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凡事都有因果, 在過去的事情裡,祁予安的責任在先。但眼下誤會解除後, 作為被直接殺死的當事人, 祁予安顯然也更有資格站在弱勢的高點上。
不過祁大小姐的心理防線已經在經年累月的磨練下變得越來越堅韌了, 所以她覺得, 就算沈凝點頭說“是”, 她也不會有什麽意外的反應。
甚至還可能會因為手裡多了對方一個把柄而暗暗竊喜。
她一隻手越過沈凝的脖子撐在玻璃窗上,另一隻手則暗搓搓的攬上沈凝的腰,感受著對方因為一時的緊張而緊繃的身體,進門之前的那點忐忑不安, 早已經不知消散到哪裡去了。
結果已經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呢。
沈凝:……
祁予安的目光過於灼熱, 不過那種灼熱似乎並不是針對真相和答案的渴望, 而更像是已經盤算了一百種,隨後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方式。
是哪一環出現了問題麽,為什麽明明聊的是那麽嚴肅的事情,到後來卻莫名變成了這種畫風。
“嗯?”沈凝沒有立刻回答,祁予安便不緊不慢的表達了一聲催促, “所以, 是……”
“不是!”沈凝打斷道,她說, “不是我。”
祁予安眨了眨眼睛, “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現場呢?難道是趕去救我的?”
“……”沈凝深吸一口氣,如實道:“我也不是去救你的。”
祁予安看著她略有些閃躲的眼睛,“那是為什麽?”
沈凝心不在焉的看著一側的店面, “我……”
總不能說,是去看熱鬧或是看好戲的吧?
雖然她起初確實努力的讓自己有這種心態。
可後來不管是去的路上,還是真正站在現場看到祁予安的時候,她的心裡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或是喜悅。
其實那個時候就算是不管一切的衝上去,也不可能救活祁予安了,而相比起救她的念頭,沈凝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更像是一直飛蛾,她隻想一心也撲到那片火海裡,哪怕化作灰燼也無所謂。
而事實是,她也確實那麽做了。
她一度覺得自己是瘋了。
“你是我活著的意義。”沈凝說,聲音很輕,內容卻讓人驚愕。
祁予安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
“嗯。”不管是愛還是恨,她的世界裡,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祁予安而已。
從沈凝失聯開始,至少有十多年的時間,祁予安對這個人是沒有任何印象的,甚至說要不是後來又碰過幾次,沈凝幾乎已經從她的世界裡銷聲匿跡了。
可就是她漠不關心的人,將她當做了自己全部的意義?
祁予安不由鎖著眉頭,忽而又想到了什麽,“對了,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是怎麽回來的?”她說,“我是因為車禍,那你呢?”
沈凝又是怎麽死的?
沈凝:“和你一起。”
祁予安:?
沈凝說:“爆炸了,我沒有走。”
祁予安:!!
“沒來得及?”
沈凝:“……沒想過。”
沒想過要走。
從剛進門到現在,祁予安的心情雖然一直起伏徘徊著,但直至這一刻,因為沈凝簡短的幾個字,終於湧上了最高點。
她甚至感覺到了濃烈酸澀感,積攢在她的鼻頭,她的眼眶。
“你是傻子嗎?!”祁予安情緒瞬間便有些失控了,“你不是去救我的也就算了,你還……”去送死!
她們有那麽熟麽,為什麽要為了她去死?
“你是傻子嗎?活著不好嘛??”所以沈凝當時看著她的表情才沒有一絲的悲傷,她大概還覺得那是個好結果吧?“如果不是我們都回來了,那你那麽做……”
“如果我沒有那麽做,就沒有現在了。”
祁予安:“……”
沈凝:“活著不好,沒有你,一點都不好。”
沈凝閉了下眼睛,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你知道嗎,那麽多年,我感覺自己活的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不管工作上有多順利,不管簽了多少單子,中了多少標,我都沒有任何的感覺。”
“但是爆炸的那一瞬間,我感覺我的人生,終於又找回了一點意義。好像死了,才能感覺到自己真的活過。”
“沈凝……”祁予安的眼眶被一片濕潤模糊,她努力克制著自己,但還是不爭氣的竄出了兩條淚線,“對不起。”
“傻瓜,”沈凝抬手,指腹輕輕抹掉那滴讓人心疼的眼淚,“你才是傻瓜。”
“你沒有錯,不需要道歉。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太執著了,也太自以為是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沒有義務對無關緊要的人負責,雖然她們曾經是朋友,但這個關系也並不應該成為束縛彼此的負擔。
沈凝雖然一直不願承認,但她也並不是不明白,她自己是個怪胎,卻還總以自己奇怪的要求去規范別人。朋友間的來來去去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長大了,疏遠了,不再聯系也無可置疑。
而就算是她,對祁予安的這份執念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為她把對方當做自己唯一的朋友,而更多的原因是,她喜歡她。
浸入骨髓,無法抽離的那種喜歡。
祁予安忍了一會兒終於是沒忍住,更大把的眼淚從眼眶裡洶湧而出。
她一直知道沈凝應該過得很辛苦,但直至這一刻,她似乎才浮出水面,從冰山一角,看到了整座冰山。
眼淚落地之前,祁予安仰頭吻上了沈凝的嘴唇,她已經沒有能確切表達自己的語言,也想不到什麽可以安撫或者彌補沈凝的方式。
她溫柔又有些用力的吻著那雙唇,仿佛要借用這種方式,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她很抱歉,也很慶幸。
不管以往有多難,至少現在,雨過天晴了。
老天給了她們第二次機會,所以一切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熱吻之後,兩個身體也終於完全的糾纏到了一起,她們揮灑著自己的熱情,也彼此帶著一些惡劣的小報復。
好像互相都佔著了一些便宜,看著對方欲罷不能,深陷無助,又好像誰也沒有多佔一些,雙方都被折騰的夠嗆,不相上下的獲得了滿足。
月光穿透窗戶,灑滿了半個臥室,沈凝和祁予安並排橫躺在床上,剛吹過的頭髮雖然沒再往下落水滴,卻還有些濕漉感。
“原來你失憶過。”祁予安道,“怪不得出國之後,總覺得你好像變了一些。”
“變了麽?”沈凝問,“很明顯麽?”
