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佳琉的狡辯並沒有讓柯炎接受, 他大笑著流下了一滴淚水。
僅僅這一滴淚水,也代表著他對蔣佳琉已然沒有什麽情誼了。
他笑看蔣佳琉,冷冷地問:“如今, 你依舊在袒護他。”
蔣佳琉沉默下去, 卻並沒有急於再說。
而身後的柯源太, 他扶著牆站了起來。他甚至站的不穩,靠著牆壁才勉強保持住了站姿。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 這個家可以散,但決不能互相殘殺。
“說。”柯源太站在那裡,僅僅一個字的壓迫感,足以驚心。
蔣佳琉被這字一驚, 她看向柯源太,兩人臉上的淚水皆未乾。昨日還相愛的夫妻,今日相隔2米,卻猶如隔著高山大海一般。
蔣佳琉喃喃出聲:“我就說……他會毀了柯家。”
柯源太怒吼:“毀了柯家的人是你!!!”
蔣佳琉一縮, 呆呆地看向柯源太, 嘴唇顫抖著竟然說不出話來。
柯龍幾人想要上前為蔣佳琉說兩句, 雙腳卻猶如黏在地上一般,無法動彈。
就連一直把自己置身事外的王子怡都驚地捂住了嘴,今日這事如果是在往常,他們這些媳婦、子孫必定會被趕出去,怎麽可能能聽到這麽機密的事情呢?
但柯炎沒有這個顧慮, 他什麽也不怕, 什麽也不在乎。將柯家這個藏了10多年的皮直接給剝了,剝的十分痛快。
可這並不是痛快的事情, 15年前, 王子怡已經嫁入柯家多年。她也是看著柯炎長大的, 她當然也知道,柯炎有多愛自己的母親。
那時候王子怡簡直羨慕死蔣佳琉了,丈夫疼愛,兒子敬愛。
然而,這樣的表皮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柯炎……他該多心痛啊?這個真相,王子怡聽的並不覺得痛快。
柯源太當然也心痛,但這時候他需要一個真相。
柯虎當然也沒心情在意自己的那點兒女情長了,他吞咽一下,上前一步,看著柯源太鼓起勇氣說:“爸,那事……”
“閉嘴,讓你媽說。”柯源太這句話說的很平和,但是其中所帶著的危險,十分外露。
柯虎當即閉嘴,蔣佳琉擋在他面前,她看著柯源太說:“這事和他沒有關系,我來說好了。”
柯源太就看著她,面無表情,隻吐出一個字:“說。”
蔣佳琉就說:“我有抑鬱症,很嚴重。然後,那天我複發了。你知道抑鬱症嗎?自殺都忍不住,何況殺人。”
柯源太皺眉,他深深看了蔣佳琉一眼:“這話我不信。”
沒有邏輯,不夠嚴謹。就算是抑鬱症殺人,也得有個理由。有人因為害怕留下的親人受苦,有人想通過殺人獲得死刑……蔣佳琉是為了什麽?
蔣佳琉抖著手還想說什麽,柳然突然插口進來:“你為什麽要把罪名擔下呢?柯炎能說出剛才的話,說明他也許知道的更多。”
蔣佳琉一愣,轉頭看向柳然,她呆呆的,幾乎無法思考。
柳然又看向柯虎說:“她疼你這麽多年,你就準備讓她一人把罪名全都背下來嗎?”
柯虎一震,柳然說的對,這麽多年了,他和蔣佳琉被這個枷鎖套住太久了。
如今這個局面,瞞不住,不如解放出來。
王子怡起身讓趙思星帶著其他小孩上樓,下面的話不適合孩子聽。
柯龍的兩個孩子因為都已經是20歲的年齡了,並並不願意離開,趙思星也不能拽他們。只能先帶著其他孩子離開一樓。
此時,柯虎終於淒涼一笑看向柯源太,大膽地說:“你什麽都怪媽媽,爸爸又想過是你自己的問題嗎?”
柳然一直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因為437很早就和她說過了。
當初她接下拯救柯炎的任務時,柯炎的大部分背景437就交代過了,其中就有了柯炎失蹤的事。只是因為這事並沒有詳細說明,所以整個過程柳然並不清楚。
但是柳然很明白,柯炎失蹤的最大一個原因是因為柯虎。
柯源太聽到柯虎的質問,心裡明白,這件事情是有起因的。
他心裡一陣難受,到底在柯家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如此?
