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地鐵……”
後面的話,祁鳴沒有再說下去,也無需說了。
顧得白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秒,然後低頭揉揉眉心,
“那個……”
“顧總記錯了吧。”祁鳴笑了一下,主動替他找好了解釋,“那時候倒是有電車,坐著的感覺差不多。”
他倒不是故意要挑顧總話裡的bug,只是聽到一些話,下意識就察覺到不對。
等一次又一次看著顧得白為他的每個疑惑做解釋,打補丁了,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說到底,顧得白和他的白月光到底怎麽回事,有多少真相和虛假,都和他沒有關系。
他就像是突然哪根筋搭錯了,忽然在顧得白的身上多了十二分的好奇心與關注度。
但其實就算顧得白有所隱瞞,故意模糊了很多信息,又能說明什麽?
就算那完美無瑕的白月光突然詐屍了,活過來,和顧得白重修於好,也和他無關才對。
祁鳴靠在他懷裡,身體本來因為困倦而有點發冷,此時已經被顧得白身上的熱度環繞,不那麽難入眠了。
可惜腦海裡的思緒飛得太快太多,身體雖然舒適放松,神經卻繃著,反而越來越睡不著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像這樣靠著人休息,在祁鳴的想象中,這樣的畫面應該是很美好的,像偶像劇、戀愛電影中的畫面,所有有幸靠在戀人身上的人,都會巴不得讓這樣的時刻延續到永遠。
然而輪到了自己,他才發現沒過多久脖子就僵硬了,沒坐直的腰背也有些發酸,車子的座椅很硬,在這種歪歪斜斜的姿勢下,一條腿已經血液流通不暢,開始發麻。
反正也睡不著,祁鳴默默坐直身體,從顧得白身上離開。
汽車後座都這樣靠著不夠舒服了,如果是地鐵電車什麽的,應該會更難受吧。
怪不得只有情侶這樣在車上依偎。
如果沒有愛情的加成,誰會喜歡這樣別扭又難受的姿勢。
那個白月光……當初說不定也有一些喜歡顧得白的。
顧得白見他起身坐直,“不再睡會了?”
祁鳴搖頭,“不困了。”
捏著手機胡思亂想,祁鳴打開那個今天新建的文檔,盯著刪除鍵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只在裡面加了幾行字。
放下手機看看窗外,說不困是假的,畢竟昨晚還是有點累,放在以往,他都會被顧得白摁著睡上一個很長的懶覺。
他覺得睡眠這東西,一天是一天的量,顧得白卻喜歡用累積法加起來算。
他這次忙了很久工作,落在顧得白口中就是缺了至少好多天的睡眠,至少要連續睡一周懶覺才能補回來。
這哪裡是能補的,祁鳴以為自己是抱著隨他高興的心情配合一下,沒想到這次休假,突然不用配合了,可以像自己以往熟悉的那樣該怎麽睡怎麽睡了,他反而覺得困了。
他竟然開始習慣在休假期間睡懶覺,不睡就白天犯困了?這算什麽事。
祁鳴正懷疑起人生,身旁的顧得白忽然伸長了胳膊,在車後拽出個柔軟的抱枕。
抱枕是個圓圓的灰色形狀,竟然沒有任何特別的圖案,質樸得很。顧得白講抱枕往自己身旁一放,再次拍拍肩膀,
“過來吧,這樣應該會舒服很多。”
祁鳴向車後看去,如此這樣的抱枕大大小小竟然還有幾個,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添置的。
顧得白以為他好奇抱枕,“鵝卵石抱枕,喜歡麽?”
鵝卵石……
原來不是沒有圖案花紋,是做成了石頭樣子。
別人的抱枕是小貓小狗小鴨子,再不濟也是水果蔬菜荷包蛋,怎麽可愛怎麽來,顧得白的審美,竟然是平平無奇鵝卵石。
祁鳴鬼使神差地點點頭,重新靠了過去。
有抱枕墊著,再調整一下姿勢,竟然真的舒坦多了。雖然不至於像懶人沙發那麽令人墮落,但比較剛才,已經是可以小睡一覺也不擔心的程度。
“那……這樣的休息方式,也喜歡?”
