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此時夜已經深了,原本喧鬧的駙馬府也已然安靜下來。
魏華年說出這番話來,周錦魚不難過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卻又不至於自己把所有的不開心都表現在臉上,惹了魏華年不快。
正在她內心百感交集,不知道做何反應的當口,魏華年起身,走近了她一些,輕聲問道:“可是難過了?”
周錦魚一噎,連忙笑著說:“沒有。”
魏華年又看了看她,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耳垂:“你應付了賓客一整天,累壞了吧,早些休息吧。”
周錦魚頓了頓,不解的問她:“那你呢?”
魏華年展顏一笑,問她:“我什麽?”
周錦魚脫口而出:“你同我一起休息麽?”
魏華年“噗”的一聲笑出來,周錦魚眉頭皺的越深。
魏華年問她:“我不跟你一起休息,那又能去哪裡呢?”
周錦魚的臉瞬間紅了起來,無力的辯白道:“我,我還以為你要……”
魏華年挑眉,眼中的笑意愈發明顯:“嗯?以為我什麽?連夜逃出駙馬府,同人私奔?”
“怎麽會!”周錦魚慌張的端起她的手,有些賴皮的道:“不管,你嫁給了我,哪裡都不許去,哪兒都不許去!”
魏華年無奈著哄她:“好好好,都聽你的,哪兒都不許去。”
周錦魚聽了她的話,這才開心起來,她牽著魏華年的手搖啊搖的,很是不自在的問道:“那……為夫伺候夫人寬衣?”
魏華年神色有些不自然,抬眼看她道:“我自己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桌上燭光太過耀眼的原因,周錦魚隻覺得火紅的燭光把魏華年那張原本白皙的臉襯的更紅了些,她樂呵呵的道:“那我幫夫人把鳳冠解了,然後咱們去休息。”
魏華年輕輕嗯了一聲,二人走到窗邊,魏華年側身坐著,周錦魚便動作起來。
可天知道為什麽這新娘子的鳳冠為何這麽難解,她隻記得幼時和牛家村的小夥伴做家家酒的時候,她倒是扮過幾次新娘子,那由一堆雞窩似的草胡亂編成的“鳳冠”她也是戴過的,直接往頭上一套便是新娘子了,可是……
可是眼下,她幫魏華年解了大半天,甚至由於自己不得其法,可能把魏華年的發絲都給扯亂了,也終究沒能解下來。
魏華年笑著問她:“駙馬,半個時辰能解開麽?”
周錦魚臉上的汗都快急的落下來了:“能能能,不用半個時辰,快解開了,馬上便好。”
魏華年輕笑一聲:“不慌。”
周錦魚心道,我都快慌死了。
不過好在,最後她終於把那個和發絲連在一起的鳳冠解下來了,眼前姑娘那一頭瀑發也隨之而落,散散的垂在身後,當真是好看極了。
周錦魚看的呆了一瞬,就聽魏華年笑說:“也虧的就解這一回,當真是辛苦駙馬了。”
周錦魚隻覺得自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下回一定能再熟練些。”
魏華年問她:“哦?下回?下回駙馬想要和誰再成一次親,再解一次鳳冠呢。”
周錦魚這下徹底被噎住了,連忙憋紅了臉的解釋:“沒有下回了,哪裡還有下回哦,公主……我錯了,你就別再嚇我了罷。”她說完,又看著魏華年,道了句:“你知道的,我就喜歡你一個,再也沒有旁人了。”
魏華年嘴角笑意不變,只是看著她輕輕嗯了聲,沒再說話。
周錦魚終於松了一口氣,她又忽然覺得今夜似乎有些什麽東西開始變了,具體哪兒變了又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出來。
她摸著下巴想了會兒,忽然驚覺過來,她和魏華年以往相處說話,還帶著些隨心所欲,怎麽成了親她就越來越覺得自己要招架不住這姑娘了。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的畏妻症?
說的通俗一點,可不就是怕老婆麽!
這怎麽成!
她周錦魚,怎麽可以怕老婆呢,這要是傳出去了……
不過當她看到魏華年已經脫下了那身大紅色的喜服,掛在床邊的衣架上,而她隻著一身素白色的中衣,就那麽靜靜的立在床邊看她的時候,她方才心裡想的所有的有的沒的,一瞬間全都不見了。
眼裡心裡只剩了那個好看的姑娘,她隻覺得那姑娘說什麽都對,她都願意好好聽著。
因為那是她的妻。
是她這輩子都要保護的妻。
魏華年寬好衣,在床前坐下來,周錦魚也便把那身緊巴巴的大紅色喜袍脫下,掛在魏華年那身喜袍的旁邊,然後也跟著魏華年坐下來,側著身盯著魏華年看。
魏華年看著她,問道:“駙馬在看什麽?”
周錦魚想了想,很是嚴肅的問她:“公主,你要不要泡腳?”
