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陸青青推這一下子, 祁予安才意識到自己這小身板有多麽脆弱,被這種小屁孩推一下就感覺靈魂都要被推離體了。
她有點不舒服, 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身體器官被推錯了位, 又疼又胸悶氣短的。
這件事在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 但祁予安也不知道什麽人傳回了家裡, 短短半節課的時候,父母就直接來了學校, 再不由分說的把她送去醫院。
“我說你們也太誇張了,我就被推了一下而已。”祁予安無奈道, 其實過了半節課的時間, 也已經好多了, 除了還覺得胸口有點火辣, 但也不是不能忍。
結果還硬被逼著做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檢查,拍了一堆不知所雲的片子,最後得出個結論,問題不大,緩一下就好了。
“這個陸青青怎麽這個樣子,以前還真不知道, 小丫頭片子這麽能裝!”祁母又是心疼, 又是氣得咬牙。
祁柏:“都怪我, 引狼入室。”
“可不得怪你, 你說說這麽些年,你對他們父女倆有多好,真是白瞎了!”
祁柏沉默著歎了口氣, “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深究!”
“必須深究,我家寶貝受了這麽大委屈,還受了傷,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
祁予安:……
“你們這是,想幹嘛呀?”
“予安,這事兒你就別管了,爸媽替你做主,保證給你討回個公道來。”
這話聽得祁予安一身舒坦,但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其實也不用怎對付他們,讓他們賠了我這趟的醫藥費就行。”
這麽些個高端檢查做下來,也夠嗆了。
祁母哼了哼,“醫藥費當然要賠,除此之外,還有精神損失費,名譽費,她不是總亂說你壞話麽,我就告那丫頭誹謗誣陷,有他們賠的!”
“告、告她?”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沒錯,告她!一會兒我就去找律師,小丫頭敢誣陷你,我就起訴到她沒得翻身!”
祁予安:……
這是個狠人啊!
不過當時祁予安還覺得母親大概只是說說,結果沒想到還真不是,兩三天裡,家裡陸陸續續的出入一些正裝人士,個個打著領帶,手提公文包,一看就是律師的經典裝束。
祁予安在醫院住了一天就出來了,其實要她說,這一天都可以不用住的,純粹是免得父母擔心,所以自己也樂得自在的躺了一天。
而從那之後再回學校,她果真是再沒見到過陸青青了,緊跟著後面她就聽說了陸家被巨額索賠的事情,索賠方毋庸置疑就是自己的父母。
有點爽是怎麽回事?
想到這個討厭鬼終於徹底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了,祁予安的心情就不受控制的歡快起來。
隨之而來的期中考試,還又意外上升了兩個名次,36了。
“36名都達到了,第6名還會遠麽?”
“那可太遠了。”李嘯躍專業拆台一百年。
祁予安不由瞥他一眼,“呸!”
下了晚自習,兩個人正並排往學校外面走,祁予安接著學校裡的路燈,反覆沾沾自喜的看著手裡的考卷,這次數學不但及格了,還超出了及格線十幾分。
“行了行了,別看了,老師都說了,這次試卷簡單,所以大家平均分都高了十幾分。”
“……那我排名上升也是事實!”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李嘯躍無奈道,想了想又問,“聽說你最近,在健身?”
“嗯,”祁予安從嗓子裡哼出一聲,“也不算,就練練瑜伽。”
她是打算先軟軟身子,回頭再去報個班,學個跆拳道、空手道之類的,用來防身,免得再像上次那樣,輕飄飄的就讓人給推到了。
“在哪學的,我也去。”
祁予安腳步一頓,回頭衝著他一字一頓道,“在夢裡。”
“……”
身邊少了個討厭的人,日子步入正軌,時間似乎也過得快了起來。一個月接一個月的考試,接踵而至,又轉瞬即逝。
臨到期末的時候,祁予安雖然沒有像理想中的那樣真考到第六名,但好歹是沒再往後掉了。
“下個學期,爭取一下,進前三十。”
寒假已經開始了,祁予安倚在沙發上,一邊看著名次表,一邊感慨著給自己定下個小目標。
雖然是寒冬臘月裡,但屋裡卻很暖和,她赤著腳丫踩在羊毛地毯上,時不時又彎腰從桌上的果籃裡拿起個水果咬了起來。
沈寧給她泡了杯奶茶。
祁予安看到的時候,轉手就把水果又給丟了。
“嗯!這個香味,沁人心脾啊!”
沈凝好笑的看著她,“給。”她把玻璃杯遞給祁予安,這才也坐下來拿起被大小姐丟在一邊的名次表。
“進不很大。”
“那是。”祁予安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喝了一口香噴噴的奶茶,“姐姐你手藝也太好了吧,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奶茶而已,很簡單的。”
“不過喝著,這味道好像有點熟悉啊。”
沈凝沒說話,光是給了她一個神秘兮兮的眼神。
“百貨商場!”祁予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乍現,“和那個小姐姐的店,味道好像,姐姐你什麽時候偷得師?”
