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周錦魚同小包子折騰了一上午,小包子這孩子什麽都好,只是除了念書的時候喜歡打瞌睡這一點讓周錦魚頭痛不已。
今日更加是變本加厲,他甜水喝了一碗又一碗,這就導致了半個時辰還沒過,他已經去小解了三四回。
周錦魚故意黑著臉訓他:“小包子,你這才半個時辰不到,你自己算算你出去多少趟了!”
小包子捂著小肚子,開始原地打轉。他一邊打轉,一邊用急切的眼神看著周錦魚。
這讓周錦魚瞬間沒了脾氣,只能無奈的一揮手:“去吧去吧,快去快回!不許在外面停留!”
周錦魚隻覺得自己頭都要大了,為什麽她總有一種自家崽兒越來越不聽話的錯覺。
不過仔細想想,她當年剛去邱麓書院的時候,老院首也曾經誇她天資聰穎,一點就透。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暴露了調皮搗蛋的本性之後,老院首便時常在學堂裡揮著戒尺罵她不成器。
看小包子如今這德行,怎麽就越發的跟自己當年一模一樣呢?
周錦魚欲哭無淚,好端端的崽兒終於是開始變壞了,她這顆老母親的心有點受不了。
小包子這一折騰就到了晌午,周錦魚領著他的小手去前院吃飯,從東院要去前院勢必會經過花園,此時園子裡的花開了些許,紅紅綠綠的甚是好看,假山在這些花草的襯托下也多了絲生機。
周錦魚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挨個的指著那些她知道的花給他說:“這是迎春……這是蘭花……這是杜鵑。”
小包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眼神卻飄到了杜鵑花上面的一隻白色蝴蝶上,周錦魚指著蝴蝶給他說:“這是蝴蝶。”
小包子忽然抬起頭,眨了眨眼,伸手指了下不遠處那幾株頭年剛種下去的草莓。
周錦魚歪頭看過去,只見那幾株上面的草莓果子已經結了不少。
周錦魚笑著問他:“你想吃?”
小包子立刻又眨眨眼,這次眨眼眨的比較急切。
周錦魚被他這饞樣兒給惹的笑出聲來,對魏璟睿道:“小包子,等明兒吧,我去問問能不能吃了,若是能吃了,便給你摘上一盆,明日你來了洗了給你吃。”
小包子一聽到周錦魚要給他吃“一盆”自然開心,立刻點了頭。
周錦魚牽著他的小手往前院的方向一指:“走吧,咱快去前院吃飯,不然去晚了娘就不給咱們留了。”
小包子十分配合的抓緊了周錦魚的手,周錦魚牽著他的小手,兩人一大一小,順著石子小路向前走去。
等到了前院大堂的時候,桌子上的飯菜果然都已經準備好了,周錦魚向周老太太和柳氏打過招呼,先把小包子給抱到椅子上來,自己又隨即在小包子旁邊端正的坐好。
周老太太眯著眼,笑著問她:“今早出門去了?”
周錦魚回道:“是啊奶奶,我和小包子,還有小包子娘一塊去東大街喝餛飩去了。”
周老太太笑呵呵的看著小包子道:“這小家夥,怕是又吃了不少吧?”
周錦魚摸了摸小包子那鼓鼓的肚子,無奈道:“奶奶您還真說對了,你看他這肚子,那麽大點兒地方卻能吃得下這麽多東西,像個無底洞一樣。”
周老太太笑起來:“聽他娘上次同我說的,在沒來咱們家以前啊,璟兒哥在他們府上一直吃不下飯,看來還是咱們這裡的飯做得香。”周老太太說完,看向柳氏:“我說媳婦……”
柳氏連忙道:“娘,您說。”
周老太太笑道:“既然是咱們府上的廚子做得飯好,就再給漲些工錢吧。”
柳氏想了想,勸道:“娘,頭年年底剛漲了,現在再漲……”
周老太太一錘定音:“那有什麽,人家在咱們府上也怪辛苦的,我聽下邊人說,大師傅家裡又添了新丁,咱們周家也權當是為了積福。”
柳氏連忙點了頭,笑道:“成,全聽您的。”
周老太太這才滿意了,親自用筷子夾了隻最肥的燒鵝腿放到小包子面前的碗裡,哄著他道:“吃吧……快吃……”
小包子眨了眨眼,拿起筷子,甚是艱難的開始用筷子戳那個雞腿,畢竟雞腿比他的小手都大,他手腕的力氣不夠,根本就夾不起來。
可小包子把筷子戳進了雞腿裡之後,不是攥著筷子的一端,而是異常執拗的依舊用夾菜的方式握住筷子,以至於他依舊拿不起那隻雞腿。
周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乖孩子,別用筷子了,用手拿就是了,咱們又不是外人。”
小包子聞言,暫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後眼巴巴的抬起頭來看著周錦魚。
周錦魚無奈了,小包子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等她答應了,周錦魚擺擺手:“得了得了,用手抓吧,用手抓吧。”
周錦魚一邊說著,一邊給小包子擼起了袖子。
小包子一得到周錦魚的允許,立刻就伸手直接抓著雞腿啃了起來。
柳氏吩咐丫鬟給周錦魚把碗裡的米盛上,問道:“今早你出去吃的餛飩?”
