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的凝固讓本該浪漫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一時間就算是彼此不幾不可聞的呼吸聲都顯得反常無比。

　祁予安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不自覺的糾纏著自己的衣服，時不時看向沈凝的目光也帶著欲言又止的意味。

　祁予安覺得餐廳裡的音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突兀， 每一個音符都透著令人窒息的感覺。

　她不知道該怎麽開頭， 但是在開開心心幫沈凝過這個生日之前， 她們勢必別無選擇的要先把那道橫在她們之間的深溝跨過去。

　祁予安喝了一口水， 閃躲的目光逐漸平息下來。

　“姐……”她咬了一個字又隨即吞了回去， 祁予安深吸一口氣終於抬了抬頭，“沈凝。”

　沈凝似乎並沒有什麽意外，她徑直回應著祁予安的目光，等待著對方的後話。

　祁予安抿了下嘴唇， “你信我嗎？”

　這個問題說來簡單， 但其實又有點複雜。

　沈凝垂眸似乎是想了一下， “當然信。”不過出口的話卻好像很是堅定。

　祁予安心不在焉的看著桌上誘人的飯菜，卻絲毫沒有食欲，她咬了咬牙，決定開門見山，“我爸跟我說了。”

　沈凝默默審視著她， 沒說話。

　祁予安又道， “對不起。”她聲音小小的，但又給人一種足夠真誠的感覺。

　沈凝：“……”

　假設， 祁予安是重生的， 再假設，她上一世車禍時就在車上，那麽此刻她的反應會是什麽樣的？

　大概怎麽也得有一些心虛吧？

　不過心虛這一點， 沈凝倒是確實沒怎麽看出來。

　祁予安：“我知道說‘對不起’也沒什麽用，但是我也……”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麽去彌補。

　或者說，做什麽都是無法彌補的。

　“今天不是給我過生日麽？”

　“……呃、啊？”

　沈凝抬手拿起了筷子，“那件事情與你無關，用不著你來道歉。”

　“可畢竟……”

　“畢竟這麽多年了，你也一直不知情。”沈凝打斷道。

　她說著夾了一筷子肉放到了祁予安的碗裡，“非得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先陪我過完今天的生日吧。”

　祁予安抿著嘴，就，這樣嗎？

　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所以沈凝已經沒有那麽在意了？還是她只是單方面把自己排除在了事件之外，而把所有的目標都指向了別處。

　比方說，祁家。

　沈凝兀自安排著菜食，結果忙活了一陣子再抬頭，祁予安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毫無改善。

　她不由歎了一口氣，“你爸爸，不止跟你說了這一件事吧。”

　祁予安心情亂的很，她可憐兮兮的看著沈凝，但就算什麽也沒說，估計沈凝也已經都猜到了。

　沈凝這才放下筷子，歎了口氣道，“予安，我才應該問你，你相信我麽？”

　祁予安看著她，猶豫的時長有些明顯。

　答案呼之欲出。

　沈凝沒有覺得哪裡不合理，但還是有些失落的，“我不會傷害你。”

　“我知道……”

　“但你覺得，我會傷害祁家。”

　祁予安無言辯解。

　沈凝有些自嘲，她想過為了祁予安放下那些過往，也想過放下國外的一切陪她回國，去擺平白家的事情，挽回祁家的命運。

　但這些在現在看來，總覺得沒什麽意義。

　“我也不會報復祁家。”沈凝又道，她想想還是直白一點，擺明自己的立場，免得祁予安胡思亂想，胡亂猜測。

　“我希望你信我，我不會傷害你，自然也不會傷害你的家庭。”

　“真、真的麽？”

　沈凝微微笑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她說，“而且，今非昔比了不是麽？”

　祁予安沒有注意到那句“今非昔比”的言外之意，她像是被人喂了一顆定心丸，盡管起初仍舊心懷忐忑，但等了一會兒，就像是藥效發揮了作用似的，果真平靜了下來。

　她終於也淺淺笑了笑，“嗯！”

　“上次跟你父親說話的時候語氣可能不太好，讓他誤解了，不過那也是因為，你學美術的事情。”沈凝說，“他覺得我沒有教好你。”

　祁予安睜著大眼睛看她，似乎是涉及到知識盲區了，父親倒確實沒跟她說這個。

　“其次，我確實調查了當年的事情，知道那輛車是祁家的，司機也是祁家的人，但我也知道，那畢竟只是一場意外。你父親掩蓋事實也不過是怕我會遷怒到你，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出此下策。”

　她每一個字都說在要點上，仿佛轉瞬就能讓祁柏剛剛在電話裡的那些話全都不攻自破，而只是杞人憂天的臆想。

　祁予安有一會兒沒說話，沈凝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她還揪著不放，倒真顯得她對她毫無信任可言了。

　祁予安松開一口氣，“是我自己要學設計的，對不起啊，連累到你了。”

