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瞳聲音要多溫和有多溫和:“阿姨您好,我是幼璿的朋友,她昨晚在我這裡睡的。”
商曉柔懷疑道:“睡到現在還不起來?現在應該有……”
她聲音飄遠了一些:“國內現在是幾點來著?”
一個好聽的男中音說:“七點過一點。”
商曉柔:“七點多了吧,她怎麽還在睡,你讓她接電話。”
喬瞳想讓她晚點打過來:“阿姨,您看她都睡著了……”
商曉柔打斷她:“睡著了就把她叫醒。”
喬瞳無奈之下,隻好一手按住了話筒,去床邊把商幼璿搖醒了。人在生病的時候經常會不自覺的撒嬌,商幼璿醒過來,一見是喬瞳,想起來她們現在是女女朋友關系,當即開始肆無忌憚的散德行,兩手勾住喬瞳的後頸直往下帶,帶得她俯趴在自己身上。
“嗯……”剛銷魂的哼了一句,喬瞳立馬用嘴唇堵住她的嘴,指了指手機屏。
商幼璿瞧清楚了,眼睛登時睜圓了一圈。
喬瞳舌尖在她唇縫間輕輕掃了一周,直起腰,手機遞過去。
然後她看見拿過手機的商幼璿迅速無縫切換出了一副諂媚的笑臉:“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魔鏡說:是你媽媽呀,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商曉柔:“少來這套。你今天怎麽沒跑步還在睡覺?”
商幼璿:“我感冒了,剛剛在休息,您沒聽出來我有鼻音了嗎?”
商曉柔:“你現在說了我聽見了,昨兒不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感冒了,吃藥了沒有?”
商幼璿乜著喬瞳,扯謊說:“最近氣溫變化無常的,昨天穿得少,估計給風吹的吧,不小心就感冒了,沒什麽大事兒,不用吃藥,我躺一會兒就好。”
商曉柔:“我剛剛聽是一個女孩兒接的電話,也不是秦暮,誰啊?你朋友?”
“嗯,剛交的……”她舌尖一頓,接上後半句,“朋友。”
喬瞳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
商曉柔:“那你就在人家裡睡覺,心可真夠大的你,不過女孩兒也沒嘛,不對啊,你怎麽和人睡一張床?”
商幼璿:“人家裡客房不夠,秦暮和她男朋友佔去了,我孤家寡人一個,就和人家搭夥兒睡了。”
商曉柔:“我怎麽聽著這麽不對勁呢?”
商幼璿:“有什麽不對的?”
商曉柔:“你這麽格澀,平時可不樂意和人睡一張床了。”
商幼璿:“情勢所迫嘛,昨晚喝酒喝晚了,都開不了車回去,就在這裡歇下了。”
商曉柔:“隨便你吧,你那個發小還是老樣子嗎?”
商幼璿:“對啊,隔一段時間就換男朋友,老也定不下來。”
商曉柔:“那你比你好,三年踹不出個男朋友來,我跟你說,女人就像朵花,需要愛情的滋潤,太長時間不談戀愛是會枯萎的,你看你媽我,每天都覺得自己十八歲。”
趙峰旻嘴裡的牛奶“噗”的噴了出來,商曉柔目光不善地看過去,趙峰旻趕緊舉雙手投降:“我錯了。”
“我還覺得自己十六歲呢,”商幼璿跟她打哈哈,“那我不是找不到像我爸那樣好的老公嘛,誰讓你老公那麽優秀,害得我都要一輩子打單身了。”
商曉柔:“這是個問題,再這麽發展下去,你肯定要單身一輩子了。”
商幼璿:“行了媽,亂七八糟的扯了這麽多了,你大早上打電話給我到底是為嘛?”
商曉柔:“我給你介紹對象啊。”
商幼璿立刻說:“什麽鬼?我不要!”
商曉柔:“你當我樂意給你介紹,我都要煩死了。上次你爸一個朋友來家裡玩,家裡不是有你照片嗎?他兒子看上你了,然後就一直問我們你的聯系方式。”
“你給了?”
“他那兒子也是,半點不會看臉色,或者說就是故意看不懂臉色,你爸明擺著就是不樂意給他,非死纏爛打,我爸不得已,就給他了。”
“你們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女兒,你也很容易失去我們。反正事兒我跟你說了,見不見,見了拒絕不拒絕都是你的事兒,我們管不著,處理得乾淨一點,他要是再來煩我們我拿你是問。還有,我和你爸這周末不回去了,我們臨時決定去北極看兩天極光,定下來時間再通知你。”
“媽——”
“哦,那個小姑娘,你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我剛剛以為是你接的電話,唱了段戲,估計把她嚇到了。”
“媽——”
“嘟嘟嘟——”商曉柔劈裡啪啦一通,風風火火掛了電話。
商幼璿仰面長長的“啊”了一聲,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真是人在家中坐,桃花天上來,什麽世道。”
喬瞳把她撓來撓去的手抓過來握住,柔聲道:“怎麽了?”