“有一點。”祁予安笑道。
失憶的那個沈凝,應該是最初最初的那個沈凝,而恢復記憶的沈凝,帶著上一世的記憶,溫柔裡又潛藏著許多的陰暗面。
可不管沈凝以為自己有多陰暗,她依然沒有做過任何陰暗的事情。
“不過當時,我也只是以為,是因為你父母……”祁予安說著又突然停了下來,“呃,反正影響不大。”
“你知道我為什麽,想留在國外麽?”
祁予安轉身,撐著腦袋,側躺著看她,“為什麽?”
“因為,我想把你藏在身邊。”沈凝說。
祁予安:……
她倒是從來沒想過,沈凝竟然是出於這樣的心思。
“是不是覺得,有點可怕?”沈凝看著她問,“如果今天不是這樣的結果,你大概會逃跑吧?或者說,已經準備要逃跑了。”
祁予安扁了扁嘴,“但我不是沒走麽,我膽子小,你得體諒一點。”
沈凝笑了笑,“我只是害怕,害怕會失去你。”她綿長的呼出一口氣,“不過以後不會了,你想去哪,想做什麽,我都陪你。”
“哪怕讓你放棄這些,跟我回國?”祁予安試探著問。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卻沒想到沈凝幾乎沒有思考,便直接點頭道,“嗯。”
乾脆得讓人以為只是幻聽。
“不信?”沈凝看著她一臉懷疑的樣子,“我已經交代好了蘇瑾,等手頭的事情交接完畢,隨時可以走。”
祁予安:“……為什麽?”
“當然是為了你。”
沈凝緩緩坐起身來,臉色也稍微嚴肅了些,像是準備說點正事了。
祁予安大概是被這種態度給感染了,也慢慢直起身。她們今天確實開誠布公的聊了不少,但是還有一些至關重要的點,被放在後面沒來得及說。
“雖然殺你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知道是誰。”沈凝說,“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是誰?”祁予安心一緊,忍不住問,“那害我家破產的,也是他們麽?”
沈凝點了點頭,“還記得白迪麽?”
祁予安茫然的看著她,“記得啊。”她忽然又反應過來,“是白迪?”
“白家。”沈凝說,“不過也不止白家,白家只是主導。”
“……”
“但車禍,確實是白迪的主意。”
“靠!”祁予安忍不住罵髒字,“多大仇多大怨,我跟她甚至都不熟。”
“雖然滅了祁家,但是你是一個不定時炸彈,他們就只能防范於未然。”
“……人渣!”
沈凝對祁予安的暴躁不置與否,“不過還有一個人,也參與了。”
“誰?!”
沈凝:“陸青青。”
祁予安:“……”
“所以當初你把她攆出祁家,是正確的,否則她就會和白家裡應外合了。”
無數髒字從祁予安的腦子裡飛快的飄過,“我攆她走是因為討厭她那個人前人後、表裡不一的兩副臉孔,你竟然告訴我,她也參與了這件事??”
“嗯。”沈凝說:“白家承諾了她很多東西。”
“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早早把她趕走了。”
沈凝沉默了一會兒,“但其實也未必。”
祁予安:“什麽意思?”
“咱們已經在國外呆了四年,陸青青現在什麽樣,我們誰也不知道。”
祁予安:“……”
“你覺得她是那種,輕易就會妥協的人麽?”
沈凝這麽一提,祁予安倒更覺得,那種人應該更熱衷於不計代價的報復回來。
“不過你放心,如果是歷史重演,我知道該怎麽提防,或者說,怎麽讓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沈凝伸手輕撫著祁予安的臉頰,“我有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這句話有點熟悉,好像時候說過。
不過那會兒說的人不是沈凝,而是祁予安。
祁予安愣了一下,隨後又笑了起來,想起來最初重生回來的時候,她就有一種無奈的喜感,“你知道麽,我剛回來的時候,恨你恨得要死,每天都在想著怎麽打擊報復你。”她捂著臉有一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結果一個暑假都沒過,我竟然就開始擔心你了。”
“你不放心我,所以才把我留在身邊。”
“是啊,”祁予安爽快的承認道,“我不是怕你再殺我一次,可不得看著你點。”
但事實上,那個時候祁予安對她很好,關懷備至,甚至不惜一再為了她忤逆父親的意願。
“現在才知道,那天你給我的一巴掌,有多合理。”
祁予安:“……”
“咳,咱們就不提那巴掌的事了吧?”
沈凝倒是並沒有介懷,打趣的意味更多,“我當時應該懷疑一下的。”
祁予安:“不過你那個時候就開始喜歡我了嘛?我是說,上輩子的那個時候。”
“……那時候還小,其實根本不懂什麽是喜歡,只知道你闖進了我的視線,我就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了。”沈凝把表白說的朗朗上口,仿佛是在談什麽理所當然的公事,說,“而只要看著你,就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滿足感和衝動……”
“衝動?”祁予安隨即劃出了重點,她突然抬腿跨坐在了沈凝的腿上,然後勾上沈凝的脖子,用一種魅惑又帶著些挑釁的神情看著她,“像這樣的衝動嗎?”
作者有話要說:合理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