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周錦魚方才去讓周小山回了晚秋,她要自告奮勇的幫小包子娘收拾人的事兒。
還沒一會兒周小山就回來了,對周錦魚道:“公子,人家晚秋姑娘說了,她們家小姐似乎也動怒了,說要等哪天親自收拾了那個人,您就別操心了罷。”
周錦魚點了頭:“這樣啊,小包子娘性子那麽好的一人兒,平日裡都不帶發脾氣的,這次動怒,可見是真的生氣了。”
周小山點了頭:“誰說不是呢,那公子,您明兒還去放風箏麽?”
周錦魚沒好氣的喝了口茶,砸吧著嘴道:“放什麽放呀,小包子她們娘兒倆都不去了,咱倆人去有什麽意思?不去了!”
周小山也遺憾的道:“唉,得嘞。”
到了次日,周錦魚路過她和小包子的書房,看到裡面空蕩蕩的,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裡也變得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怎的,她明明只和小包子相處了這還沒幾天,這才一會兒不見就已經想了。
哎,見不到崽兒的第一天,想他。
柳氏臨去慶豐年之前問她:“今兒怎麽沒見著阿璟?”
周錦魚回道:“是小包子娘差人來告假了,說是三天都不能來。”
柳氏神色有異,想了半晌,點了頭道:“等下次沅小姐來的時候,你打聽打聽她府上在哪兒,這樣若是出了事,你也好去照應著,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也是不容易。”
周錦魚唉聲歎氣道:“誰說不是呢,等下回她來了我就問她。”
柳氏前腳剛走,小王爺孫皓便到了,他這回來手裡竟然拎了一壇子好酒,還帶了一包手切牛肉。
周錦魚挑眉問他:“今日你怎麽沒去軍營?”
孫皓晃了晃手裡的那壇酒和一包用細麻繩五花大綁的醬牛肉,笑道:“咱們哥倆兒來說會兒話唄。”
周錦魚狐疑的看著他:“你又出什麽事了?”
孫皓走上前來,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走走,咱們屋裡說去,邊喝邊說。”
周錦魚見他這副討好的樣子,愈發覺得孫皓的行為很不正常,畢竟孫皓這個人來見她,如果她不提前跟他說要帶東西,他從來都是空著手來周家,只是一味地蹭吃蹭喝,可這次竟然主動帶了禮,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用想也知道,孫皓這絕對是有事相求來了。
周錦魚和孫皓一路來到前院,進了外堂,兩個人並沒有上大桌,而是在客椅上一左一右落了座,孫皓把那壇子酒和醬牛肉放到桌上,周小山立刻識相的拿了兩個酒盅過來。
孫皓兩根手指捏著周小山拿來的小酒盅,瞪著周小山道:“我說小山子,你怎麽如此小氣,我和你家四爺喝酒,能用這種東西嗎?去,給本王取兩個大碗過來,本王要和你家少爺一醉方休。”
周小山為難的看向周錦魚:“這個……”
周錦魚暗暗點了頭,周小山立刻會意,拿著兩個小酒盅退下去了,沒一會兒,便從小廚房拿了兩隻拳頭大的碗過來。
小王爺孫皓隻覺得這個碗還是有些小,但總不能再讓周小山去廚房裡換,他急著要和周錦魚說事兒,也便懶得再讓周小山去換了。
孫皓拿起了那壇他放到桌上的上等女兒紅,給自己和周錦魚各自倒了一杯,順便親自把桌上的醬牛肉解了,周小山又立刻去小廚房要筷子。
周錦魚看了眼香氣撲鼻的醬牛肉,笑道:“吆喝,長安城西大街老陳家的醬牛肉,方才我就聞著香味了,我記得從您歸寧王府到我周家,和西大街不順路啊,怎麽著,王爺專門為了我,去買醬牛肉去了?”
孫皓立刻一拍手:“對嘍,還是錦魚兄懂我!知道你喜歡吃,專門去買的,女兒紅,也是讓管家從地窖裡現挖出來的,來,錦魚兄,嘗一碗!”
周錦魚點了點頭,孫皓竟然和她客氣起來了,果然不正常。
她接過了孫皓遞過來的那碗酒,直言道:“小王爺,你我這麽些年的交情,不用如此拐彎抹角,直說吧,什麽事?”
孫皓見周錦魚問他了,這才仰起頭,把他碗裡的酒一口氣喝了,然後把空碗“咚”的一聲放在了桌上,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向周錦魚的目光裡已經盡是悔意。
孫皓向前抻著身子,忽然抓住對面的周錦魚說:“錦魚兄,我錯了!”
周錦魚:“……”
孫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你當日說的對,那些混帳就是想捧殺我!”
周錦魚皺了皺眉,問他:“到底怎麽了?”
