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孫皓見她似乎是有了主意,忙問道:“想到辦法了?”
周錦魚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冷著調子道:“小王爺,我能救你一次、兩次,卻也架不住你回回往那槍口上去撞!”
孫皓低下頭,道:“我知道了。”
周錦魚繼續道:“你不知道,我懂你的意思,你以為,自己可以放浪形骸,無法無天,這樣一味的犯傻犯蠢,萬歲爺就不會把你放在心上,就不會忌諱你,對不對?”
孫皓愣了愣,見周錦魚點破他,終究點了頭。
周錦魚苦笑一聲:“我的傻王爺啊,你怎麽就不明白呢,萬歲爺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他是天子,自有一套他自己的衡量標準,物極必反的道理你可懂?裝傻充愣也是要有底線的,萬歲爺也是有底線的,你若是觸碰了那個底線,他管你到底是不是真傻還是假傻,直接把你砍了頭,你也沒法找他說理去。”
孫皓隻道:“我知道了。”
周錦魚無奈的搖頭:“你才不知道,你若是知道這個度,就不會今日做出這種事來了,你知道私自出軍營是多大的罪過麽?頭年,當今熹妃娘娘的親弟弟,孫國舅爺,不也因為出軍營的事兒,被萬歲爺當場奪了爵位,發配嶺南,子孫後代永世不能回京了麽?當日熹妃娘娘可是正得寵,你應該知道這事吧?”
孫皓被她說的打了個哆嗦,道:“我自是知道。”
周錦魚冷哼一聲,生氣的不想理他。
孫皓軟下聲來,央求道:“錦魚,你說的這些回頭我會細想的,你先告訴我我該怎麽度過這個難關,成麽?”
周錦魚沒好氣的道:“辦法是有,不過這要苦了老王妃了。”
孫皓一怔:“什麽法子?若是能保住我的性命,相信我母親也會答應的。”
周錦魚道:“當今陛下,最重視的便是孝道,陛下以孝道治國,天下皆知。你我都知道,當今太后娘娘並非皇帝的生母,而是後母,陛下卻侍奉太后娘娘仿若親生母親一般,每日清晨請安從未落下過。”
孫皓問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這和救我性命有什麽關系?”
周錦魚道:“你先別著急,隨我來東院,聽我慢慢向你說。”
周錦魚在前面走著,孫皓就在後面跟。
周錦魚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道:“你現在立刻回王府去,提前讓老王妃泡一會冰水,直到泡到得了風寒為止,你親自準備冰水,莫要讓任何下人知曉,否則便是欺君之罪。”
孫皓聽了周錦魚的話,被她那句嚴肅的“欺君之罪”打了個哆嗦,連忙問道:“我知道了,可是,我母親年事已高,若是泡的生了病,我於心不安。”
周錦魚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她原本聽了孫皓方才那句“若是能保住我的性命,相信我母親也會答應的”還有些失望,以為孫皓為了救得自己的性命,連老王妃的死活都不顧了。
孫皓問道:“還有別的法子嗎?”
周錦魚搖搖頭:“只有這個法子了。”
孫皓想了想,最終一咬牙:“行,我應了。”
周錦魚:“……”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孫皓:“你說什麽?”
孫皓忽然很是心虛的道:“錦魚,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相信母親會答應我的,畢竟為了救我性命,再說了,這主意不是你想的麽,你別這麽看著我,我害怕。”
周錦魚沒有說話,此時她已經來到東院,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從床頭下面拿出了她那個用紅綢布包裹著的木匣子,然後打開來,在裡面翻找一陣,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子來。
她從裡面倒出了一顆紅色的小藥丸給孫皓:“這個你拿去吧,可保住老王妃不會出事。”
這時候孫皓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青一陣白一陣。
“錦魚,我……”
孫皓想說些什麽,周錦魚直接打斷他:“沒事,不用做解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
孫皓頓了頓,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
周錦魚繼續道:“你等老王妃泡了冰水,著了風寒,高燒不退之際,你就去皇宮,跪在宮門前求萬歲爺給你派禦醫去救老王妃性命,當今陛下向來重視孝道,若是得知了你是因為老王妃身患重病而逃離軍營,應該不會砍你的頭,小懲大誡也便罷了。”
周錦魚說完,不再理他,轉身就要走。
周錦魚背對著她,在門檻處頓住腳步,緩緩道:“我提醒你一句,若是你昨夜逃離的軍營,此時全軍上下應該已經知道你不在了,時間有限,你若是不快點,興許還沒到宮門口演這場戲,便已經被你那個千夫長抓回軍營,就地正法了。”
孫皓看著周錦魚的背影,愣了半晌,忽然問道:“錦魚,今日我找你來,是為著想讓你進軍營幫我,你向來擅長與人打交道,就連漕幫那種三教九流之人你都能稱兄道弟,你若是進了軍營,我也能好過些。”
周錦魚苦笑一聲,搖了頭道:“你讓我想想吧,你先走罷,在老王妃下水之前,把藥丸給她服下。”
“好,我知道了。”
孫皓點了頭,也走出了房門,他沒有再同周錦魚多說,直接越過了她,大踏步的向府門外走去。
周錦魚看著孫皓離去的背影,想著,她在潛龍寺待的這五年,終究錯過了太多,她這五年裡錯過了太多的人和事,時移世易間,導致好多人好多事她都開始看不明白了。
至少往日的孫皓,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她還記得她剛被老王妃救回王府那一陣兒,老王妃還是歸寧王爺的側妃,府裡的嬤嬤受到當時歸寧王正妃的唆使,前來刁難孫皓他們母子,刻意縮減了他們房裡的用度,歸寧王爺在外隨軍打仗,府裡的事全憑正妃做主。
那時候周錦魚記得孫皓有時候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那時候她和孫皓偷偷去柴房偷紅薯,偷回來紅薯躲在角落裡點火烤了,孫皓都會率先把紅薯分給他娘吃,若不是最後她娘柳氏用計直接在歸寧王爺拆穿了那個嬤嬤的惡性,不知道孫皓他們母子還會遭受正房多少欺壓。
可讓周錦魚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的是,在她的記憶力,當年的孫皓是個頂天立地的少年,是個侍母至孝的少年,可如今他這是怎麽了?
