羊毛毯:“你也覺得我該打回去,是吧?”
奧利維亞:“……”
你別什麽鍋都往我身上安啊汪。
然而再打過去又佔線了。
秦暮給商幼璿打了十幾個電話,奪命連環call,微信發了二十來條,“在不在”、“在不在”、“我要死了”、“你怎麽還沒忙完啊”、“是不是吳老頭又叫你去他家了”、“你快回來~我已經承受不來~”、“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我的心裡滿是傷痕~”
一看就沒什麽正經事。所以商幼璿並不急著回,解決完了喬瞳那邊,才不慌不忙給她撥回去。
“秦大小姐又有何貴乾?”
秦暮有氣無力的說:“我在你家門口蹲著呢,你快回來吧。”
商幼璿:“大好的周日不和男朋友在家裡翻雲覆雨,半夜怎麽又跑我家來?”
秦暮:“天天呆一塊兒,會影響新鮮感。行了別墨跡了,快點回來吧,再不回來我就要死了。真的,我分分鍾死給你看。”
商幼璿絲毫不為她的“威脅”所動,正打算調侃她兩句,居然又有電話進來,她心頭驀地一股無名火起,這一天的還沒完沒了了!
斜眼瞥了下屏幕,看清上面跳動的名字,商幼璿心裡的煩悶卻沒有半點減少的跡象,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來了。
怕一開口泄露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對方,商幼璿調整了兩下呼吸,等對方先說話。
喬瞳捏了一下自己拿電話的那隻手的手臂,撒謊撒得並不高明:“我睡不著,要不你還是跟我講講那個古代老先生的事吧。”
商幼璿壓著脾氣,柔聲說:“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明天再和你說好不好?”
喬瞳飛快地低聲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商幼璿聽見窸窸窣窣一陣響,奧利維亞的叫聲,開門聲,關門,又開門,拉開凳子的摩擦聲,手機被放在某個平面上,咯噔一聲,商幼璿下意識捂了一下耳朵。
喬瞳忙道:“對不起,急得手抖了一下。”
商幼璿好奇道:“你在幹什麽?”
“彈琴給你聽。”
“我……”商幼璿剛想說她聽不懂鋼琴曲,那邊就傳來了幾乎所有現代中國人都聽過的一首歡快的兒童歌曲——《兩隻老虎》。
“doremidodoremido
mifasomifaso
solasofamidosolasofamido
misodomisodo”
彈完了一遍,相同的伴奏又響了起來,一道悅耳的歌聲從耳畔傳來,在黑夜裡無人的郊區街道聽起來格外的空靈:“ping
herjohn
morningrningbellsareringing.
g.”
商幼璿的父親信仰基督,她本人在中國出生長大,信仰唯物主義,但是對宗教保持著基本的尊敬,在國外經常會跟著去教堂做禮拜,也喜歡在教堂和穿著白袍的神父聊天。神父說:上帝保佑,天堂就在你心外,門在心裡。
喬瞳的歌聲就像神父所言,是不染一切塵垢,能夠令人忘記一切煩惱的來自天堂的門裡的聲音。
其實也沒有可煩惱的事,無非就是接連幾個電話都被人打斷,商幼璿按著自己的眉頭髮笑,覺得自己剛剛的煩躁簡直不可理喻,幸好沒有亂發脾氣。
“你再唱一遍吧,要中文版的。”聽完了,商幼璿睜眼說了個好大的瞎話,“我不喜歡聽英文歌。”
即使她手機歌單裡一百首有七十首都是英文。
這所公寓位置、采光是喬瞳拜托專人挑選的,設計很好,月光充分地照進來,皎潔地鋪灑在黑白分明的鋼琴鍵上,一室清冷。
喬瞳赤足踩在羊絨毯上,一隻拖鞋留在了書房,另一隻落在了路上,月光也映著她腳腕邊一圈淡淡的凸出來的白色疤痕,像是猙獰的蝴蝶,痕跡那麽深,十幾年也沒有完全磨滅。
她的手指動了起來,白色的蝴蝶掙脫琴鍵,在月光下翩翩起舞,在琴聲裡死而複生。
……
商幼璿開了多久,喬瞳就彈了多久,都是一些符合商幼璿鋼琴審美的兒歌,除了《兩隻老虎》,還有《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一閃一閃亮晶晶》,傳唱度很廣的《雪絨花》,凡是商幼璿要求她唱的,也一一應允。
商幼璿喜歡聽國內的周傑倫,喜歡以前電視劇裡的插曲,喬瞳就說明天讓小楊把周傑倫歌的譜子和電視插曲全部發給她一份,每天晚上回來學一首。
商幼璿把車倒進車庫,拔了車鑰匙,沒下車,說:“我到了。”
“嗯。”
“秦暮又給我打電話了。”
“那你快上去吧。”
“你先掛。”
喬瞳主動掛了電話,踮著冰涼的腳,回頭找拖鞋去了。
商幼璿家門口蹲著一個人,蜷縮成一團,靠著門打盹兒,她一打眼沒認出來是秦暮,那人聽見響動,一個激靈醒過來,在燈光下照出一張蒼白得無以複加的臉。
“終於回來了,快開門讓我進去趴會兒。”
秦暮一下沒起來,商幼璿連忙扶著她一邊開門一邊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被我爸打了,嘶——輕一點,別扶胳膊,扶腰,那塊兒是好的。”秦暮一瘸一拐地進去,小心翼翼地撅著屁股趴在了沙發上。
“我去房裡拿醫藥箱,”商幼璿的聲音越來越遠,“這回又為了什麽?”
秦暮衝臥室嚷道:“還不就是和他兒子幹了一仗。”
“那不是你哥啊?”
“小三生的孽種,鬼才認那個哥哥!”秦暮嚷完了,扯到了傷口,聲音低了下去,但還是氣哼哼的,“我就是看他不順眼,見一次我就掐一次,有本事別叫我回家吃飯啊。”
“行行行,你說什麽都對。”商幼璿拿來醫藥箱,搬把椅子坐在沙發邊上,支使道,“脫衣服。”
秦暮一秒弱柳扶風,虛弱道:“沒力氣。”
“抬手。”
秦暮非常有力氣地抬了手。
商幼璿把她衣服脫下來,棉簽蘸了酒精往上塗,語重心長道:“你就不能收著點脾氣麽?每回都和你爸對著乾,白挨一頓打。你疼,你爸也心疼。”
“他才不心疼,一心就愛他的寶貝兒子。”秦暮臉陰陰的,“反正我家的破爛事你不要管了,再幫他說話我就跟你絕交!”
“fine.”商幼璿從善如流的住了口,不惹這個大炮仗。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秦暮:“……”
她東張西望道:“這誰啊,有毒吧放的什麽鬼音樂,還是個大人唱的,這大人也是個智障。”
“罵誰呢?”商幼璿放下棉簽,在她撅起來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從口袋裡把手機拿出來,笑眯眯地接起了電話。
商幼璿:“我最最最偉大的媽媽!您有什麽指示?”
商曉柔:“你吃春藥了?”
商幼璿:“……”
商曉柔:“隔著屏幕就聞到一股戀愛的春藥味。我和你爸下周回國,準備接駕。”
“啪”撂了電話。
商幼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