周錦魚點了頭,她倒是記得,柳氏從老孫頭那家餛飩鋪開在東大街時起,便一直囑咐她少去。雖然她很不理解柳氏為什麽這麽說,一開始也是十分聽話的數次從那家餛飩鋪經過,即使聞到了裡面傳出來的香味也一直不肯踏入一步。
但自從她第一次聽了老孫頭給她分析朝堂局勢之後,便愈發的覺得老孫頭是個不簡單的人,從那時候開始,她便隔三差五的去找老孫頭說話。
每當她開始對前路感到迷惘的時候,每當自己被復仇的執念折磨的沒了理智的時候,她總會莫名其妙的走到那家小鋪子裡去,然後喝上一碗餛飩,同老孫頭閑扯兩句,心情就會莫名的安靜下來。
周錦魚道:“是的,娘。”
柳氏皺了眉,問道:“老孫頭家的餛飩?”
周錦魚繼續點了頭,承認了:“是。”
沒有周錦魚想象中的大發雷霆,這次柳氏並沒有說什麽。她一歪頭,見魏璟睿此時正大口開始吃那隻雞腿,怕他膩著,便親自舀了一碗湯放到他跟前,眼神示意周錦魚喂給他喝。
周錦魚立刻拿起了那碗湯來,用小木杓舀了湯出來,放到嘴邊吹涼了喂給小包子。
午飯過後,柳氏要去一趟慶豐年,周錦魚尋思著,周玲兒的病可能已經好個差不多了,要不然柳氏也不可能放心離開。
不過周玲兒的這場病著實病的蹊蹺,而且周玲兒剛從她這裡借了銀子,然後就病了……
雖然這兩者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聯系,但那個人,卻是古靈精怪的周玲兒,所以一切便都值得懷疑了。
周錦魚正想著,周小山從外面跑進來對她道:“四公子,門外有人找您,說是您昔日的同窗舊友。”
周錦魚納悶:“昔日的同窗?”
周小山道:“是啊四公子,他說他是邱麓書院的,姓趙,跟您這麽說您就知道了。”
周錦魚卻實在沒有印象,只能道:“你先請他進來,到東院去找我,我換件衣服便見他。”
此時周錦魚還穿著府中貫穿的單薄青色長衫,若是在府裡見自己人還好說,但若是用來見客,就確實會讓人笑話了。
周小山忙道:“是,小人這就去請他進來。”
周錦魚回了東院,換好了衣裳出來的時候,那人已經在喝著茶等她了。
周錦魚單從背影確實看不出是誰來,但是等走近了一看才恍然想起來,這不是趙廣勝麽。
趙廣勝見他出來了,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磕磕巴巴的道:“錦……錦魚兄。”
趙廣勝是個結巴,平日裡說話都說不利索。
周錦魚立刻笑著拱手:“這不是大師兄麽,大師兄,師弟我給您見禮了。”
周錦魚說著,彎下腰去。
趙廣勝卻不敢受她這一拜了,當即就漲紅了臉:“錦……錦魚兄,不……不可,你有……功名在身,不可……拜我!”
周錦魚玩笑道:“那可不行,我若是不給你行這個禮,回頭老院首知道了,定然會拿鞭子抽我。”
眾所周知,趙廣勝是邱麓書院出了名的書呆子,邱麓書院曾有傳言,流水的舉子,鐵打的大師兄。
這個大師兄,說的就是他趙廣勝。
趙廣勝勵志高中,卻屢次考科舉不中。最後好不容易中了,卻在殿試的時候被萬歲爺點名考學問的時候因為太過害怕,最後一句話都沒說上來,又是沒中。
趙廣勝的父親乃是戶部侍郎趙潛,因其耿直的性格一直被戶部尚書馮伯楊所不喜,在侍郎的位置上呆了多年也沒有晉升。
趙廣勝的性子同他老子是一模一樣,他家中的夫人孫氏是個長安城出了名的母老虎,因為孫氏的娘家和孟相爺家裡沾著親,便一直以為是趙廣勝高攀,囂張跋扈,對他也是動輒打罵,尤其是當他屢次考了狀元不中之後,他在家中更是沒有絲毫的地位可言。
邱麓書院的老院首可憐他忠厚老實,便一直讓他在邱麓書院當首席弟子,因為他考不中狀元也做不了官,因此便一直在邱麓書院呆了下來。
他在邱麓書院迎來送往了一批批學子,眼見著其中拔尖的一個個鯉魚躍龍門,高中狀元朝中任職,而他依舊是那個每日幫院首鞍前馬後的大師兄。
這些小道消息都是周錦魚去邱麓書院念書的時候聽來的,那時候關於趙廣勝的傳說到處都是,她如雷貫耳,想不知道也不成。
可她卻是同趙廣勝沒有多少交集的。
周錦魚和他分別落了座,問道:“大師兄,不知道您這回來找錦魚是為著什麽事?”
趙光勝忽然很是悲傷的道:“老院首怕是時日無多了。”
周錦魚一怔:“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