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準備迎來來自機器人的攻擊時, 忽然一團黑色的影子從房子門口衝到了機器人腿邊。
小石頭跳起來抱住了機器人的右手, 堵在了出火口, 燃燒的火焰頓時熄滅了。
謝喬立馬忍著疼站起來, 以超乎自己極限的速度向房子奔去, 在即將進入房子的那一刻, 他似有感應地回頭。
機器人的右手捏住了小石頭,堅硬的石面出現了細微的裂縫,可小石頭一聲不吭。
明明是那麽膽小的小石頭。
謝喬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房子,在門邊的儲物室裡翻出了一柄短劍,接著轉身向黑暗走去。
[您的伴侶忍著痛跑進了儲物室]
[他拿起了短劍, 向房子外走去]
[暗精靈抱住了他的腿,連暗精靈也知道很危險吧]
虞寒生原本有所放松的手重新捏緊了手機,他的嗓音帶著揮之不去的冰冷:“謝喬, 回來。”
虞先生永遠是沉穩內斂的,這是謝喬第一次聽到虞先生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與掩藏在之下的怒意。
但謝喬依然果斷地離開了房子。
機器人手裡的小石頭觸目驚心地裂開了,流淌下黑色的血液, 謝喬向機器人的右手舉起了劍刃。
刀刃反射出凜冽的刀光。
劍刃落到機器人手上,立時印出一道凹坑, 足以可見機器人表面材質的堅硬, 但它的右手依然被劃出淺淺的白痕。
“鎖定異常數據, 展開清除。”
機器人放開了手中的小石頭, 朝謝喬而來。
只差一點四分五裂的小石頭摔在了地上, 謝喬懸著的心放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小石頭,吃力地躲避著機器人的追逐。
與房子的距離很短,但似乎也怎麽走不到,腿傷傳來的疼痛漸漸模糊了他的意識,額頭上細密的汗水淌下。
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了一陣鐵鏈響動的聲音從黑暗深處響起。
沉重的腳步聲離得越來越近。
他回頭,是黑色的樹妖!
樹妖用枝條拖住了機器人,他趁這個機會,回到了房子裡,尼尼立刻抱上了他的腿,眼淚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褲腿上。
他望著樹妖纏繞住機器人,隨著枝條一步步的收緊,被龐大的外力壓迫,機器人的外殼終於破解,露出了外殼之下的電路,最後成了一地的碎片。
而樹妖只是朝他們揮了揮枝條,又轉身進入了黑暗深處。
沒有燃燒的火焰,黑暗重新變成徹骨的黑暗,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除了身上殘留的傷口,以及手心裡奄奄一息的小石頭。
“你知道要怎麽救它嗎?”謝喬小心翼翼地捧著小石頭,問向尼尼。
尼尼淚眼朦朧地點了點頭:“把它埋到土裡就好了。”
聽到精靈的話,他手裡的小石頭虛弱地動了動,像是讚同。
一直強撐著一口氣的謝喬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他想起來什麽,含著顯而易見的激動對空氣說道:“虞先生,我活下來了。”
可空氣靜悄悄的。
沒人回應。
或許永遠不會回應了。
他的耳朵耷拉在了腦袋兩側,一瘸一拐的小垂耳兔向草坪房走去。
他把小石頭埋進了草坪邊緣的土裡,他也不知道怎麽養石頭,還澆了幾滴水。
草坪房裡的原住民們竊竊私語起來。
“那隻垂耳兔是不是養別的植物了?”
“肯定是個會開花的小妖精。”
“呵,我倒要看這個狐媚子長出來能有多好看,能有我們盤條亮順嗎。”
聽到小草們嘰嘰喳喳嚼舌根的謝喬:…………
他走出草坪房後,沒有去臥室,而是從冰箱裡端出一瓶橘子果脯,走到了收容處。
阿克斯正看著動漫,望見灰頭土臉的謝喬笑了:“嘖,這是誰把我們收容員給揍了?”
謝喬把果脯遞給阿克斯,比起懵懵懂懂的尼尼、不會說話的小林以及只會做家務的肖恩,阿克斯應該是最清醒的人。
阿克斯打量了他一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惡魔的手卻很誠實地收下了果脯:“找我殺人嗎?本深淵之主心情好的話說不定會答應你。”
謝喬:…………看來深淵之主業務都寫在了刑法上
他搖了搖頭:“你見過機器人嗎?”
阿克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尼尼倒是開口了,衝阿克斯比劃著:“大鐵盒子,手會噴火,沒有任何生命特征。”
“研究會的大鐵盒子啊,我知道,圍捕過我。”對於現代科技一無所知的阿克斯了然地點頭。
阿克斯審視的目光落到謝喬被燒焦的衣角上,“你不是研究會的人嗎?”
