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眉毛挑了挑, 蕭子期今天和平日不太一樣,不過他朝李副導望去,李副導表情有所意動。
蕭子期和李副導的關系應該不錯。
他也沒急著辯解, 反而大方地開口:“有勞你對我和虞總的關心,不管如何,實力最重要。”
李副導對於謝喬這個回答倒是有點驚訝, 用實力說話嗎?可看過謝喬的履歷, 不覺得剛入行不到兩個月的新人會比科班出身的蕭子期要好。
現在像蕭子期一樣的年輕人已經很難得了, 他還記得上周他在片場被屍倀襲擊, 沒人敢站出來, 只有來片場碰機會的蕭子期願意冒生命危險站出來。
他沒再多說, 走進了房間。
《末日》的主角都大致定下了, 剩下的都是些小角色, 商業片裡演技能發揮的空間不多,對演技的要求也沒那麽高, 主要看氣質符不符合角色。
今天試鏡的內容是表演一段救援人員下機救援主角的戲,只有三句台詞,試鏡的速度很快。
演技都是合格的,特別是蕭子期的表演讓人很有代入感, 如同身臨其境一般,數他最出挑, 他在蕭子期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最後一個是謝喬。
李副導打開了桌上的水杯, 揉了揉太陽穴, 顯然是極為疲憊了, 頭也沒抬,連叫“進來”的聲音也漫不經心的。
謝喬走進房間,當李副導說了句“開始”,他鞠了一躬,開始今天的表演。
房間裡只有一個人表演,和其他人物的對話都需要自己想象,場景也需要自己想象。
他坐在椅子上,模擬著駕駛直升機,與其他人不同,一絲不苟地理了理製服的領子,用紙巾仔細擦了擦染灰的操作杆,給人的印象冷靜而潔癖。
可他在開始一天的巡邏前,又掏出錢包裡的家人相片,很淡地笑了笑。
巡邏幾分鍾,當他看到位於山頂的男主後,控制著直升機緩緩下落,禮貌地呼叫:“您好,請問有人需要幫助嗎?”
得到男主肯定後,他放下了直升機的梯子,可屍倀太多了,男主無法爬上梯子,他做了一個決定,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包,毅然把直升機停到了地面上。
“快上來。”
男主望著身後的屍倀,搖頭讓他先走,可潔癖的他摸了摸放在錢包裡的相片,毅然地拉住了男主沾滿血汙的胳膊:“別他媽廢話!”
最後一句的台詞原本是“別廢話”,但謝喬改了一下,原本克制冷靜的人情緒忽然劇烈才是最觸動人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思考對不對,當他表演完,全場安靜了,似乎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就連李副導望向謝喬的目光也寫滿了欣賞,要說演技,謝喬不是最好的,還帶了一絲青澀,可要說對於角色的構建程度,今天試戲的人中沒人能比得上謝喬。
——特別是這只是一個幾分鍾鏡頭小角色。
李副導搖了搖頭,是他之前自己太片面了,謝喬年輕又相貌好,很容易讓人懷疑他的實力,但他還是想給蕭子期一次機會。
他沒有更改紙上畫的圈,他站起身,準備宣布結果時,輕掩著的門忽然開了,他眼裡透出驚愕:“陳導,你怎麽親自過來了?”
“和投資方見面結束得早,過來看看選角。”陳導望向謝喬,“表現得挺好的。”
聽到陳導的話,李副導默默把紙揉成一團,裝進了兜裡。
陳導向來嚴厲,很少誇人,陳導一句“挺好”表明了對謝喬的欣賞,他只是一個副導,最後做決定的還是導演。
李副導出了門宣布結果。
蕭子期的臉上很平靜,似乎對於結果毫不緊張。
可他沒想到的是,李副導口裡說出來的卻是:“人選已經確定了,沒通知的可以回去了。”
李副導轉頭對謝喬說道:“你留下來,簽下合同。”
謝喬有點意外,不過迅速反應過來了,和方和兩人跟著李副導進去簽合同。
雖然只有幾分鍾的鏡頭,但片酬是十六萬,他能分到整整八萬塊!
這個金額讓謝喬緩緩眨了眨眼,而一旁的李副導卻還在說:“是有點少,不過我們都是按市場價給的,你剛出道不久,等你有點名氣了還會翻倍。”
謝喬趕緊點頭:“夠了夠了。”
李副導松了口氣,謝喬還挺好說話,不過話說回來,陳導的戲,多少人不要片酬也想上。
想到這兒,他想到了蕭子期。
他記蕭子期這麽大人情,肯定是要還的,蕭子期家境也不好,能幫還是幫一把,可惜能安排的角色不多了。
謝喬簽完合約後,正撞上了還沒離開的蕭子期,他先開口打破沉默:“我先走了,你注意點安全。”
蕭子期從他身邊經過,低低地問了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裝得人模人樣,指不定人皮下是什麽東西。”
謝喬:…………不好意思他還真不是人
不等他說話,蕭子期便離開了。
謝喬回頭望向蕭子期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蕭子期走進房間那一刻,一個陰冷的聲音在他的腦中響起:“都跟你說了不要和他起衝突!等開機他就會是個死人了。”
“知道了。”
蕭子期不甘願地低頭。
當八萬塊的片酬打到銀行帳上,謝喬突然覺得自己好有錢,為了紀念這為數不多的時刻,他專門截了銀行卡余額的圖。
試鏡中午就結束了,北河是一座旅遊城市,公司報銷返程機票,他們倒沒急著回去,去免費風景區逛了一圈,才搭上了去機場的車。
路過免稅店的時候,謝喬忽然在一家店門口停下了。
方和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你對鋼筆感興趣嗎?”
