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佳琉看著面前的兩人, 他們手拉著手,一臉質問的神情。
好像全世界都對了,突然變成只有她蔣佳琉是錯的一樣。
她放聲大笑:“好, 好啊!我生孩子是我活該、我抑鬱症是我活該、我跟我兒子離心是我活該, 我認了還不行嗎?可是關你柳然什麽事?”
柯炎往前一步:“那就我來說吧!”
柳然自然的後退到一邊的沙發那裡做好, 所有人無聲看她,這是你引起的, 你倒是坐的挺舒服的。
柯炎走到蔣佳琉面前,他微微低頭看著這個已經年華已去的母親。
他的雙目深邃的猶如夜空,帶著一股吸力。又好像最漂亮的星辰,讓人忍不住認真直視。
只是目光過於純真, 過於真誠,以至於被盯著看的人都忍不住心虛。
柯炎直呼她的名字:“蔣佳琉,15年前的野營,那天發生了什麽?”
柯炎這話一出來, 柯虎和蔣佳琉同時抬頭看向他, 一時, 兩人的臉色都有點慘白。顯然,他們確實隱瞞了什麽事情。
柳然冷笑一聲:“我是做警察的,你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一眼裡。剛才柯炎說自己似乎想起什麽,又想不起的時候,你們兩人的反應遠遠超出了其他人。柯虎甚至都不關心林媚兒給他發了什麽短信, 隻盯著柯炎看。這足夠說明, 15年前的事情和你們有關。”
然而,出乎柳然和柯炎的意料的是。蔣佳琉在最開始的慌亂過去後, 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她淡淡地搖搖頭, 一臉淡定, 並笑了笑對柳然說:“柳然,你和我們柯家不和。你早晚會毀了柯家,像今天這樣不斷挑釁我和源太之間的關系、這些話就算沒有證據,源太也會在心裡留下這個種子。以後,我和源太必定要經常吵架了,都是為了毫無根據的事情。”
柯源太明顯一愣,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蔣佳琉。但是柯炎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也確實動搖了。
蔣佳琉的話,並非沒有道理。柳然的話和柯炎的話都在他心裡埋下了種子,隻待它生根發芽。倘若他過不去這個坎,吵架就變得自然而然起來。
柯炎聽了蔣佳琉的話,隻覺得好笑:“說到禍家,你剛才也說了我會毀了這個家,你能告訴我,我到底是因什麽會毀了這個家嗎?”
蔣佳琉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並不驚慌,臉上依舊淡定:“因為我和你不親,如果你不喜歡我,你爸爸早晚也會和我離心。夫妻之間關系冷淡、離心,都會讓一個家毀於一旦。”
蔣佳琉過於冷靜,甚至對答如流,以至於讓人看不出破綻。
但是柳然卻不這麽覺得,她看慣了這些。只是笑著問蔣佳琉:“你要是知道夫妻之間的關系好壞,決定了一個家庭的好壞,那麽你為什麽要毀了柯虎的家庭?”
蔣佳琉唰地轉頭懟像柳然:“我沒有!!!他們夫妻之間感情本來就不好!”
柳然:“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也許本身是可調節的,你沒想過也許是因為你插了一手給了柯虎足夠的勇氣,讓他以為他完全沒錯嗎?你看,柯虎現在的家,就是被你毀掉的啊!”
柯虎是蔣佳琉的死穴,柳然一直拿他說是,蔣佳琉氣的渾身發抖,瞪柳然說:“我那麽疼他,我怎麽可能會毀了他的家?”
柳然:“也許是你吃醋呢?不是有很多母親吃醋,就會阻礙夫妻感情好的例子嗎?我還聽說,因為吃醋,直接陷害自己媳婦兒的都有。你這麽疼柯虎,肯定也不喜歡柯虎和林媚兒太接近吧?”
蔣佳琉氣血上湧,頭腦一片空白,她才不是這樣的人。
她還未反駁,身邊的柯炎突然張口問:“我失蹤前,站在那棵樹下看見過你的身影。”
蔣佳琉聽了這話,又唰地轉頭看向柯炎,她一臉憤怒、攻擊性十分強地說:“看見就看見了,怎麽了?”
話剛落,她才猛的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身邊的幾個人全都震驚地看向蔣佳琉,尤其是柯源太,更是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蔣佳琉知道他們在想什麽,趕緊揮手說:“我沒有,我不是,我是被她逼的!對,她剛才故意在激怒我,她在激我亂說話。”
柯炎閉了閉眼,然後開口說:“人在盛怒狀態下確實容易話趕話,說氣話。但是,很多時候的話其實也是壓抑很久的真心話。蔣佳琉,你說的是真話還是氣話?”
柯炎雖然是在問,但卻仿佛又是帶著警告。
蔣佳琉懷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起了什麽。
柯炎:“這種時候了,你連一句真話都不願意給我嗎?”
蔣佳琉一愣,但仿佛訓練有素的士兵。最初的慌亂過去以後,很快她又恢復了鎮定,微笑著說:“話趕話的氣話,哪對夫妻吵架不會說氣話的?誰會真的和氣話較真的?”
柯炎卻笑了:“話趕話?15年前你說我害了柯虎,這也是氣話嗎?”
雖然時隔15年,但是緊緊這一句,卻喚起了蔣佳琉幾乎要忘記的事情。
她唰的白下去的臉色,她突然站不穩定的身體。
她驚恐地看向柯炎:“你記得?”