這個問題,周錦魚想不出答案,索性也就不想了,有些事還是裝糊塗的好,想的多了反而徒增煩惱。
之後一連兩日,孫皓都沒能來找過她,不過她也沒聽到歸寧王府那邊有人來傳遞什麽不好的信兒,便猜測這事算是過了。
小包子不來府上的日子晃眼即過,到了第三日,周錦魚早早的便來到了府門前等著小包子母子的到來,當那輛熟悉的馬車再次停到周府門前的時候,周錦魚已經張開了雙臂,準備迎接軟軟的小包子了。
然而當小包子娘領著小包子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小包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竟然十分的淡定,再也沒有了往日那般,小包子恍若星辰的小眼睛見到她的時候會驟然一亮,然後迅速向她飛奔過來的場景。
周錦魚再次老淚縱橫,或許,她的崽兒在三天沒有見到她之後,已經把她給忘了。
想到此,她看向了崽兒的娘,卻見到小包子娘也是冷冷淡淡的表情,絲毫不想同她對視,就連她刻意咧開嘴向小包子娘笑,小包子娘都很冷淡的錯開了視線。
周錦魚:“……!”
這娘兒倆這是怎麽了!
周錦魚滿肚子疑問,然後尷尬的笑了笑,收回了她那雙還在張開的雙臂,打了個哈哈道:“那個,小包子,小包子娘,你們來啦!快進來吧,外面冷……”
魏華年又沒搭理她,領著魏璟睿的小手就往府裡走。
晚秋見狀也有些莫名其妙,公主和小少爺今天這是怎麽了?公主不假辭色還好說,可是怎麽就連小少爺都不肯理周公子了?要知道以往小少爺可是很黏周公子的。
晚秋記得太醫說過,周公子對小少爺就像是解藥一般的存在,難不成,周公子對小少爺的藥效已經過了?
想到這裡,晚秋想到周錦魚上次在公主面前刻意說她壞話的事,忽然有些幸災樂禍的想:活該!等公主覺得你對我們小少爺沒用了!看你怎麽威風!
想到這裡,晚秋忽然覺得有些解氣。
可是她很快就認識到自己的猜測錯了,因為當小少爺進了書房,周錦魚從書架上忽然拿下了兩串冰糖葫蘆,晚秋明顯的看到小少爺眼裡在看到冰糖葫蘆的那一刻,瞬間迸發出來的光亮。
周錦魚一手拿著冰糖葫蘆,在小包子面前晃了晃:“小包子,吃不吃呀?”
小包子原本還在板著臉,可周錦魚竟然拿起了另一串冰糖葫蘆,咬了一顆吃到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對他說:“咦,好甜呀,小包子,你想不想吃呀?你若是不吃,那我便把兩串都吃啦?”
小包子依舊板著臉,不為所動。
周錦魚心裡暗笑,小樣兒,還挺能裝,以為她看不到他躍躍欲試想要伸出來的手麽?
要知道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崽兒,可以抗拒得了冰糖葫蘆的誘惑!
於是她眯著眼,作勢拿起了另一串冰糖葫蘆,就要往自己嘴裡塞。
她還沒塞進嘴裡,忽然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一股輕輕的力道滯住。
周錦魚低頭看著正在抓著自己袖子的崽兒,十分滿意的問道:“你想吃麽?”
她家崽兒想了想,點了下頭。
周錦魚空出一隻手來,向小包子面前一伸,攤開手掌:“給摸麽?”
小包子這回想的時間更加長一些,最終又點了下頭。
周錦魚見得到小包子的允許,立刻就對著他的小腦瓜就是一頓揉。
她心滿意足的想,崽兒還是熟悉的崽兒,一點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