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得白:“沒關系,我有帶安眠藥。”
祁鳴心中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寧可吃藥,也不帶著心愛之人的遺物讓自己安心入睡?
祁鳴:“你……”
“咳,開玩笑的,”顧得白也及時發現了這話的毛病,連忙改正,
“其實也不一定真的會用到安眠藥,只是個保底的措施,我只是最近睡眠狀況確實好一些了,想趁這次機會,乾脆改改。”
“改?”祁鳴表情幾乎是空白了一瞬,“你想忘記他了?”
難不成這幾天的種種異常,全是因為這個?
不對啊……
“我……”顧得白有點不想談論太多白月光的事,看祁鳴的神情,答非所問地說了句,
“有你在身邊的話,晚上一起說說話,就比較好入睡了,可能過不了多久,就完全不依賴外物了。”
祁鳴下意識笑了下,“我能比得上安眠藥了?”
話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了一下,低頭沉思起來。
他好像也把顧得白當成了某種程度的安眠藥來著。
沒想到顧得白也會這樣,難道這是人之常情嗎。
“如果我真的忘了他——”
祁鳴忽然反問,“你想終止合約了?”
他算不上是過目不忘,但想要記住的重要東西,還是能時刻記住的,比如那個戀愛合約的內容。
當初合約簽訂時,他是和顧得白一起商量修改過裡面每條細節的,包括合約的有效期。
祁鳴想用具體的時間長度來規定有效期,顧得白則提出,具體的時間不夠靈活,想把有效期規定為條件限定。
最終,戀愛合約的終止時間,就變成了到一方不再有合約需求為止。
即,顧得白不再執著於白月光時,祁鳴不再需要假男友時。
顧得白卻是一副忘了這回事的樣子,一秒否認,“沒有。”
他頓了一秒,又覺得一次否認不夠,接著解釋,“我近期還沒有接觸合約的意思,你別……想多了。”
“哦。”
祁鳴點點頭,雖然心中依然困惑,但也松了口氣,“我也不希望現在就解約,真到了那個時候,希望你能提前一段時間告知我。”
就算只是身體層面的交易關系,那也是有點影響生活的了。
經這次一提醒,祁鳴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習慣顧得白的存在了,真的分開,是需要適應期的。
比如提前買些褪黑素什麽的,免得突然枕邊沒人,又需要好好休息一次時,還要臨時去醫院開別的藥。
祁鳴琢磨著,忽然發現自己腦子裡對這些事沒什麽概念,普通人是會對情人這麽依賴的麽?
他猶疑地看向顧得白,發現後者看起來好像很高興,沒有什麽難忘白月光的惆悵感。
真是奇怪。
“顧總,”祁鳴忍不住出聲問他,“他還在的時候……你也會因為他在身邊,就睡得好嗎?”
“沒有。”又是一秒就果斷的回答。
祁鳴驚了,這也太乾脆利落,都不像他印象裡那個對白月光深情不渝的顧總了。
“咳,”顧得白輕咳一聲,又歎了口氣,“我沒和他睡過。”
“啊,我問的不是……”
“他……一直住宿舍,後來也是住員工宿舍,我沒機會。”顧得白鎮定打補丁,“就連軍訓,和他的鋪子都沒挨著過。”
原來如此。
這倒是能解釋通。
祁鳴點點頭,摸出手機,再次打開文檔,邊打字邊感歎,“原來你們還做過同學啊。”
原野也是顧得白的同學吧,畢竟世交,雖然小一歲,但他聽原野吐槽過顧得白上學時候的事。
顧得白:“……”
這一次,祁鳴補充完白月光的人設文檔,又新建了個新的文檔,依舊加密。
幾行字被依次敲出,羅列了近兩日顧得白的種種異常表現。
不得不說,有些事情,就是寫出來再看,會更有條例,指向明顯。
但是,在沒有充足證據之前,他還不適合主動追問太多,萬一是誤會呢。
與此同時,顧得白也摸著手機,趁著上甜點的幾分鍾,火速向原野求助。
說是求助,其實也不算,更多的應該是叮囑,以及打預防針,預防原野再次出現豬隊友行為。
原野直接丟過來一個表情圖,憨憨撓頭.jpg
顧得白打字:【這幾天幫我探探口風,問點你祁哥對於白月光的看法。】
原野:【啥看法?啥啥?】
顧得白:【我想試試,如果我看起來變心了,不愛白月光了,他會不會對愛情從此失望,覺得果然愛情經不起生死考驗。】
原野:【???你幹嘛不自己問啊?】
顧得白:【我沒法問出實話。】
原野:【憨憨撓頭.jpg】
顧得白:【你自己想,他是把我當情人了呢,還是把我當甲方?如果是當情人,現任問你你對情敵什麽看法,你會說實話?那如果當甲方,甲方問你對手頭的方案什麽看法,你會說實話??】
原野:【不愧是你.jpg】
原野雖然腦子沒那麽好,但深諳戀愛腦之道,單身二十多年卻熟讀各種戀愛套路。就算探不到祁鳴的口風,就算被懷疑,也最多被原野帶歪思路。
越是更多討論這類問題,‘白月光一定是個重要角色’的潛意識就會越深刻,他在主動坦白前翻車的幾率,自然也就會更低。
顧得白覺得自己機智極了。
雖然容易嘴瓢。
但有時候這種嘴瓢……倒是能有意外的收獲。
比如今天,就聽到祁鳴親口說,不想突然終止合約,看上去就像是舍不得。
顧得白有點飄了,結帳後走出飯店,沒過腦子就去牽了祁鳴的手。
祁鳴抬頭看過去,他就說是提前演練一下,不能被朋友們看出是假的情侶。
他當然不會被看出來。
祁鳴對於牽手這種事,倒是不覺得哪裡不好。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他走著就開始走神,回想顧得白第一次牽手,竟然是在某次酒後。
他下意識地想擺脫,顧得白就紅著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一副被拋棄的樣子。
後來醒了酒,顧得白就和他解釋,說自己和白月光雖然隻做過朋友,但也在爬山時牽過手,忘不了那時的感覺。
奇怪的是,同樣是朋友,顧得白好像沒和原野牽手過。
祁鳴坐進車裡,既然想到了,就隨口問了起來,
“一般情侶都會一直牽手的麽?男人之間也是?”