柯虎也站了起來,他冷笑著說:“15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時候才12歲。”
柯炎:“我確實才12歲,但是我能記清楚那時候的每一件事情。"
說起這個,柯炎都不得不帶著點悲涼:“剛才你對著我怒喊‘如果我能消失就好了’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野營那一天,三哥說要帶我去釣魚。”
柯虎聽了這話,瞬間呆住,這件事他有點印象,或者說印象深刻。
這一刻,記憶突然如潮湧般湧來。
那一天的天氣特別晴朗,柯炎雖然才12歲,但他還記得自己那時候是多麽的愛自己的母親。
雖然5個兄弟中,母親最為不喜的是自己。但是父親說的對,五根手指尚且有長有短,自己的媽媽有5個兒子,自然也會有最喜歡的和最不喜歡的。
比如,她最喜歡三哥,而最不喜歡自己。但是沒關系,自己只是剛剛好是他最不喜歡的那一個。
為了得到母親的注意和喜愛,柯炎從小就很懂事,幾乎不哭不鬧。
母親在他6歲之前,其實對他不算很好。
但是6歲之後,她突然變的很溫柔。
平時在別墅後院的花房那處,他和其他幾個哥哥總是喜歡抱住母親的裙角,而母親也會溫柔地低頭看自己。
溫柔漂亮的母親啊!這是自己的媽媽!柯炎驕傲的媽媽。
她蕙質蘭心、聰明伶俐、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她會種花、會煮飯、還會照顧他們五個兄弟節目。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所有的詞都不足以形容當時蔣佳琉在柯炎心裡的位置。
而一切的轉變,是在某一日。
三哥組織說要去野營,那一晚聽了這個提議,沉默的柯炎將手舉的高高的。
雙目裡都是興奮和期待,他會生火、會烤魚、還會爬樹,去野營他可以把媽媽照顧的很好,這樣媽媽就會發現他也很好,然後就會更加更加更加的喜歡自己了。
當然,母親本來就是喜歡自己的。只是沒有那麽喜歡,不過沒關系,他會乖。
看見高舉著手的自己,母親對自己的笑容那樣溫柔可親,微微彎著的雙目帶著笑意帶著星光。
那一刻,柯炎覺得自己和母親走的更近了一步,她似乎變得更加喜歡自己了。因此,那天下午,母親去花房摘花的時候,他就躺在緣側那裡曬太陽。
然後就看見了開著車衝破了柵欄的大哥,柯炎都嚇到了,還以為車會一路撞到母親的花房裡。
幸虧、幸虧大哥及時停住了。看著從花房裡出來迎接大哥的母親。
看著母親帶了點活潑的笑容,聽著母親的調侃:“這是準備給我換新柵欄?”
大哥也帶著笑容:“肯定給媽換最好的。”
柯炎嚇到了,但是沒人關心。
不過沒關系,他依舊很開心,他露出一個笑容,他只要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就好。
寧靜、安詳、平和、幸福……
因為大哥的車壞了,所以第二天坐的是父親的車去野營的。
他們選擇了當時較為有人氣的森林公園附近的一處野外,靠著公園,空氣好。
那一天過的很開心,柯炎依舊記得那一日的時間,幸福的帶著光。
中午的時候,三哥突然問柯炎:“要釣魚嗎?我帶你去釣魚。”
柯炎一愣,驚喜地說:“好,我去爸爸的車上拿魚竿。他喜歡釣魚,車上有魚竿。”
柯炎高興地蹦蹦跳跳地衝向了那輛車,他開了後車廂,低頭往裡頭找魚竿。
“我再醒來的時候,就是在一顆樹下,我還記得我剛睜眼看見的那片綠光是真的好看。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照射在我臉上,暖呼呼的。”
他看向柯虎:“是你叫我去釣魚,我也只和你一個人說過我要去取魚具。”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看向柯虎,仿佛不敢相信這個事情一般。
蔣佳琉大笑出聲:“這算什麽證據?那一天,小虎一直和我在一起啊!其他人都能作證。”
所有人又都轉頭看向柯炎,柯炎臉上淡淡的笑容終於消失無蹤,他冷冷地看向蔣佳琉:“看來你勢必要保三哥了。”
蔣佳琉幾乎顛覆了她在柯炎心裡的所有形象,柯炎自虐般將這一切都從心裡鏟除。
早已經鏟除了,如今的蔣佳琉在柯炎的心裡,還不如秋蘭萱從廚房回頭笑問柯炎:“今晚吃麵嗎?”的那個問號值錢。
三個兄弟都有些憂慮,似乎是在思考那天他們是否看見了母親和柯虎。又似乎在思考,他們是否一直看見母親和柯虎?
柯炎並不在意所謂的證據,他只是盯著蔣佳琉問出了那讓他曾經割心刮肉般痛的話:“那一天,你和柯虎商量著要殺我的時候,其他三個哥哥也在身邊嗎?他們也看見你們兩人在一起嗎?”
柯炎冷笑轉頭看向另外三個兄長:“你們確定,三哥和蔣佳琉全程都在你們的視線裡?”
這一刻,三個兄長同時沉默了下去,竟是有種進退兩難的地步。
身後的柯源太捂著胸口後退一步,坐到了地上。
這時候,他竟然突然體會到了剛才柯虎的那種痛苦。那麽,那時候那樣喜歡自己母親的柯炎,聽到了這些話,該是什麽感覺?
柯源太明白,他為什麽要忘記這一段記憶了,60好幾的柯源太突然淚水泉湧。
蔣佳琉也抖著手,抖著嗓音,一字一句十分堅定地說:“我們沒有,說的……說的是玩笑話。”
她承認了,滿臉淚水地說了以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