“偷什麽師,我就不能正大光明一點?”
“可是,”祁予安費解道:“你明明每天都和我在一起,不管是偷師還是光明正大的拜師,你哪有這個時間?”
“我沒去學。”
“啊?”
“我就是找了通用的奶茶製作方法,然後憑感覺加了點煉乳、黑糖之類的……”
“哇……這麽神嗎?你也就隻喝過一次,竟然能記得這麽清楚!”
“行了,你就別奉承我了。”
“我說真的,”祁予安滿臉認真,說著還又忙不迭的吸了一大口,眼神純潔無比的看著沈凝眨啊眨,順便比了個大拇指,“真的超讚。”
沈凝又笑了笑。
可能在祁家呆得時間久了,少了很多外在的煩惱後,人也漸漸變得開朗了起來,現在的沈凝開始愛笑了。
只是每次當祁予安冒出這樣的念頭後,都有一種好景不長的錯覺。
就在這會兒,沈凝的手機突然響了,看著來電號碼,她臉上前一秒的笑意瞬間就淡了下去,轉而就凝重了起來。
一般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只有一種,這電話一定是她家裡打來的。
祁予安最初可能還會問一句,這會兒已經不用問就能完全猜到對方打電話過來的目的了。
要錢唄。
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祁予安看著她有些不自然的拿起手機,然後起身便匆匆往外走去。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祁予安還是在好奇心驅使下,隨後也偷偷跟了上去。
“媽,我不是才給你們打過錢麽?”沈凝扶著陽台的欄杆,輕聲道。
“媽媽今天不是跟你要錢的。”電話那頭的人聽起來心情不錯,清明的嗓音也不像以往那般含糊喑啞。
沈凝不由一怔,眼眸微微亮起:“那是……?”
“我和你爸爸想開了,我們準備出去找份工作。”
沈凝靜靜的聽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突然間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時間在她們平和的交流中似乎變得很慢,沈凝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扣著欄杆。
“之前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承擔了那麽多的壓力,往後不會了。”
“嗯……”
“那你也不要恨我們,原諒我們這一次,好不好?”
沈凝抿了下嘴唇,又輕輕說了聲“好”。
這種平常的交流雖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對沈凝來說,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讓她驚喜。
恍然間,那種久違的,親情帶來的溫暖便再次緊緊將她包裹,失而復得的幸福感就像雨後甘露,那才是真正的沁人心脾。
祁予安站在門邊看著她微微浮現出笑容的側臉,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沈凝這麽開心的樣子,現在沒有,以前也沒有過。
盡管她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什麽,但是毋庸置疑,一定是好消息。
祁予安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雖然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但也總覺得心裡頭好像松開了一口氣,有一種莫名輕松又欣慰的感覺。
不久之後祁予安就聽說沈凝的父母托著朋友的關系,各自找到了新的工作,父親進公司做了個小職工,母親則憑著專業技能,在一家私人單位做了會計,工資中規中矩,但足夠生活了。
只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祁予安尋思,沈凝的父母恢復常態後,她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住在祁家了?
“我不走。”然而祁予安小心翼翼問起的時候,沈凝卻不假思索的給了她這個回答。
“真的?”祁予安大眼睛一亮,確認道。
“嗯。”沈凝點點頭,轉而卻又問了句,“予安想讓我走麽?”
“沒有沒有!”祁予安趕忙否認道,“我怎麽可能想讓姐姐走,我這不是擔心麽,姐姐能繼續留下來陪我,我開心還開心不過來呢。”
沈凝抬手撇了一下她粘在臉上的碎頭髮,而後又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放心,我不會走的。”
她答應過祁叔叔,會一直留在祁予安的身邊,就算沒有這個承諾,她也必須償還祁家的恩情。
“不過,”沈凝頓了頓又說,“我還是得回一趟家。”
“這是當然啊,姐姐也該回去看看了。”
“嗯。”
“要不然,”祁予安靈機一動,“我陪姐姐一起回去吧?”
“你也去?”
“嗯,好久沒見到叔叔阿姨了,我也想問候他們一下。”
祁予安說完才發覺沈凝的表情似乎有些為難,她若有所思的咬了下嘴唇,大概是在想怎麽拒絕比較好。
“不方便?”祁予安試探著又問。
“呃,”沈凝回過神道,“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只不過家裡的房子又小又舊,你可能,呆不慣那樣的地方。”
沈凝這麽說的時候,祁予安腦子裡的畫面感還不是很強,她有些想當然的設想,下意識就會覺得,沈凝只是在誇張謙虛,事實上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裡去。
但真正出現在那棟看起來隨時都搖搖欲墜的筒子樓下的時候,祁予安才真正意識到,沈凝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提前說的那些也不光是想給她打預防針。
她是真的不想讓她來。
祁予安遲疑的那一步讓沈凝轉回了身,豪車還在小區門外停著,她看了一眼再次提議道,“不然你就先回去吧?”