商幼璿沒好氣道:“我媽給我介紹了個爛桃花。”
喬瞳停頓了一息時間:“喔,你要去見見嗎?”
“見他大爺。”商幼璿緊接著澄清說,“這個不算髒話啊,我就是表達一下憤懣之情。”
喬瞳低頭親她的手:“說髒話也沒關系,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都好聽。”
商幼璿抬指戳她的腦門:“你還行不行了,濾鏡起碼有一丈厚了。我告訴你,我可不喜歡聽人說髒話,不管是女朋友還是陌生人。”
喬瞳睨了她一眼,冷不丁吐出一句:“他大爺?”
她的中文還是帶一點口音,把重音落在最後一個“爺”上,聽起來古裡古怪的。
商幼璿給她萌得心尖一顫,猛然坐起來,兩手捧起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把‘他大爺’說得這麽清新脫俗這麽可愛。再說一遍。”
這濾鏡就算沒有一丈,少說也有一米了。
喬瞳說:“他大爺。”
商幼璿激動道:“可愛!”
喬瞳眨了眨眼,知道她在誇自己,當即抿起唇笑了,這一笑仿佛春風拂過水面,攪亂了商幼璿心裡本就不平靜的一池春水。
商幼璿失神道:“我覺得你遲早得感冒。”
說完便單手捧起她的臉,一手托著她的後腦,深深地吻了上去,喬瞳紅唇微啟,主動迎接對方霸佔自己的領地,讓她在自己的領土上肆意馳騁,等商幼璿有了撤退之勢,方反客為主,揮旗進攻。
所以吻起來特別用力,時間特別長。
十分鍾後,商幼璿氣喘籲籲地趴在她懷裡:“不來了不來了,我要累死了。”
喬瞳親昵地蹭著她的鼻子,取笑道:“這都累死了,那以後怎麽辦?”
接個吻已經耗盡了商幼璿所有的力氣,手指都抬不起來,她相當困惑:“你還是那個跑八百米都喘得不行的小喬嗎?”
喬瞳誠實地點點頭。
“我不信,你肯定上次騙我了。”
喬瞳停留在她鼻子上的嘴唇不斷往下,眼看就要貼到商幼璿嘴唇上,商幼璿後怕地求饒:“別別別,信了,我信了。”
“我身體確實不好,但不知怎麽,對著你就特別有精神。”
商幼璿琢磨了一下,總覺得“有精神”這三個字有點別的意思。她摸了摸肚子,決定暫時不深究這件事,道:“我餓了,你先前不是說給我帶碗粥上來嗎?”
“保著溫呢,我現在去樓下端。”
“不用了,躺得渾身都不舒服,我自己下去吃。”
“也好。”
“你幫我把衣服拿過來一下,就在那邊的小沙發上。”
喬瞳給她拿了外套和長褲,又從衣櫃裡拿了一件新bra,剪掉標牌,搭在上面,一起放到了床頭,她低著頭飛快地說道:“我先前目測的,你看看合不合適,不合適再告訴我。”
說完匆匆背過了身。
商幼璿第一眼注意到她微紅的耳根,心說這人下了床也是知道害羞的。她心思都放在喬瞳身上,反而顧不上什麽不好意思了,她看了一眼尺寸:36c,便把睡裙脫了下來,換上bra,套頭的高領毛衣,打底褲,最後套上呢子外套,踩進拖鞋裡,站起來。
“好了。”商幼璿兩手往後伸進脖子裡,把塞進衣服裡的長發盡數撥了出來。
明眸若水,身形玲瓏有致,栗色的長卷發慵懶地披散而下。
喬瞳回過頭,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豔。
“怎麽樣?你女朋友是不是特別好看?”商幼璿兩指挑起自己一縷長發,勾在胸前,秉持著一貫作風,厚顏無恥的自誇道。
“是。”她答得很肯定,目光微怔,“全世界第一好看。”
“真乖。”商幼璿拍拍她的臉,倏地避過她要來牽她的手,笑道,“你先等我上個洗手間,然後再一起下去。”
“好。”
商幼璿洗手的時候,習慣性抬頭看了一下鏡子,被鏡中的人嚇了一大跳。她湊近了看自己的嘴唇,起碼比原來紅腫了一倍有余,嫣紅嫣紅,也是,昨晚和今早上這麽嘬來嘬去的,喬瞳又偏愛含著她吮吸,吸完還愛咬兩下,不腫起來才奇怪。
就是……這也腫得太厲害了一點,壓根就沒辦法出去見人。
喬瞳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商幼璿出來了,悶聲道:“你還是把粥給我端上來吧。”
“為什麽?”
