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話是不能說的，以前不能，現在就更不能了。

　沈凝和祁予安從小一起長大，但其實最初她對這個小丫頭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就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她覺得祁予安除了長得更漂亮一些，大小姐脾氣甚至比別人家的女娃娃還要誇張的多。

　可不知道是從哪一刻開始，這個總是鬧鬧騰騰的小家夥，卻從她的瞳孔裡出不去了。

　可能是因為她不喜歡交際，而祁予安卻仍舊每次都不厭其煩的跑過來招惹她吧。

　起初她是很煩這個丫頭的，她總是在她看書的時候過來搗亂，在她畫畫的時候弄髒她的畫紙，弄亂她的顏料，或是總是把冰淇淋、巧克力的的汙漬弄在她的校服裙上，害得她總因為沒有乾淨的衣服上學而被點名批評。

　不過那時候的祁予安還很小，所以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原諒了她的過失。包括心有不滿的當事人沈凝，也懶得花費更多的時間和她計較。

　可越是不計較，對方就越是不罷休，直到後來，沈凝好像突然意識到，這丫頭的那些“過失”，更像是故意為之。

　目的是什麽呢，大概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沈凝唯一能想到的結論，事實上，小小的祁予安後來也確實格外鄭重的站在她面前，問她可不可以做朋友，一起玩。

　正式發出這個請求的時候，祁予安才剛上小學，和沈凝在同一個貴族學校。

　每天趁著下課十分鍾屁顛屁顛的繞過大半個學校，從一年級跑到五年級，就為了給她送一盒小點心。

　沈凝還記得那些精致點心，是粉粉的櫻花形狀，甜而不膩，能吃出滿嘴的花香來。

　“姐姐？”祁予安輕輕叫了她一聲，“你在想什麽？”

　猛然從回憶裡驚醒過來，沈凝的目光還有些迷茫，她表面平均的看了祁予安一眼，心道：她大概是在想，自己是怎麽一步一步的，喜歡上這個丫頭的吧。

　可別說她們都是女孩子，祁予安今年也不過剛剛十四歲而已。

　沈凝每每想到這裡，都要忍不住對自己產生深深的厭惡，她為什麽，會有這樣齷齪的心思呢？

　她已經無法追述這種劣性的念頭具體是什麽時候開始萌生的，但這麽多年來，這種情感已經如跗骨之蛆，越中越深，無法剝離了。

　這種明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卻依然回不了的頭的感覺，一度讓她崩潰。

　她絕對不能說出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就算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祁予安應該也是第一個會覺得她惡心透了的人吧。

　沈凝搖了搖頭，她又想起祁予安剛剛問她的問題，並且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如果可以，她隻想把祁予安捧在手裡，盡可能的對她好，所以又怎麽可能會有“背叛”這一說呢。

　可現在這些話都沒有說出來的意義了，她一無所有，不僅如此，還反過來要依靠對方努力的生活下去。

　“予安，”沈凝稍微平複了心境，她說，“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妹妹看待，所以，你永遠不需要擔心，我會背叛你。”

　“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麽？”祁予安追問。

　沈凝重複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情。”

　她說完又看了祁予安一會兒，“你不相信嗎？”

　祁予安沒說話，她想了想，低頭又心不在焉的玩起了手裡的筆，“我只是覺得，沒什麽事情是會永遠一成不變的，可能會因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會因為一些誤會。”

　沈凝：“……”

　祁予安：“就比如說如果那天我沒有幫你求爸爸，現在你也沒有在這裡，你是不是就會恨我了？”

　她總是忍不住要問一些假設性的問題，好像這樣就可以解答她腦子裡那些永遠也無法再求證的疑問。

　沈凝依然沒有思考：“不會。”

　但事實卻是不管沈凝多麽堅定的點頭，告訴她多麽肯定的答案，她也不可能徹底釋懷。

　祁予安還在出神，旁邊的沈凝卻突然抬手按了一下額頭。

　她不由轉眸看向突然閉上眼睛，表情看起來略顯不適的沈凝，“姐姐？”

　先一聲沒有得到回應，祁予安又問了句，“姐姐你怎麽了？”

　沈凝這才長長的松開一口氣，淡淡道：“沒事。”

　“你看起來不舒服。”

　“真的沒事，”沈凝看了她一眼，“大概是，這幾天沒怎麽休息好吧？”