顧得白低頭湊到他耳邊,誘哄似的追問。
也不至於是喜歡吧,只是對比成反差。
如果不是顧得白想回味一下被白月光依偎的感覺,他絕對不會放任自己這樣貪圖享受,這樣輕易接受別人的照顧。
沒有後顧之憂,也不會賒欠人情,不會成癮,就像他和顧得白在床上那樣,安全、自由,又不會像單純的金錢交易那麽冰冷。
祁鳴心中熨帖,嘴角露出些溫和的笑意,由衷地給了回答,
“嗯,喜歡。”
顧得白垂眼望著他,心臟又狂跳起來,
“我也喜歡。”
近期他實在暴露了太多馬腳,就在剛才,他還以為自己鐵定要被識破謊言了。
可他到底低估了祁鳴的寬容程度,也忘了祁鳴不是事事都會追根究底的人。
成也合約,敗也合約……因為這個東西,祁鳴鮮少會和他談論自身的喜惡,導致他現在都莫不清楚祁鳴喜歡的顏色、喜歡的氣味、喜歡的花卉或是跑車牌子。
可要是沒有這個合約,他要解釋的,就不是什麽白月光的事情,而是每一次親吻、注視的理由了。
“再睡幾分鍾吧。”他摸著祁鳴的頭髮,心情頗好地用很低很小的聲音呢喃起來,“你猜我有多少鵝卵石抱枕?其實我也不知道,讓我數數看……”
祁鳴記得,車上的抱枕大大小小很低,尤其能靠在脖子後面的小枕頭格外多,怎麽也有十幾個了。
結果腦子昏昏沉沉,顧得白什麽時候從1數到了五六十,自己又從第幾個抱枕開始做夢,都記不清了。
夢境短暫,讓他回憶起剛剛認識顧得白的時候。
兩人在酒店過了荒唐的一夜,第二天他隨著生物鍾醒來,第一眼就迎上了顧得白飽含溫情的視線。
他不知道顧得白比他早醒多久,又這樣安安靜靜看了他多久,見他醒來,就只是告訴他已經準備好了熱粥,問他要豆漿還是咖啡。
他在夢中隻覺得還很困,不想這麽早起來吃飯,於是對著顧得白伸出手臂,將人拽回床上,
“要你陪我。”
車身忽然晃動了一下,祁鳴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發現已經到達機場。
不過十幾分鍾的睡眠,他竟然真的做夢了。
還好是夢。
他揉了揉眼睛清醒過來,頭腦清明,想起夢裡的場景和實際記憶出入很大。
那時候,他說的不是什麽‘要你陪我’,而是把豆漿、咖啡、顧得白一起拒絕了。
記憶中,他當時身上還殘留著不少痕跡,腰腿都發軟,被扶著坐起身體時,因為顧得白太過直白的視線皺眉,語氣冷淡,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也不必這麽體貼殷勤。不談感情隻走腎,這是我們昨晚就有的共識,對吧。’
顧得白神情失落時,他差點以為自己真成了拔那啥無情的渣男,因為一時的鬼迷心竅惹上了麻煩。
“到了,我們下車吧。”顧得白給他揉揉肩膀後頸,“還困的話,飛機上有沙發床,可以繼續補覺。對了,睡前要不要再喝點熱的?”
祁鳴看著他關懷備至的樣子,忽然就想起夢裡自己說的那句仿佛撒嬌一般的話,耳根一燙,立刻下車拿行李去了。
“不用了。”
顧得白:“???”
這是怎麽了?
原野比兩人到的早,遠遠看見他們的車,就在遠處揮手吆喝著打招呼。
祁鳴拉著小行李箱,順著那熟悉的聲音看過去,然後愣在原地。
“你說的坐飛機過去,是直升飛機?”
顧得白也“嗯?”了一聲,然後一起愣住,比他更懵,“我不知道啊。”
只見偌大的機場上,停了約莫三四架直升飛機,黑色的機身上印著銀色油漆,畫著不知道什麽的logo符號。
幾個人從直升機裡探頭出來,不知道聊著什麽呢,爆發出一陣笑鬧聲音,其中一個還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顧d白你這個叛徒——!說好一起守寡到下個世紀的!!!”
顧得白直接一個礦泉水瓶掄圓了胳膊猛丟過去,臂力準度都過於驚人,擦著那逗比的頭髮掉進直升機裡,噤聲效果一級棒。
祁鳴的神情從困惑到震驚再到迷茫而凌亂,只需三秒,
“一起……守寡?”
這麽、這麽張揚高調的嗎?
顧得白不是說,他暗戀白月光這個事情,只有原野知情?
等等,那個人曾經是顧得白的情敵?
可是為什麽能用這麽歡脫輕快的語氣大喊守寡……
顧得白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
“不是。”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幾次深呼吸在心裡告訴自己打人也是犯法的,“他說的是我們大學時期的玩笑,和那個人沒關系。”
祁鳴:“?”
“那時候我們同時追了個劇,裡面有個角色,特有魅力,然後吧我們都挺幼稚的那時候……就私下裡管角色喊老婆,結果沒過多久他就領便當了,當時聚會喝醉了,我們幾個特真情實感粉角色的就說要給老婆守寡七年……艸。”
顧得白臉色五彩紛呈,越說越羞恥,“誰知道這家夥壞水多得很,竟然偷偷錄了音,一直記到現在,看我等會兒不neng死他……”
祁鳴沉默地望著他,忽然理解地拍了拍顧得白肩膀,“其實你不用這樣。”
顧得白:“?”
祁鳴:“那個人那麽好,那麽優秀,有多少暗戀追求者都不稀奇,我能理解的。而且合約之外的事,我不會越界過問太多,也不會亂傳閑話,這點你可以放心。”
顧得白:“???”
祁鳴:“所以你不用找這麽……咳、找借口拚命掩飾也沒關系的,放松點顧總。”
唯獨這次說了實話沒忽悠人的顧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