商幼璿噘嘴給她看:“我嘴唇腫得這麽厲害,怎麽好意思下去,你爸媽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他們早就知道了,今早上我煮粥的時候還叫我好好照顧你。”
“那我也不要下去,丟人。”商幼璿越想越不忿,生氣地去捏她的臉,“憑什麽你就隻腫了一點點,看都看不出來!”
喬瞳啞然失笑,道:“這也能怪到我頭上,因為你不夠努力啊,不然你把我親腫了我再下去?”
商幼璿惱羞成怒地搡她:“快走快走。”
喬瞳倒著往後退:“走了走了,你別生氣。”
她第三次下去的時候,七點三十,廚房裡阿姨已經在忙碌了,各式早點也陸陸續續放進了蒸籠裡煨著,整個廚房都彌漫著撲鼻的香氣,阿姨見她進來,忙問她想吃什麽,喬瞳搖頭,說自己只是來盛粥的。阿姨說她用的那個小鍋放到客廳去了,喬瞳便拿了兩隻小碗和盛粥的杓子,去了客廳。
剛揭開鍋蓋,正對面的房門開了。她抬起頭打招呼:“秦姐姐早。”
秦暮罕見的穿戴整齊了,應了一聲:“早。”
秦暮又問:“現在就吃早飯了嗎?”
喬瞳指了一下廚房:“阿姨已經做好了,隨時可以吃。我爸媽習慣八點鍾吃,他們現在應該去外面花園呼吸新鮮空氣了。”
秦暮在她身邊蹲下來:“你這是什麽?”
喬瞳想著秦暮和商幼璿關系那麽好,索性實話實說:“幼璿餓了,但不方便下來,讓我給她端上去。”
“她沒出去跑步?”
“感冒了,休息了一會兒。”
“感冒?”
“晚上睡覺著涼了。”
“我去樓上看看她。”秦暮眉宇間隱約閃過一絲不悅,喬瞳定睛一看,又什麽都沒看到,也許是錯覺吧,她想。她把兩碗熱粥端起來,道:“秦姐姐等一下,我和你一起。”
秦暮走在前面,抬手敲門。
商幼璿:“進。”
秦暮:“幼璿寶——”
她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商幼璿神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喬瞳。怎麽都不提前告訴她秦暮也來了!
喬瞳把粥放在小藤桌上,聳肩表示自己沒機會提醒。
秦暮道:“小喬妹妹,你再給她拿兩個蒸得松軟的豆沙包上來,她喜歡吃那個。”
這顯然是要把她支開了。
喬瞳看向商幼璿,商幼璿點點頭。
喬瞳便出去了。
秦暮這才幸災樂禍地把那個“寶”字千回百轉地唱了出來:“寶啊,你這是被蜜蜂蟄了嗎?怎麽成這樣了,嘖嘖嘖,瞧這小嘴兒腫的,可憐見兒。”
商幼璿甩開她按上自己嘴唇的手指:“你才被蜜蜂蟄,全身都被蜜蜂蟄!”
“我是全身都被蜜蜂蟄過了,你呢?”
這話就問得頗有內涵了,商幼璿支支吾吾半晌,把昨晚上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商幼璿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後來我們就蓋被睡覺了,你想笑就笑吧,我自己都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其實是因為我沒打算發生關系,壓根就把親戚這事兒給忘了。”
秦暮沉默半晌,冷不丁炸出一句:“震驚!大齡單身剩女新婚夜血流不止竟然是因為……”
商幼璿一個沒留神,差點笑趴在地上,邊笑邊罵:“滾滾滾!”
秦暮說:“滾去uc上班麽?”
商幼璿道:“爸爸是妙齡少女好嗎?uc都不收你,淨瞎報道。”
秦暮白了她一眼,說:“不是越瞎越好嗎?我們混娛樂圈的還不知道?”
商幼璿想了一下,道:“你說得真對。”
秦暮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認真問道:“你喜歡她嗎?”
商幼璿接話道:“喜歡啊,不喜歡她我乾嗎和她在一起?”