接著,他聽到柯虎說:“媽媽確實沒有要殺柯炎,最開始要殺他的人就是我。”
“不是。”蔣佳琉哭著說:“你沒有殺他,你要殺他的話,就不會到現在了。”
柯源太依舊一臉冰冷:“繼續說。”
“15年前,年後不久,你是不是約見了王律師。”柯虎問。
柯源太皺眉,那麽久以前的事情,他記不太清了。
柯虎淒涼一笑:“你都不記得了,可是你知道你對我們有多不公平嗎?你在15年前寫了一份遺書。我們兄弟四人加在一起的所有錢,竟然不抵你留給柯炎的一半。是你不公在先,才會造成兄弟鬩牆。”
柯源太被他一點,瞬間明白他說的什麽事情了。他經常擔心自己以外死亡,因此很早就會留下遺囑。
柯源太:“那份遺書?那不過是我針對當時寫的,你看了?”
柯虎當年23歲,大學剛畢業,正式血氣方剛的年紀。看了這份文件,心裡翻天倒海。
“我不滿,我不樂意,憑什麽。”柯虎質問。
柯源太只能把當時的想法說出來:“……因為他小,而且你們也不喜歡帶他,所以,我就只能給他多一點保障,這樣,我不在了,你們總歸還是要照顧他。再說,這遺囑我每10年都會修改一次,那時候的遺囑內容是針對那個時候的情況。”
柯虎大笑:“別騙人了爸爸!我那時候已經23歲了,23歲我什麽不懂?要照顧一個孩子,至於把大部分的股份都給他嗎?你有考慮過他長大後,他手裡的股份對我們的製約嗎?”
柯源太:“……”
柯虎:“你給他這麽多股份,一開始就是在殺他。”
這話若是再早點說,柯源太確實會震動到。但是此時的他,心裡震怒,隻想著知道真相,這樣的話已然不能動搖他了。
柯源太:“所以呢!”
柯虎想起曾經,終於老實交代:“我看了那份遺囑,心裡生氣、不甘、憤怒。對於爸爸來說,柯炎才是你的兒子,我們過的仿佛撿來的一樣。如果,沒有他就好了……沒有他的話,我們明明是一家人,一家相親相愛的家人。”
這詞土,卻也是最至高的。
柯虎的想法也是其他三兄弟的想法,柯炎的出現讓家裡失去了平衡。
父母各自疼愛,各有陣營。你疼他?我怎麽能輸給你,我得給我疼愛的孩子更多的補償。
但是,如果沒有柯炎的話,母親對四個兒子都十分疼愛,對柯虎雖會偏疼一些,卻不會過分,柯源太對四個孩子也是一視同仁。
但是,這一切,在柯炎出生的時候都變了……
父母將疼愛的孩子分成了兩個陣營,那麽他們5兄弟自然也就成了兩個陣營。
一份遺囑讓這兩個陣營之間,添入了一座高牆。
柯虎不甘心父親的偏心,也不甘心遺產的安排。
那一年,柯龍28歲、柯虎23歲,他們兩個都是春秋鼎盛之時,都有闖出一片天下的意思。
可是,柯源太的那份遺囑,就好像放在柯虎脖子上的一直扼住它的手。
於是,野營的時候,柯虎突然就有了把他丟掉的想法。
柯源太:“丟掉?”
話都說到這裡了,柯虎已經不怕了,他說:“我確實帶著迷藥去,我也確實想要殺他。那時候,我心裡一腔怒火,大概什麽都做的出來。”
柯源太深吸一口氣,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柯虎這話多麽誅心啊!
柯虎冷笑:“但我到底還是心軟了,迷暈他後,我帶他去了最危險的一帶,但是我沒敢下手。”
柯源太:“所以,你把他丟在了那裡?”
柯虎:“嗯,既然你那麽疼他,那乾脆讓你急一下好了。我當時本來想這麽做的……”
柯源太:“後來呢?”
蔣佳琉接道:“後來我來說吧!他回來後正好和我遇到了,所以,我問他慌慌忙忙的做什麽。然後,他就告訴我了。”
蔣佳琉低頭看著腳尖,低聲說:“柯虎做這種事情,我知道要是讓你知道了必定會勃然大怒。以你的性格,以後的遺產裡,是別想要柯虎的名字了。但是,趁著他還暈著把他帶回來,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也不是不可以。”
柯炎冷冷笑了:“很不巧,我提早醒了。他們趕到的時候,我已經模模糊糊清醒,正好聽見了柯虎原本準備殺我的話。蔣佳琉,最誅心最可怕也最讓我失望的不是我聽到你要殺我,而是你在兩個兒子裡選擇柯虎的時候放棄了我。”
這是蔣佳琉當時在現場說的話,兩人一路趕到了柯炎正躺著的地方,那裡已經誰都不在了。
蔣佳琉頓時急了,他問柯虎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柯虎就將事情的起因和蔣佳琉說了,蔣佳琉直說柯源太糊塗,但也說柯虎糊塗。
蔣佳琉:“你又要殺他,又把人弄丟了,這就是犯罪啊!”