魏華年:“……”
魏華年咬了咬牙,說:“要。”
周錦魚聞言立刻站起身來,又把那身大紅色的喜袍穿上,起身就往門外走:“那我去柴房給你打水,你等我回來。”
魏華年看她出去了,就在新房裡等她。沒一會兒,就見周錦魚親自端著一個銅盆走進屋來,然後一邊把那裝著熱水的銅盆放在她的腳邊,一邊笑著說:“柴房那小廝原本在打瞌睡,見我忽然推門進去還以為見了鬼,嚇得差點暈過去。”
魏華年嗔她一眼,也笑著說:“你沒事嚇人家小廝作甚麽。”
周錦魚說:“沒嚇他,他還以為咱們都睡下了,我剛出去看著守夜的小丫頭也睡下了,生怕吵著她們這才沒出聲。”
魏華年把兩隻腳抻到盆裡,盆中水溫正好,舒緩了她一整日的疲憊。心中暗想著,周錦魚這個姑娘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實內心澄澈乾淨,就像是一汪透明的潭水,她不會為小事計較,甚至懂得為旁人考慮。
魏華年頓了頓,忽的欲言又止的道:“明日,我想把阿璟接過來。”
周錦魚一聽她提到小包子,連忙笑著說:“好啊,我許久沒見小包子了,想他想的緊,趕明兒我親自帶人去接他去。”
魏華年問她:“你不介意麽?”
周錦魚笑道:“介意什麽?我今日還在想,為什麽小包子沒和你一起過來,正想問你這事兒。”
魏華年看著她:“關於阿璟,我……”
周錦魚打斷她說:“小包子是你兒子,咱們成了親,他也便是我兒子,你不用因為這個而以為我會心懷芥蒂,再說了,我不還是咱們小包子師父呢麽。”
魏華年輕輕嗯了聲,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來。
過了會兒,周錦魚要再把銅盆端出去的時候,一開門,那個把她當成惡鬼索命的小廝傻笑著站在門前道:“駙馬爺,您把這個給小人就成了,小人給您端走。”
那小廝雖是個柴房燒火的糙漢子,卻是規矩的很,他很是規矩的站在門前,目不斜視,絲毫不敢往屋裡看。
周錦魚應了聲,便吩咐道:“再去打一盆來罷。”
小廝連忙應是,接過周錦魚手中的銅盆便躬身退了下去。
等他再打來了熱水,周錦魚梳洗完,小半個時辰已經折騰進去了,她甚是無力的往床上一倒,絲毫沒有第二日她給魏華年親自打洗腳水的事兒傳遍整個駙馬府的覺悟。
下人皆道,駙馬爺知道疼人兒。
當然也有人說:駙馬爺如此低三下四的伺候,怕是被長公主捏住了什麽把柄。
但這話一出口,便被經過的晚秋痛罵了一頓。
最後只剩了駙馬公主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趣話。
此時,周錦魚四仰八叉的躺在金絲鴛鴦錦被上,身子扭了扭,疑惑道:“咦?我怎麽覺得硌得慌,下面放了什麽?”
她說著,轉過身子趴著就要掀錦被。
魏華年道:“別看了,大抵是些花生桂圓之類的。”
周錦魚反應了會兒,忽然明白過來,這下面埋著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新婚之夜放在夫妻喜床之下,寓意早生貴子。
可她身為一個女兒身,注定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魏華年能有個一兒半女,這樣一來倒反而是害了她,怕是要耽誤她一輩子了。
她在去公主府迎親的路上其實也想過這件事,就算她不喜歡那個長公主,但總也不能耽誤人家姑娘一輩子,便想著成了親之後,隨便找個什麽由頭來和離。
可如今卻是不一樣了,她萬也想不到,那個讓她一直都敬而遠之的長公主竟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包子娘。
可她喜歡她,便不想和離了。
這樣她便難免存了私心。
周錦魚有些難過,這真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她很是苦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選。
魏華年見她神色有恙,問道:“這是怎麽了?”
周錦魚忽然坐了起來,盤著腿有些無力的看著魏華年道:“我在想,我似乎,不能給你幸福呢,尋常人家夫君能給你的,我都給不了。”
魏華年聞言不禁蹙眉,頓了頓,似乎想明白了什麽,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問道:“哦?那駙馬想給我什麽呢?”
周錦魚感受著耳朵上酥酥麻麻的冰涼觸感,低下頭去,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就感覺魏華年捏在她耳垂上的手有些用力,周錦魚訝然,抬頭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魏華年似乎是不高興了,這樣一來她便更加不敢看她了。
她心裡愈發的慌亂,就聽魏華年很是冷傲的道:“駙馬當本宮是什麽人呢?尋常人家夫君給的,本宮也未必稀罕。”
周錦魚再抬眼看她,隻覺得這姑娘愈發的冷傲高貴,霸氣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