秦暮說:“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有和她過一輩子的打算嗎?”
商幼璿不答,而是單手挑起了秦暮的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我說秦小暮同學,我發現你很奇怪誒。每次我交往一個新對象你都要和我長談一番,問我有沒有和人過一輩子的計劃。一輩子那麽長,我怎麽知道能不能和一個人走到最後呢?你換男朋友換得那麽勤快,我都沒有問過你啊。”
秦暮掙脫了她的手,說:“我是怕你分手以後傷心。”
商幼璿“啊”了一聲,笑得很隨意,道:“以前那幾個反正是沒走到,現在這個我不知道,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她輕輕地一歪頭,道:“說起來我也覺得挺奇怪的,你說我有什麽明顯的缺點沒有?我長得不比明星差,性格溫和,從來不和人大小聲,經濟獨立,prada這樣的包我一氣兒能拎十個回家,車隨便買,沒有任何經濟壓力,多好交往的人啊,為什麽每個前男友都劈腿呢?他們是一個個都劈叉成精了嗎?”
秦暮神色躲閃了一下,語氣忽然變得忿忿:“那是因為他們都禁不住誘惑,喜歡小鳥依人型的黏著他們,滿足虛妄的男人的自尊心!根本不懂得欣賞你!”
商幼璿撐著下巴問:“嗯,那你覺得喬瞳會嗎?”
話題轉得太快,秦暮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喬瞳會不會很快也喜歡上別人。”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她。反正我不會。”秦暮別過臉。
“你當然不會,我光屁股的時候你都見過,現在嫌棄也來不及了。”
秦暮嘟囔道:“就說跟我搭夥過日子也挺好的。”
商幼璿沒聽清:“你嘀咕什麽呢?”
秦暮看著她:“我說,搞對象這件事情太煩了,還不如我們兩個搭夥過日子呢,不用擔心會不會分手,因為我肯定不和你分手。”
“行!我這次要是再分手我就不搞對象了。”
“你幹啥去?”
商幼璿豪氣乾雲道:“出家當尼姑!”
秦暮拿腳從桌子底下踹她:“寧願當尼姑也不和我在一起,你說你這都是啥人。”
“粥粥粥,粥要灑了。”商幼璿慌忙按住翹起來的桌角,好歹在粥灑出來之前把它按了回去,“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這是怕給你當電燈泡好嗎?我不搞對象你也不搞對象啊,離了對象,你不得寂寞死。”
“如果……”秦暮欲言又止。
“如果什麽?”商幼璿低著頭用杓子攪拌粥。
“如果我也不找男朋友了呢?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過一輩子?”秦暮深吸口氣,把心裡盤桓了數日的那個念頭吐了出來,好像一直綴在心裡的那顆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願意啊,為什麽不願意?你交不交男朋友都不會影響我和你現在的關系。好姬友,一輩子。”商幼璿說這話的時候始終低著頭,她從碗裡舀了一杓粥,遞到秦暮唇邊,“有我一碗粥喝,就有你半碗,張嘴。”
秦暮心裡一片雪落的寂靜,像是火車靜靜地開向懸崖前的那一刻,感知的世界成了默片。回憶開始倒帶,儲物櫃裡折了翅膀的風箏、第一次收到的洋娃娃禮物、玩壞了的四驅賽車、藏著一座城堡的水晶球、親手編織的戴破了手指的毛線手套,被兩根看不見的線牽引、勾連、交錯著。
一根叫做“時光”,一根叫做“你我”。
商幼璿催促道:“快點,這可是我第一次喂人吃飯,對象都沒有這待遇。”
時間的齒輪開始正運行,默片恢復了現實流動的色彩。
秦暮覺得自己有點悲哀,嘴角要笑不笑地抿了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嗷嗚一口把杓子也叼過去,商幼璿站起來就和她搶嘴裡的杓子。
喬瞳估摸著談得差不多了,上樓敲響了房門。
商幼璿中止了和秦暮的打鬧,跑過去開門,見到她滿臉的笑堆起來:“你再不來粥都要被我們兩個吃完了。”
喬瞳把豆沙包放到桌上,看見上面有一隻碗已經空了,商幼璿和秦暮嘴唇上的口紅都有進食過的痕跡。她不動聲色地垂了一下眼,拿起空碗,說:“樓下還有很多,我再下去端一碗。”
秦暮抓了一個包子拿在手上:“我已經吃飽了,我先下去叫男朋友起床,你們繼續。”
喬瞳和秦暮這回又是一起下去的,兩人路上一句話也沒說,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到客廳就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