柯虎:“這附近我已經查過了,新開發區,還沒有按監控。”
蔣佳琉:“如果被抓了呢?怎麽辦?”
柯虎:“那就認罪好了,我最後也沒殺他,罪名應該不重。”
蔣佳琉立馬搖頭:“不行,你還年輕,大學才剛剛畢業。風華正茂的年紀,以後的日子還長著,怎麽能坐牢?”蔣佳琉無法想象這個對自己最重要的兒子要在牢中渡過。
柯虎皺眉:“那怎麽辦?都被他跑走了,搞不好都跑回家了。”
蔣佳琉就說:“你迷暈他了,他沒看見你,不一定知道是你。”
柯虎笑了生:“柯炎不傻。”
蔣佳琉想了想:“但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他的話不一定警察會取信,我們回去看看情況吧!”
柯虎此時心如死灰:“隨便了,坐牢就坐牢了。”
蔣佳琉一愣,她看著柯虎,最後下定決心說:“如果,他真的非要告到你坐牢,就由我來殺他。這樣,你就不用坐牢了。小虎,你還是孩子,這種事情,媽媽來就好。”
柯炎站在他們面前,將當時聽到的每一句話,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了出來。
字字句句、殺人誅心。
他笑了:“你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就在樹後。我聽了你們的話,不敢出來,所以偷偷跑進了樹林裡。”
他似乎想起了逃跑的日子:“我忘記了我為什麽跑?但我知道我必須要跑,要離開柯家。”
蔣佳琉顫抖著站在那裡:“我沒有真的想……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我在、我在安慰小虎。”她幾乎無法說出當時的心情,或者無法表達出她當時到底是什麽意思?
柯炎卻並不聽,只是一句話:“從那句話後,我們的母子情分就斷了。”
蔣佳琉呆呆抬頭看向對面的柯炎,原來,這些年來他不親近自己,是因為當初聽到了這些話。
蔣佳琉笑著笑著哭了,這些年來她也不接近柯炎,也是因為當年,柯炎整個人都會她想起那時候醜惡的自己。只要他在這個家裡,蔣佳琉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因為,柯炎時時刻刻看都在提醒著蔣佳琉,她曾經想要舉起的屠刀。
她有那麽一刻,準備殺子的。
也許,她真的醜惡,她沒有舉刀是因為他失憶了。
蔣佳琉有點混亂,她又記起來,她無法接近柯炎也是因為柯虎曾經對柯炎做的事情。如果柯炎在家裡,小虎肯定也會難受的,何況,家裡環境、以及小虎都會不小心讓柯炎恢復記憶。
到時,小虎怎麽辦?要是說到當年的事情,豈不是會讓柯家震蕩、大亂?小虎也要坐牢?
所以,她不敢親近他,她也不喜歡他回家。柯炎說的對,她在兩兄弟之間做了選擇,她自己也明白。
“不不不,當年,我真的就是說了那麽一句,我不敢的。我不敢殺人的。”
“炎炎,為什麽不信我?我讓你離開,不就是保護你嗎?”
蔣佳琉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做的是什麽?想要表達什麽?如今說這個話的意思又是什麽?
柳然笑著告訴她:“你現在說的這些話,目的是為了美化自己,讓自己這些年來因為曾經的事情,因為隱瞞的事情,因為害怕靠近的事情,給它們找了一個最正當的理由。這樣子,你又會變的清白無辜,還重新做回了溫和大方的母親。”
蔣佳琉看向柯炎:“……真的,我也愧疚了,你從醫院回來,我都不敢去看你。”
柳然:“你哪有那個臉啊!回到家裡,你們知道柯炎沒有回家就該猜柯炎肯定是跑進了樹林裡了。你們是最明白他從哪個地方進去的,但是你們讓警察從野營附近開始找,白白浪費了最佳時間。”
蔣佳琉聽了這話啞口無言,這才想起原來那年,她確實加害過他。她隱瞞了他失蹤的正確位置,因為只有隱瞞下來,才能把柯虎摘出來。
這個隱瞞卻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