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哪？”

　“在外面， ”祁予安回答道，“吃飯呢。”

　“和誰？”剛說完， 祁柏又緊跟著問了下一個問題。

　祁予安有些奇怪， “和沈凝姐啊。”

　她理所當然的說出這個原本應該是最安全的答案後， 祁柏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態度上感覺反而凝重了起來。

　祁予安一頭霧水， “怎麽了？”

　“她在旁邊麽？”

　祁予安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空蕩的走廊，“沒有，我出來了。”

　“予安，你聽爸爸的話， 馬上回國。”

　“……”祁予安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 “究竟怎麽了嘛？”

　“沈凝沒有安好心！”

　祁予安本來還挺煩躁， 結果這話一出，頓時又有點想笑了。

　“爸，你開什麽玩笑呢？”

　“爸沒跟你開玩笑！”祁柏急道，祁予安甚至隔著通話都能感受到他的暴躁，“你聽爸爸說……”

　“嗯！您說。”祁予安一本正經的配合著。

　“……”祁柏似乎了被堵了一口氣， 但還是很快緩了過來， 他像是咬了咬牙，“爸爸就跟你說實話吧， 你還記得沈凝父母的事情麽？”

　祁予安原本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 在聽到對方提到沈凝的父母時終於嚴肅了一些，她吊兒郎當靠在牆上的身體不由正了正，聲音也冷清了下來。

　“記得啊， 怎麽了？”

　“沈凝的父母當時出車禍的那輛車……”

　祁予安：？

　“那輛車？”

　“你還記得你孫叔叔麽？”

　“孫叔叔？”祁予安回憶了一下，她認識的姓孫的人還真不多……

　“哦，”祁予安撓著頭，“爸你說的不會是咱家以前那個司機吧？”

　“對。”

　“記得。”祁予安點點頭，“不過他後來不是辭職回老家了麽？”

　“他不是回老家了，他犯了事。”

　“啊？”

　祁予安起先還聽的雲裡霧裡的，但好在她這腦子也沒有那麽不夠用，聯系了一下上下文，當即就醒悟過來了。

　“爸你的意思不會是……？”

　“沈凝的父母就是他撞死的。”祁柏懊惱道。

　祁予安：！！！

　“等等……”祁予安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從漫不經心的狀態裡徹底抽離了出來，眉頭不由自主的擰起，再開口聲音中都帶著些極力壓製的微顫，“爸，你確定？”

　“爸爸很確定的告訴你，事情就是這樣的。”祁柏歎息道：“這件事情是我親自處理的……”

　“可當時不是這樣說的！”祁予安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她的心情已然在刹那間亂成了一團，她抬手摁著發脹的腦袋，“當時明明就是個不認識的私家車，牌號也不是我們家的牌號啊！”

　“當時你和沈凝那麽要好，爸爸只能這麽做！”

　不對……

　祁予安搖了搖頭，她仿佛冷不丁意識到了什麽，盡管眼下並不確定，但是不好的預感還是來勢洶洶。

　祁柏繼續說，“爸爸不能看著你們反目成仇。”

　“……只是因為這個麽？”

　祁柏沉默了一下，“當然，也為了盡可能的少給祁家結仇，她那時候還小，萬一還辨別不了是非，以後把帳都算在了咱們祁家的頭上……”

　“所以你找了別人頂替，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了？”

　“嗯。”

　“那、那你現在又為什麽要告訴我呢？”

　祁予安的心裡有一種猜想，但是她不想想下去，直到還是從父親的口中得到了驗證，“沈凝已經知道了。”

　祁予安這一通電話接的有點久，服務生已經把菜上的差不多齊了，也沒見她再回來。

　沈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指尖一下接一下，饒有韻律的輕輕敲擊著桌面。

　祁柏會和祁予安說點什麽呢？

　她能想到的話題還真不多，能讓祁予安這麽久不回來的，就更少了。

　沈凝瞳孔中的光點微微閃爍，如果祁予安也知道了車禍真相，會怎麽樣呢？

　如果……祁予安知道，她早就知道了真相，又會怎麽樣呢？

　雖然明知道這件事情和祁予安沒有任何關系，但沈凝還是很好奇，她的態度。

　就像她至今都很想知道，上一世的祁予安，究竟在不在車裡。

　想到這裡，事情似乎出現一個通風口，眼下的這個祁予安，重生的嫌疑那麽大，沒準真能給她一個遲到的答案也說不準。

　沈凝等了很久，雖然耐心並沒有因此告罄，但她還是慢慢站了起來，走向了門外。

　包間外的走廊上只有幾個忙碌的服務生，她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祁予安的身影。

　“Excuse me……”沈凝隨便找了個服務生問了祁予安的去向。

　祁予安把自己關在了洗手間的隔間裡，她實在沒有辦法在得知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再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沈凝的面前。

