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粥怎麽辦?
喬瞳一籌莫展。
還能怎麽辦?她不是能做出來大冬天把阿姨從被窩裡叫出來給自己做粥的那種人,只能自己做了。客廳和廚房的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來,喬瞳拉開流理台下面放五谷雜糧的櫃子,舀了紅豆、紅棗、蓮子、花生、燕麥、大米、小米各一點,淘了淘,加水,設置了快煮。
幸好這點生活技能還是點亮了的,除此之外她還會煎太陽蛋,烤個小餅幹什麽的,再複雜一些的菜,比如排骨、魚就完全不會了。
做完了這些,隻留下一盞照著樓梯的燈,她把其余的燈都關了,捏著溫度計快步上了樓。
溫度計是口含的,喬瞳一手摸著她的額頭,跟哄小孩子似的柔聲道:“啊,張嘴。”
商幼璿不太習慣這樣被照顧,礙於喬瞳灼灼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將嘴唇微微張開。
喬瞳把溫度計插進她舌下熱窩處,道:“含好了,三分鍾就好。”
商幼璿不能說話,一雙靈動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嘴巴鼓鼓的,又乖巧又可愛。
喬瞳就看著她笑,忍不住又想低頭親她,於是她就按照心裡想的做了,在商幼璿耳邊的肌膚上親了一下,還伸了舌尖。
商幼璿:“唔唔!”
喬瞳聽出來了,好像是說:“禽獸!”要麽就是“流氓!”
喬瞳覺得她更可愛了,明明也是喜歡的,為什麽總是要口是心非呢?就和昨晚上一樣,嘴上說著不想要身體卻很誠實。她就不一樣了,她喜歡就說喜歡,不喜歡就說不喜歡,想要她就說想要她,開心說開心,難過就說難過。
不過喬瞳又想,也許和國內的教育背景有關,總是教人要內斂,斂著斂著就過頭了,變成口是心非了。就像以前的季——
她狠狠地蹙了一下眉,強行掐斷了自己的思緒,緊接著輕輕地閉了一下眼睛,將手指落到商幼璿的眉毛上,除了第二次在舞會見到她化的那個帥氣逼人的妝,後來幾次都是隨著她本身氣質,很溫婉純善的眉形,摸上去的時候,軟軟的眉毛掃得指腹酥酥癢癢的,眉骨的弧度清晰地在指尖勾勒出來。
她摸過了一邊,又摸另一邊,簡直跟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似的。
人有五官,眉毛長在眼睛上方,乍一看好像使臉變得好看以外沒有任何作用。然而就如同窗簾縛在橫杆上一樣,眉毛是連接眼瞼肌最重要的部位,要讓上眼瞼工作,就必須借助眉毛。
疑惑、痛苦的時候會皺眉,開心了會展眉,觀察眉毛是感知對方情緒的一個重要方法。而此時喬瞳手下的眉毛原先是微微地往中間聚攏的,隨著她手指撫摸的動作,慢慢打開了,然後,向下彎了起來。
孩子在繈褓裡的時候會形成很多到成年以後都不自知的小癖好,有的人不管多大了都喜歡有人幫他/她在背上抓癢,一抓就催眠似的,比安眠藥還管用;商幼璿這種,就是喜歡有人用輕柔的力道撫摸她的眉骨,在她放松的情況下,一旦這個動作超過一分鍾,立刻就能睡著。
喬瞳不知道她是因為這個睡著的,以為她是昨晚睡太晚太累了,所以困得很快睡去,當即不再動作,怕吵醒她。到點了,她拔出含在對方口中的溫度計,對著光線一看:37.1c。
口溫一般比腋溫高0.3c,所以還在正常范圍內。她不由得笑了笑,要是自己凍一晚上,早上起來不發高燒才怪。想起這件事又自責起來,自己這個睡姿是得好好改改了,不然以後要壞大事了。
抬手看表,六點四十,樓下的粥還沒煮好,房裡沒有合適高度的椅子,喬瞳索性半蹲在了地上,支著下巴看她。
商幼璿睡著了也很好看。睫毛長而濃密,接吻的時候經常會掃到她的臉頰,又癢又磨人;鼻梁繼承了父母親的基因,挺直,鼻尖有一點翹,看起來有一點不諳世事的天真;嘴唇帶一點上揚的弧度,上唇薄,下唇則稍厚一些,透著淡淡的櫻粉色,天生適合用來接吻。
喬瞳看得心口發熱,急忙錯開了目光。她覺得自己約莫是要魔怔了,怎麽也看不夠,怎麽也吻不夠。
……
七點整。
喬瞳揭開鍋蓋,水和雜糧放的比例剛好,濃而不稠,紅色的棗和白色的蓮子靜靜地臥在米白色的粥中,已經完全融為一體,白氣升騰,杓子攪拌兩下,整個廚房便香氣四溢。
有人嗅著香出來了。
喬桁聽見外面的響動,披著外套就出來了,這一看可不得了,揉了揉眼睛,確定站在廚房的不是阿姨,是喬瞳,趕緊回去叫木小青,激動萬分:“青青,你快來看啊。”
不一會兒,木小青也出來了,比喬桁還激動,不過到底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沒和他那麽大呼小叫,而是進了廚房門,溫柔的問:“瞳瞳,這是你做的粥嗎?”