　祁予安看著她兀自揉了一會兒太陽穴，然後又慢慢的，往後揉了揉後腦杓的某個地方。

　祁予安突然站起了身，她走到沈凝的身後，抬手撥開對方的手，然後輕輕理開那一處的頭髮。

　沈凝：！

　“予安……”

　“姐姐別動。”祁予安不容置疑的打斷她的話，也阻止了她試圖回頭的動作。她擋住了沈凝想要再次伸過來的手，同時因為看不清晰松開了沈凝綁頭髮的皮繩。

　她再次掀開沈凝的頭髮時，發現了一小塊紅腫。

　因為小手觸碰到了傷處，沈凝的身體猝不及防的顫了一下，但隨之又被溫溫軟軟的奇妙觸覺給取代了。

　沈凝不由自主的慌了一下。

　祁予安感覺心裡頭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揪了一把似的，莫名其妙，卻又十分的鮮明。

　“怎麽弄的？”連帶著詢問的語氣都更像是在嚴厲的質問。

　然而沈凝卻還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從身後又拉到身邊坐下，“不小心磕了一下而已，沒事的。”

　祁予安擰著個小臉，沉默了不到半分鍾又再次站了起來，這次她出去管人要了醫療箱，然後給沈凝找了個藥膏抹了抹。

　“不小心磕傷”這種話，祁予安還真是一點也不信，就沈凝現在的家庭環境，指不定是因為什麽事情呢。

　不過她也不方便細問，而且就算問了，沈凝也極大可能不會說。

　“姐姐，我們明天出去玩吧？”祁予安說，“出去散散心。”

　祁予安的道理是，沈凝磕傷了腦袋得放空一下大腦才能恢復的更快一些，另外一方面她們已經悶頭做了大半個暑假的作業了，再不出門怕是要霉在家裡了。

　沈凝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直接完敗在祁予安的不依不饒下。

　沈凝原本就不熱衷於買東西，眼下沒什麽錢，就更不會願意往商場那種地方跑了。

　不過她也絕對沒想到，祁予安挑的是一家平價的百貨商場，而就在沈凝誤以為對方是在考慮到她身上沒錢，所以才來這裡的時候，祁予安卻一路走一路看，最後進了一家看起來就不怎麽規范的電子用品店。

　大小姐出門的時候身邊本來是跟了一趟人的，不過一路上過五關斬六將，最後隻留下一個保鏢了。

　祁予安把他留在了店外頭，順便時不時回頭，從透明玻璃門看一眼對方有沒有在偷瞧她買東西。

　沈凝覺得今天的祁予安有點奇怪。

　“你是要買什麽？”沈凝疑惑道，她看著架子上的商品，最後也隻勉強找到了一個可能的答案：“複讀機麽？”

　不過要是買這種東西的話，為什麽不去高端店呢，另外祁予安的這些學習輔助工具，家裡應該是成堆的吧？

　走在前面的祁予安頭也沒回，“買什麽複讀機啊，我今天要買一點特別的東西。”

　“什麽？”

　祁予安故弄玄虛的拋給她一個眼神，笑得十分神秘。

　然後就有店員朝著他們走了過來，因為客人是小孩子的原因，看起來還挺熱情，大概是覺得遇到可以猛宰一筆的對象了。

　事實上祁予安買東西也確實從來沒過問過價格，沈凝聽到她小嘴一張，很是習慣成自然的問了句，“你們這有攝像頭麽？”

　沈凝：……？

　店員：……

　祁予安完全沒在意對方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越小越好，最好是針孔的。”就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針孔攝像頭。

　果然店員一臉茫然，“針、針孔？”

　祁予安抿了下嘴，“或者畫面盡可能清晰點的。有帶聲音的麽？”

　店員被小丫頭片子一連幾個問題愣是問懵了。

　沈凝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買這個幹什麽？”

　“當然是對付陸管家。”祁予安理所當然道，“我要讓他走，總得收集點證據吧？”

　沈凝：“……”她還真沒想到祁予安竟然有這麽大決心。

　“攝像頭只有這幾款，不過都不帶聲音的。”店員一邊說著，一邊踮起腳尖從架子上拿起其中一個，“這個是最小的。”

　可能是這種產品購買的人不多，所以放的時間長了，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祁予安嫌棄的看了眼，但還是在店員認真的擦了擦之後伸手接了過來。

　說是最小的，但其實也有大半個手掌那麽大，祁予安思考了以會兒，繼而就在沈凝和店員都以為她不滿意要放棄的時候，小祖宗嘴邊一張，又問道——

　“那你們這有竊聽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