　她可能都禁不住對方的一個眼神。

　沈凝的父母是被自己家的車撞死的，這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讓她一度抓狂。

　那不僅僅是愧疚可以概括的，畢竟是沈凝唯二的親人，她是親眼看著當時的沈凝有多痛苦。

　而另一方面，明知道真相還一如既往出現在自己面前，對自己百般善待的沈凝，就更讓她有點看不清了。

　沈凝是真的不在意這件事情，所以選擇對她隻字不提，還是像父親所說的，她只是在等一個機會，等把一切都鋪墊好，再給她反手一擊？

　她想到這麽多年來每天和沈凝相處在一起時光，想到沈凝對她的溫柔和寵溺，怎麽也不想去相信後者。

　可是，祁予安也不會忘了，上一世的沈凝是怎麽不聲不響，毀了祁家又要了她的命的。

　如果說事件重演了，上一世也發生過一模一樣的事情，而沈凝因此對祁家懷恨在心，做出了那樣的報復，這一世因為她們的關系，就算沒有那麽極端了，但也不至於是現在這種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吧？

　父親親口說了，沈凝與他對峙過，不管是語氣還是態度都不算好，並且字裡行間都是對祁家的不滿與憎恨。

　這裡頭總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其實原本的祁予安完全可以沒有這些糾結和為難的，可事實就是，她最終不受控制的真正愛上了沈凝，而早已不只是最初的預謀和假象了。

　“叩——”

　祁予安：……！

　沈凝：“予安？你在裡面麽？”

　祁予安：“……”

　她離開太久了，沈凝確實也該來找她了。

　祁予安：“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沒事吧？”沈凝關心道：“要不要去醫院？”

　祁予安：“不用了，問題不大。”她說著又補充道：“姐姐先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

　沈凝看著隔間的把手，隨後又收回了視線，“好。”

　她面無表情的走出門外，站了一分鍾，突然想起來被自己放進口袋裡的那封信——祁予安寫給她的情書。

　沈凝找了個近處的位子坐下來，將那信又拿了出來。

　‘親愛的凝凝大寶貝……’

　開頭就給了沈凝一個措手不及的驚喜，她怔了一下，調整了心態才繼續看下去。

　祁予安的語文一向不怎麽樣，沈凝是看著她寫了這麽多年的流水帳過來的，所以哪怕是情真意切的表白信，念起來也很有那個味道。

　通篇下來，除了“我愛你”那三個字，沈凝讀了兩遍，沒怎麽找到重點。

　可奇怪的就是，這樣沒頭沒尾的敘述方式，卻依然讓她品出了祁予安的真誠。

　她應該是用了心寫的，寫完大概自己也品讀了幾遍，紙張微微有些褶，足以說明寫字的人來回翻了不止一兩次。

　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彎到了一個非常明顯的弧度，沈凝才後知後覺的回了下神。

　那些蝌蚪一樣的小字明明那麽不好看，可在她的眼裡怎麽就那麽的可愛，那麽的讓人歡喜呢？

　‘……所以在此我要鄭重的問一下凝凝大寶貝，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和我永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呀……’

　沈凝笑意盎然，她的目光來回逡巡在最後兩段告白上，祁予安的慣用的幾個錯別字還是堅韌不拔的凸顯著各自的存在感。

　其實她們現在這樣的相處，不就是恰到好處了麽？

　為什麽要讓以前的事情，為一些不確定的答案，去破壞這些已經得到的美好呢？

　祁予安從洗手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重新調整好了心態，就在進門之前她還又深呼吸了兩下。

　“回來了？”沈凝聽到動靜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確定祁予安的臉色和狀態沒有問題才放下了心。

　祁予安卻有些心不在焉，伴隨著忐忑的心情，磕磕絆絆的才走到對面坐下。

　今天是沈凝的生日，她應該更高興一點的。

　想到這裡的時候，又努力強迫自己盡量笑得開心一點，不過嘴角還來不及強行上揚的時候，甚至頭還沒來得及重新抬起的時候，她聽到對面的沈凝輕聲開口。

　說了句，“我願意。”

　祁予安抬頭，茫然看著對方一臉認真的表情時，複雜的心情又平添了一扎亂麻線。

　“……啊？”

　沈凝說：“我願意做予安的女朋友，和你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祁予安：“……”

　沈凝會突然這麽說，說明她已經看過她的表白信了。

　可原本得到這種答案，祁予安應該是喜出望外的，然而此時她臉上的喜悅卻顯得勉強又為難。

　祁予安突然很不確定，眼前的這個沈凝，究竟是哪個沈凝。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吧，我盡量讓她們不要糾結太久，這個心理變化過程的敘述好難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