孫皓義憤填膺的道:“我先前同你說過的,我一開始入軍營的時候,得知千夫長對營中的士兵百般刁難,對我還算客氣。我入了軍營時日一久,因著營中的士兵對我敬重有加,我便時常庇護他們,幫他們來同那千夫長作對。”
周錦魚點頭:“嗯。”
孫皓繼續道:“千夫長見他們一味的只知道巴結我,便開始心有怨憤,明裡暗裡對我處處刁難,我找他理論他便拿韓老將軍來打壓我。昨日夜裡,他又借機欺辱我帳裡的同僚,我心裡有火,便挑釁他,別竟會拿著軟柿子捏,讓他同我單挑……。”
周錦魚聽到這裡,似乎是完全明白了,她有些吃驚的問孫皓:“就你,你敢還找人單挑?厲害了我的小王爺!”
孫皓:“……”
孫皓歎了一口氣:“是啊,你也知道的,我武功向來不濟,當場便被千夫長當眾摔在了地上。”
周錦魚點頭:“我猜到了,然後呢?”
孫皓臉上一紅:“然後,他把我摔在地上羞辱一通,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被人背回了軍營,骨頭都覺得要散了。”
周錦魚繼續點頭:“嘖,真慘,再然後呢?”
孫皓:“……你說真慘的時候,能稍稍帶點感情嗎?”
周錦魚聞言,立刻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著孫皓的臉憂傷道:“皓哥兒,有沒有傷到?不要緊吧?有請大夫麽?我好難過!難過的快要哭過去了,快要窒息了!我……”
“打住!”孫皓連忙製止住了她:“你還是別說了吧。”
周錦魚下一刻已經嚴肅起來:“好。”
孫皓:“……”
周錦魚這廝不去戲台上當戲子,真是可惜了。
周錦魚一抬眼,這才瞅見了孫皓耳根後面的傷口,根據痕跡判斷,應該是被人按著腦袋壓在地上拖拽,被地上的小石子給咯傷的。
“那千夫長教訓你,和眾人要捧殺你,有何關系?”周錦魚問道。
孫皓道:“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嗨,說到這個我就有氣,那些混帳表面上噓寒問暖,當著我的面破口大罵那個混帳千夫長,同我稱兄道弟,其實……屁!”
“等到了夜裡,我去營帳外面小解,就聽著他們私下裡說,他們之所以平日裡對我馬首是瞻,只是顧及著我小王爺的身份。他們還說,我一去軍營便不知死活的同千夫長作對,導致連累了他們挨千夫長的鞭子,我這次被千夫長教訓就是活該,誰讓我不知死活的自以為逞英雄的為他們出頭。他們還說,我一個天潢貴胄的小王爺同他們這些被征兵上來的貧家子弟稱兄道弟,就是在汙辱他們!還有……還有……”
孫皓越說越氣,義憤填膺的想要把所有的苦水都倒給周錦魚,可等他再看周錦魚的時候,卻見她似乎眯著眼,已經胳膊撐著下巴,像是要睡過去的樣子。
孫皓冷冷的盯著周錦魚,咬著牙:“周錦魚!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
周錦魚一個機靈反應過來,滿臉堆笑的道:“有!當然有!只是你今兒帶來的這壇女兒紅勁兒太大,我都要醉過去了。”
孫皓冷眼盯著她面前那隻盛滿酒的碗:“可是你還沒喝一口。”
周錦魚:“……”
周錦魚無辜的笑著說:“或許,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聽過麽?”
孫皓冷著臉不理她。
周錦魚無奈了。其實孫皓說的這些她又豈會不明白?
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會領你的情,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知恩圖報。
況且這等事早在邱麓書院的時候就已經發生過一次,她以為孫皓至少被害了一次,這次至少能學的乖一些?
而且,她上回在孫皓來找她的時候,便提醒過他,當心再被捧殺一次,孫皓表面上答應了她會注意,其實並沒有往心裡去,這才又吃了一會虧。
周錦魚歎了口氣,問他:“你別告訴我,你為著這事兒,今日逃出軍營來了?”周錦魚忽然謹慎起來,嚴厲的問他:“還是你昨晚就從軍營逃了?”
孫皓理所當然的點了頭:“是啊,我來是想和你說……”
周錦魚像看死人一樣的看著他,打斷道:“你知道私自逃出軍營,是多大的罪過麽?怎麽著,你真以為你歸寧王爺的身份,可以連軍法都不怕了?”
孫皓聽了周錦魚的話,這才開始後怕,卻依舊硬著頭皮道:“應該無妨吧,之前我也時常告假出來的。”
周錦魚冷聲提醒他:“你也說了,是告假。”
孫皓忽然慌了:“錦魚,怎麽辦,這下完了,你一定要救我。”
周錦魚皺著眉頭,推開了孫皓即將要抓向她胳膊的手:“你先別急,讓我想想。”
孫皓急的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忽然開始覺得後悔了:“怎麽辦啊,錦魚,我死定了是不是,當時我一入軍營的時候便被那混帳千夫長警告過,沒有批示不得私自離開軍營,否則斬立決。錦魚,我若是死了,我娘怎麽辦?她就我一個兒子,錦魚你想想辦法,救救我!”
周錦魚聽她提到了老王妃,忽然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