阿克斯的語氣不像說謊,謝喬心沉了下去。
阿克斯最喜歡看儲備糧這副樣子,繼續煽風點火:“這可怎麽辦呢,你辛辛苦苦為研究會工作,研究會卻想殺了你。”
尼尼感知到身邊青年心情不好,立刻朝阿克斯吐了一朵張牙舞爪的食人花,揮著黑色小翅膀的惡魔無所謂地扯碎了。
謝喬轉身離開了收容處,尼尼望著青年的目光充滿了擔心。
謝喬瘸著腿走到了書房,拿出了收容手冊。
他對研究會的信任本來就沒多少,這次驟然出現的機器人襲擊耗光了他對研究會最後的一點信任。
所以,為什麽還要完成這份收容手冊呢?
“我不知道你們的人有沒有在看著我,但沒關系了。”謝喬的語氣極為冷靜,“我不奢望你們會放我出去,同時我也不會再為研究會工作。”
他的手放到收容手冊上,正準備撕碎收容手冊時,手冊上的封皮忽然浮現出了一行文字。
——我才不是研究會。
謝喬微微愣住了,怎麽一本收容手冊還會自己寫字。
“那你是誰?”
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酷些。
——奧古斯丁大帝的收藏圖鑒。
不知道為什麽,謝喬光看文字都能感覺出濃濃的自豪感。
“收藏圖鑒是什麽東西,難道不是收容手冊改了個名字嗎?”謝喬狐疑地問道。
收藏圖鑒在封皮寫下的字頓時不耐煩起來,仿佛在鄙夷他的無知。
——奧古斯丁大帝是黃金時代最厲害的收藏家,收集的都是頂級生物,可以召喚出來戰鬥
謝喬低頭看著手裡皺巴巴的手冊,忍不住問:“那你現在怎麽這副樣子?”
收藏圖鑒被戳到了痛腳,氣鼓鼓地在封皮上書寫。
——我的主人消失了
——我要出去找他
謝喬感覺收藏圖鑒如果是個人的話,它現在一定哭了出來,他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要怎麽出去?”
——收集足夠多的圖鑒生物
收藏圖鑒又慌忙補充了一句。
——不要被研究會發現
——我現在還打不過他們
謝喬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機器人會說他是異常數據,敢情他一開始完成的就不是收容報告,而是披著皮想逃出去的收藏圖冊。
“合作吧。”
謝喬對著書冊開口。
書冊的書頁自動翻開了,一張空白的紙張嘩啦啦地晃了晃,垂耳兔青年捏起紙張的一角,握了握手。
——正如萬年之前。
虞寒生回到了辦公室,看遍了涉及地產銷售的調研資料,當月亮只剩下朦朧的影子時,他才走出了寫字樓,地上拖出一條巨蛇的影子。
聽到開門的動靜,夜裡起來喝水的夏簡看到神色帶著倦意的虞寒生,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建議道:“其實沒必要這麽急的。”
他雖然有時候會煩惱錢太少每天只能吃盒飯,但他也知道,錢是賺不完的。
虞寒生垂下眸。
他隻想快一點。
再快一點。
巨蛇回到房間,打開關閉已久的手機。
[您的伴侶在書房自言自語]
[他拖著受傷的腿走向了臥室]
[他躺在了床上]
屏幕裡,謝喬躺在床上睡不著,一半是疼,他用熱毛巾敷在了膝蓋上,可緩解不了疼痛,連帶著骨頭也泛酸。
另一半是因為虞先生,虞先生好像討厭他了,一直到晚上也沒有理過他。
小垂耳兔的頭垂得很深。
他小聲地排練著明天要對虞先生的話:“虞先生,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
聽起來總是欠缺了誠懇。
或許他該送虞先生一份禮物。
可他沒有什麽可以給虞先生的,最珍貴的兔毛圍巾也送給了虞先生,他只能問:“耳朵給你摸好不好?”
他以為沒有人會聽見,可令他意料不到的是,他的被子忽然被掀開,一隻無形的手替他纏著右腿的繃帶,動作很溫柔。
“虞先生?”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問,心臟跳得很快,像是要從胸腔跳出來似的。
氣氛依然沉默。
想到之前說的話,謝喬的臉不禁紅了起來,小垂耳兔的頭低得越發深了,磕磕絆絆地開口問:“謝謝虞先生。”
“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嗎?”
說到最後一個字,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虞先生沒有回答,繼續替他纏著繃帶。
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細微的沮喪。
纏上繃帶後,摔破的膝蓋漸漸地沒那麽疼了,虞先生的手放開了他,語氣聽不出情緒地吐出一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