他沒記錯的話,謝喬的字寫得龍飛鳳舞,不看兩分鍾還真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麽東西,沒想到還喜歡鋼筆。
這個牌子的鋼筆可不便宜。
“我一個朋友應該喜歡。”
謝喬走了進去。
店裡只有幾個人,一個店員立馬迎了上來:“先生您好,請問你想要什麽類型的筆呢?”
謝喬環顧了一圈店裡做工低調精美的鋼筆,頓時犯了難,他對筆沒什麽了解,用過最貴的筆還是高考時在學校門邊買的十二塊五的高考專用筆。
他握著手機,很有底氣地開口:“最貴的吧。”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貴的,但最貴的一般都差不到哪兒,哪怕一支筆一千元他也是能買的。
一直都是虞先生送他東西,他賺了工資也想給虞先生買禮物。
——要最好的禮物。
然而店員臉上浮現出甜美的微笑:“最貴的是收藏家級紅漆,由著名藝術家設計筆身,價格四十七萬,如果您願意購買的話,我馬上申請調貨。”
四十七萬……
有那麽一瞬間,謝喬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完全想不到四十七萬的筆寫起來是什麽感受,他也沒錢感受,裝逼失敗的垂耳兔紅著臉咳嗽了一聲:“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再看看別的。”
店員依然恭敬地答應:“好的。”
謝喬在店裡慢慢看,鋼筆在他眼裡樣子都差不多,他只能專心致志地一支、一支地看。
方和看青年一臉認真,忍不住犯嘀咕,這怕不是在給女朋友挑禮物吧,看著標簽下的價格眼睛眨也不眨,完全沒把價格放心上。
謝喬不知道方和心裡所想,他在一支通體漆黑的鋼筆前停住了,與通常的鋼筆不同,筆頭是蛇尖的,如同一條冷血的黑蛇吐著信子。
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對著身旁的店員說道:“就要這支了。”
“好的,請您稍等。”
店員取出了一支嶄新的筆,細致地裝入了黑檀木的盒子裡,再將盒子放進了再生紙袋,遞給了謝喬:“一共是兩萬八千元。”
謝喬付了錢,接過了袋子。
方和不禁斷定,謝喬肯定是戀愛了,平時挺節省的一人,三餐都在公司食堂吃,絕對不去外面吃,一出手就是近三萬元的禮物。
方和忍不住敲警鍾:“喬喬,你現在的事業剛起步,其他的事可以放一放。”
謝喬點頭。
方和提著的心放下了,喬喬還是懂事的,演員這個行業和別的行業不一樣,大部分人吃的都是青春飯,出道這兩年尤為關鍵。
但謝喬心裡想的卻是,是得好好發展事業,有錢了就能給虞先生買最貴的鋼筆。
他雖然字難看,覺得用什麽鋼筆都差不多,但虞先生的字好看,配得上最好的。
謝喬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虞先生還沒回來,房子裡一片漆黑,他走進門開了燈,去衛生間裡洗了個澡。
他用毛巾擦著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時,聽到門哢地一聲開了,從門外的陰影裡,身材高大的男人走進了門。
“虞先生,你回來了!”
謝喬擦頭髮的手停住了,走到沙發,從茶幾上拿起紙袋,一隻手抱著走到了虞寒生面前。
巨蛇淡淡地“嗯”了聲。
謝喬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麽雀躍:“我今天發片酬了。”
虞寒生斂了斂眸,看來這隻垂耳兔玩得挺開心。
他極為自然地拿過青年手上的毛巾,給濕漉漉的青年輕輕擦頭髮。
謝喬不知道自己努力拍戲落在虞先生眼中是玩耍,和爬貓爬架或者是鑽貓咪隧道沒什麽差別,青年把袋子遞到了虞先生手邊。
“給你的禮物。”
垂耳兔青年的語氣異常開心,整張臉在暖黃色的燈盞的映照下格外溫暖,浮現出一對小小的梨渦。
虞寒生接過禮物抿了抿唇,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依然在給伴侶擦拭細碎的頭髮。
但當泛出困意的伴侶沒忍住倒在他懷裡睡過去時,他低下頭,在青年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無比珍重。
第二天,李澤很早就到公司了。
他看著過去一季度的行業報告,SE在國內的銷售遇冷,但虞氏科技在國外的銷售份額不斷擴大,微舟推出的定製化機器人也廣受好評。
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SE行業第一的位置岌岌可危。
筆者在最後一段寫,虞氏這招釜底抽薪太漂亮了,或許過不了多久,這場行業格局之爭將會徹底落幕。
李澤看完報告後神清氣爽,早上有跨國會議,他讓下屬打印好會議基本資料,沒讓下屬送過去,而是親自送到了虞寒生的辦公室。
望見在桌上批閱文件的虞寒生,他把文件遞到桌上。
他本來想分享喜悅,可虞寒生神色一如往常,他覺得自己還是多跑幾層找夏簡去吧。
李澤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瞥見了虞寒生手裡的新鋼筆:“你什麽時候買了新鋼筆?”
他也只是隨口說一句,沒想過虞寒生會回答,沒想到虞寒生掀起眼簾:“謝喬送我的。”
李澤“哦”了聲,也沒放在心上,這個牌子他沒記錯的話,有個合作方送了虞寒生支更貴的。
可巨蛇冷冷地看著他,視線透出冰涼,顯然是對他的反應不滿意。
李澤:…………
李澤只能努力盯著那隻鋼筆誇:“做工很好,筆身顏色也很正,一看就是很用心挑的禮物,要是有人送我禮物就好了。”
他誇了半天,虞寒生才收回目光,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一大早被逼著吃狗糧的李澤:…………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