來都來了,都到家門口了,哪裡還有回去的道理。
祁予安搖了搖頭,“姐姐說什麽胡說呢,走吧。”
她拉起沈凝的手,便大步走了單元門。
樓道裡散發著年久不見陽光的霉味,祁予安受不住的用一隻手指抵在鼻子上,沈凝家在三樓,但這舊小區的樓梯弄得實在雞肋,三樓比爬個五樓還要累。
“到了。”
樓裡的住戶大多有兩層門,一層木板門,一層鐵皮防盜門。沈凝家的也是,祁予安看著門上破碎的對聯,想著大概還是上一戶人家留下的吧。
沈凝沒有鑰匙,她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今天是周末,父母都放假在家,所以沒多久就有人走過來開門。
“小凝?”開門的是沈凝的母親薑琳,她先是只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沈凝,眼中的驚喜難以掩飾。
祁予安覺得她就快要抱上來了,卻冷不丁發現沈凝的身後還有她這個小尾巴。
“予、予安,也來了?”
祁予安乖巧的歪了歪腦袋,甜甜道:“阿姨好。”
“……你好。”
祁予安對沈凝父母還是有些印象的,不過不管上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都隻停留在沈家還鼎盛的時期,所以眼前的這個沈阿姨就不可避免的顯得憔悴也瘦弱了許多。
臉色不好,皮膚狀態也很差,和以往的氣質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了。
沈家出事後,祁予安一直猜測,沈凝的母親是不是精神受到刺激後,出了些問題,後來也聽說是服用了些精神方面的藥物,再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冷卻,大概是已經改善了不少。
至少此刻祁予安看著她的時候,一切都還挺正常的。
“呃,都別站著了,進屋吧。”
房子確實很小,兩室一廳一衛,其中一個臥室還是儲物間改出來的,所以特別小,又因為沈凝已經很久沒住在家裡了,所以不知不覺又再次淪為了儲物間。
不過倒也和沈凝當初離開的時候不一樣了,屋子被打掃的很乾淨,沒有滿地的酒瓶子,沒有嘔吐物的酸腐味,甚至桌上的花瓶裡還插了一束鮮花,樸素中帶著一些小格調。
“你和予安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這也沒買菜,”薑琳愧疚道,“要不你們等一會兒,我現在下樓去買,還來得及……”
“不用了,阿姨,簡單點就好。”
“那怎麽行,多虧了予安,我們家小凝才能繼續安心上學念書,”薑琳堅決道,“稍等一會兒就好,樓下就有菜市場。”
“媽,那我陪你一起去。”
祁予安嘟著小嘴,“那我也去。”
祁大小姐對菜市場這種地方一向沒有概念,信誓旦旦的要一起來見見世面,結果世面沒怎麽見著,還被一隻螃蟹嚇得半死。
買海鮮的攤販大都是擺兩個大澡盆,祁予安一邊嫌棄兮兮的,一邊又對盆裡的超大螃蟹滿臉好奇。剛要湊近看一下,結果那螃蟹突然就動了一下,雖然大鼇已經都被綁好了,但祁予安還是被驚得一下子掛到了沈凝的身上。
沈凝:“……”
薑琳直接笑出了聲,“瞧你嚇得,它不咬人的。”
最初接觸這些的時候,薑琳其實也不必祁予安好多少,這會兒看著祁予安的樣子,才意識到那時的自己多笑人。
“感覺好凶。”祁予安躲在沈凝的身後,小手緊緊的抱在沈凝的腰上,聽著沒動靜了才探出個腦袋來,繼而後知後覺的發覺,自己剛剛好蠢。
搞得好像她沒見過螃蟹似的,祁予安鬱悶的想,她不但見過,而且什麽樣的螃蟹沒吃過?
“敢嚇唬你,那就把它吃掉,好不好?”沈凝一臉正經的提議道。
她低頭看了看躲在自己身邊的祁予安,結果卻聽到對方格外小聲的問了她一句,好像故意不想讓薑琳聽到一樣:“會不會,有點貴呀?”
沈凝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同樣配合的小聲回答道:“還好啦。”
祁予安擰著小眉頭,表示不信,“姐姐你騙我,我知道螃蟹很貴的。”她說著伸手指了一下另一邊,“我們要不還是買點那個小蝦米吧。”
作者有話要說:四舍五入也是見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