　“以前的祁大小姐，可不擅長接二連三的給人道歉啊。”

　“……”

　祁予安再看她的目光有點幽怨，“我是真的很抱歉……”

　也是真的，很替沈凝感到難過。

　有的時候不是無心之失就能成為讓自己置身事外的理由的。

　“吃飯吧。”這個話題說下去沒什麽意義，趁著自己那些封存的怨恨還沒有被徹底激發出來，沈凝隨即轉移了話題。她看著祁予安慢悠悠的提起筷子，“對了，最近還在看漫畫麽？”

　一下子跳開了話題，祁予安不由愣了一下，但她還是比較配合的點了點頭，回答道：“看。”

　“你好像很喜歡柯南。”

　祁予安再次點了點頭，“是挺喜歡的。”

　“是不是結局了呀？”

　“沒有，”祁予安道：“作者休栽了。”說到這個也挺氣人的，追了那麽多年，沒結局就算了，還說不更就不更了。

　沈凝的眼睛幾不可見的微微眯起，不過語氣聽不出任何破綻，“最近是不是有幾部挺火的電視劇？”她看起來只是隨便聊聊，“聽說神雕俠侶又翻拍了。”

　祁予安看似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隱隱會想起了什麽，“是啊，這個版本選角爭議還挺大的。 ”

　沈凝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心裡卻終於十拿九穩了。

　沈凝這個生日過的有點曲折，不過好在結局也沒那麽糟糕。

　吃完飯，兩個人手牽著手往回走，沈凝的另一隻手還提著沒吃完的大半個蛋糕，但僅管如此，祁予安還是在看到夜市裡賣的甜食時心動的走不動路。

　“還吃得下？”

　祁予安摸了摸肚子，“好像吃不下了。”

　沈凝好笑道：“那你還看。”

　“但是好看，感覺很好吃的樣子。”祁予安隔著玻璃櫥窗，“你看這個小兔子，是不是很可愛？”

　沈凝無奈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喜歡就買唄。”

　父親的那通電話來勢洶洶，但此時此刻，一片靜好的樣子又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祁予安走在沈凝的身邊，小心思亂竄，時不時轉頭看一眼對方的側臉。

　沈凝好像是真的不介意，她對她的好，也不是裝就能裝出來的。更何況這麽多年了，她們在國外呆了這麽久，如果沈凝真想對她怎麽樣，完全不用等到現在。

　看來確實是她想多了，祁予安想，這一世就是這一世，和上一世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父親的催促還是無時不刻的縈繞耳邊，時不時再打幾個電話過來，說是就算實在不能勸說動她，也至少得確保她的安全。

　時間久了，祁予安甚至覺得父親是不是來搞笑的。

　事情說開後，祁予安也慢慢過了自己那一關，實在要說怎麽去彌補沈凝，大概只有付出更多的愛給她吧。

　“現在策劃案也敲定下來了，是不是就可以著手開始做了？”開了個小會，祁予安越發精神抖擻。

　沈凝親自做的策劃案質量絕對有保障，別說是祁予安，蘇瑾看了幾遍也完全找不出半點漏洞。

　“這個項目不大，難度也不高，”沈凝說，“你挑幾個人，隨時可以開始，有任何的需要和疑問……”

　“找我就好。”蘇瑾接道。

　她一邊起身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文件，“我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

　祁予安揚著笑臉：“好。”

　散會後祁予安就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小夥伴了，沈凝看著她走遠的身影，隨後才把目光轉向蘇瑾。

　蘇瑾的神色也漸漸變得嚴肅，“你想好了？”

　沈凝沒有立刻作答，事實上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也並不能算是想好了。

　回國這件事情，代價太大，不確定因素太多，甚至還可能……不小心就會失去一切。

　而且她已經確定了祁予安重生的事情，從這一點來看，現在的這個祁予安她只能寄予一半的信任，還有未知的那一半是她目前為止，仍舊無法探知到的。

　可是想救祁家，她又必須不計較這些代價，全力以赴。

　“先按我說的做吧，如果真的要走，這裡就交給你了。”

　祁予安儼然不知道自己走後，會議室裡又發生了什麽事，她心情愉快的走到自己的工位，正要叫上鄰座的許文娣和張聰，就聽到兩個女人正熱火朝天的聊著什麽。

　“你別說，我都好久沒看國內的電視劇了。”

　“我也是啊。”張聰道，“要不是這次這個爭議這麽大，我都不知道《神雕俠侶》又又又要翻拍了。”

　祁予安：？！

　“等等，你們……”祁予安忍不住打斷道，“你們在說什麽？”

　許文娣指了指手機，“《神雕俠侶》又要翻拍了。”

　祁予安：“……”

　不對不對。

　她忽然有點亂，“什麽時候出的新聞？”

　許文娣奇怪的眨了眨眼睛，如實道：“今天啊。”

　作者有話要說：漏了個大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