喬瞳:“……”
總感覺你們好像誤會了什麽。
她省略了所有的細節,簡潔的說:“商幼璿餓了,我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沒人在,就自己做了點。”
喬桁和木小青方才還亮晶晶的眼睛瞬間就暗淡了下去,掩飾不住的失望。
一個痛心疾首:“我還以為是做給我們吃的。”
一個長籲短歎:“算了吧,女大不中留。還沒嫁人呢,滿腦子就只有女朋友了。”
喬瞳被他們倆這雙簧鬧了個大紅臉,道:“不過她現在睡著了,估計要一會兒才能醒,我幫你們重新煮?”
喬桁指著那鍋煮好的問:“為什麽不能吃這個?”
喬瞳道:“她現在有點虛弱,需要滋補一下,我給你們煮點別的。”
剛來月經,又感冒,可不是虛弱得不行?
她剛說完這句話,喬桁和木小青的臉色就同時一變,木小青明顯怔了一下,看向喬桁,喬桁抑製不住的自得,抬手按了按喬瞳的肩膀,半晌,憋出一個字:“好!”
喬瞳一臉莫名其妙:“……”
好什麽?
喬桁又說:“不過還是要克制一下,年輕也不能太愛玩,看你這黑眼圈重的,昨晚肯定沒怎麽睡吧?”
喬瞳實話道:“就睡了三個小時。”
或許還沒到?昨晚光親就親到了快三點,後來睡覺沒看時間。
喬桁一臉了然:“我就知道,下回盡量不許這樣了,要麽就別這麽早起,睡到中午也可以的,牛不能光犁地,不休息啊。”
木小青捶了他一下:“瞳瞳不是下來給幼璿做飯嘛,就該早起。”
喬桁拍著木小青的手背,語重心長道:“你媽說得對,當年你爸爸也是這樣的,新婚第一天早上,六點就給你媽下了碗面,裡邊臥倆雞蛋,流黃的。你媽當時就感動得不行,鐵了心一輩子跟著我。雖然現在時代不同了,但你得記著,真心總是沒有錯的,不能怕麻煩,不能怕累,不能怕辛苦,決定在一起了就好好對人家。”
木小青在一邊幫腔:“你爸爸說得對,回來你再跟阿姨學幾個菜。”
“……”
喬瞳拿眼瞥他們,感覺有點微妙,怎麽看她爸媽都像古代的家長對著剛新婚的兒子訓話,是不是這幾天她不在的時候家庭倫理電視劇看多了。
喬桁:“我看趙家這個女兒挺好,我和你媽都很滿意,到手的媳婦兒可不能跑了。”
木小青:“對,這粥你不用給我們做了,趕緊盛了端上去。”
喬瞳無奈道:“……她睡覺呢。”
喬桁恨鐵不成鋼:“睡覺你就去守著啊,在下面瞎晃蕩什麽,能長出花兒來嗎?你懂那種一覺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喜歡的人的感覺嗎?”
木小青接話道:“你爸以前就是這麽追我的。”
“可是……”喬瞳還想說什麽,已經被兩人按著肩膀推推搡搡地趕出了廚房。
“還不快去!”
喬爸喬媽看著女兒上樓的背影,一起露出欣慰的笑容。忽然,木小青伸手在喬桁手背上重重的掐了一下,喬桁一個激靈,看看她看看自己,錯愕道:“怎、怎麽了?”
木小青恨恨地說:“新婚早上你給我做的荷包蛋明明不是流黃的!”
喬桁斬釘截鐵:“不可能,就是流黃的,你記錯了。”
“我親口吃的我還能不記得嗎?”
“我親手做的我能記錯嗎?”
“要不是流黃的怎麽辦?”
“那要是怎麽辦?”
“不可能,我從來不吃流黃雞蛋,結婚都快三十年了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但那是後來你才告訴我的,第一天早上你吃的就是流黃的。”
木小青有點生氣:“我明明——你幹什麽?”
喬桁從櫥櫃裡找了袋掛面出來,又去外面冰箱拿了倆雞蛋,開火,加上水,悶著,等水開。他把雙臂一抱,半靠在料理台邊緣,他年逾天命,但身材保持得很好,一點小肚子也不顯,身量修長,眉峰斜飛起來,笑得像年輕時候一樣英俊,甚至有點兒壞壞的痞氣:“給我老婆下面條,臥倆雞蛋,流黃的。”
然後他就張開雙臂,閉上眼笑著等對方撲過來。
……
喬瞳離開十分鍾以後再次進了房門,商幼璿果然還在睡覺,臉稍微有點紅,約莫是被屋裡的暖氣熏的,長發凌亂地鋪灑在灰色的枕頭上。
她正發愁是應該這麽悶著還是應該開窗透透氣,商幼璿放在櫃面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緊接著鈴聲也追命似的響起來了。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手機裡歡快地傳了出來。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
商幼璿眉心猝然一皺。
喬瞳抓起她的手機立刻按了靜音,去了陽台,把陽台門關上,看著上面顯示的名字“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謹慎的接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
商曉柔氣沉丹田,一陣鬼哭狼叫:“哇呀呀呀呀!”
喬瞳差點把手機砸了。歇了一會兒才正常的喘上氣,彬彬有禮道:“喂,您好,是幼璿的媽媽嗎?她在房間裡睡覺。”
商曉柔立刻用質問的語氣道:“你不是秦暮,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