顧得白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樣常識類的問題,“當然。”
一個想法電光火石間滑過他的腦海——祁鳴不是有過前任嗎?難道他們之間連牽手都沒有過?
“朋友之間也會?”
“看是什麽朋友吧。”顧得白認真解釋起來,將心底不合時宜的疑問壓下,
“像比較哥們一樣的朋友,一般不會,但如果是比較親密的朋友,比如我們——合約結束以後繼續做朋友,那麽繼續牽手也很正常,你覺得呢?”
祁鳴搖搖頭,“合約結束後,我們就不適合再聯系了。”
顧得白畢竟和他不一樣,不是獨身主義的人,早晚會有真正的伴侶,到那時,他再保持聯系,就不合適了。
顧得白叫好了司機,此時和他並排坐著,聽到這話,臉色都白了一瞬。
“哪裡不合適?”
“你未來的愛人會在意,不值得。”
顧得白硬生生地否定,“我不會有別的愛人。”
祁鳴聽出了語氣裡的不高興,歎了口氣。
他果然還是忘不掉那個人。
“你不是已經打算努力忘記他了麽?”
祁鳴不太明白,顧得白怎麽之前還在努力戒斷,現在又因為‘放下過去向前看’的說法而不悅。
這也太反覆無常了。
祁鳴垂著眼沉思起來,邏輯自行接洽,也許,顧得白只是這兩天心裡有點亂,有點矛盾,才舉止奇怪反常。
可他居然為了驗證自己的疑心,故意沒提醒他帶上最重要的那個盒子。
祁鳴不解,“既然這樣,又何必逼著自己放下呢。”
接收到複雜憐愛視線的顧得白:“……”
大學時候,顧得白還進過校辯論隊,好歹算是個最佳辯手,在比賽上是負責隨機應變的二辯。
哪怕是在那種激烈的競爭壓力下,他都沒有詞窮過,哪怕詭辯、狡辯,也能有話說,把對方搞懵。
然而他現在竟然詞窮了。
怎麽辦,他剛才還表示過想忘記白月光,放下過往。
這個邏輯衝突……怎麽圓?
顧得白心神一慌,腦袋裡滑過無數借口、說辭,卻沒一個說得過去的。
正緊張著,呼吸都快亂,擺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卻忽然被握住了。
祁鳴的手其實不太符合白月光的人設,不是那種水豆腐似的光滑柔軟,他常年拉琴,又非常工作狂,上面的繭能輕易摸到,手指的肌肉也緊實有力,常年帶著發燙的溫度。
顧得白下意識屏住呼吸,胡亂地想著這是在車裡不是路上,也沒到機場,祁鳴竟然主動牽手,一會兒又想這是不是祁鳴的提前演練,他是不是又因為胡亂嘴瓢得了便宜。
“別急,”祁鳴卻微笑著望過進他的眼裡,十指交纏著扣緊,“忘不忘得掉都沒關系,慢慢來就好了,我會盡全力幫你的。”畢竟這是合約內容……吧。
“……”
顧得白徹底放棄找話說,無聲點頭。
他心裡也跟著猛然靜了下來,什麽狂風亂雨都停了,羽毛下落的觸感被無限放大,掀起無限大的波瀾。
是啊,祁鳴還在呢。
他還沒翻車呢。
就像是上課時瞞著老師在書本後偷吃的糖果零食,用不好的行為換來的甜頭,總是格外讓人無法抗拒,一邊愧疚,一邊上癮。
完了。顧得白懵懵地想著,他完蛋了。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真的越來越失控,變成世界上最貪婪自私的超級大騙子。
車子還在慢悠悠開著,顧得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祁鳴攬入懷中。
祁鳴抬頭,露出疑惑的眼神,“怎麽了?”
“……沒什麽,”顧得白強作鎮定,拍了拍他,“還有半小時能到,你起太早了,靠著我睡會兒吧。”
祁鳴就聽話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睛,“朋友之間也會這樣靠著肩膀休息麽?”
“不會的,只有曖昧關系會這樣。”顧得白低頭,盡量放輕了親吻他的發頂,“比如……我偷偷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讓他靠著睡。”
祁鳴點頭,表示明白了,這是在說白月光呢。
“你們也這樣做過?”
“……算是。”
“你們不是同桌啊。”祁鳴下意識地又發現了華點,“軍訓也不在一起,什麽時候,也是車裡麽?”
“啊,對,是在車裡,”顧得白早就記不清自己說過的那些,胡亂應答,“學生上下學,坐的地鐵。”
還好,他還記得白月光的人設是個窮人,所以肯定是公共交通,不是私家車,這樣合理多了。
“你讀的中學、大學附近的地鐵,我沒記錯的話……”祁鳴沉默了幾秒,聲線因為困倦而變得發懶而沙啞,“是去年年底才開通的吧?”
顧得白頓時倒吸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