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程度上吳斐並沒有給顧繁開口的機會,他用婆娑的淚眼看著顧繁,然後舉起袖子抹著淚,說,“希望...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顧繁沒有說話,吳斐喝完了屬於他的半打酒,然後拿出之前的400歐還給了顧繁,“封口費拿好!”
顧繁也沒有接那400歐,只是有些調侃的說,“留著吧,以後給自己買一些好的煙好的酒,比什麼都強。咱們以後見面的日子還多著呢!”
吳斐嗤笑一聲,醉醺醺的將錢硬塞進顧繁的手中,“你...嗯...你都落魄...落魄成這樣了!400歐~可以做...多少事情你知道嗎?!”
說著他伸出4根手指在顧繁眼前比劃著,顧繁握著他的手安穩的放在他腹部,然後坐到地上,將長椅整個讓給醉倒的吳斐。
顧繁借著月色揣摩著吳斐,不知道他這次說的是不是真的。但這細密的淚痕和四散的酒罐,就姑且相信他吧,顧繁想道。
顧繁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吳斐蓋上,然後獨自喝著剩下的酒。沒一會兒,躺在長椅上的吳斐像詐屍一樣突然跳了起來,臉朝下就開始吐。顧繁快速站了起來躲過一劫,他拍著吳斐的背,等吳斐吐完,他又小心翼翼的給吳斐擦著嘴角的穢物。
胃裡空了的吳斐仿佛沒那麼醉了,酒精某些程度上讓他充滿著精神和勇氣,他站在長椅上,高舉著收喊道,“勇士們!拿起武器!打/倒/法/西/斯/帝/國/主/義!打倒部落!為了聯盟!咱們農民要站起來當家做主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吳斐這個精神狀態也回不了他,顧繁聽得雲裡霧裡但又想笑,只能將吳斐拉下來,省的被人告擾民。吳斐滑的跟泥鰍一樣,掙脫了顧繁,他提著剩下的酒,反拉著顧繁的手腕一路朝前走。
走到半路的時候,一群看著gang打扮的local青年吵吵鬧鬧的,顧繁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他們身上的大/麻味。他有些忌憚想遠離他們,吳斐喝醉了酒根本意識不到危險,還對顧繁拉著他不讓他前進感到生氣,他用盡全力拉扯著顧繁,兩個你來我往好像在拔河。
這樣奇怪的行為,更容易吸引了青年們的視線,他們看見了顧繁手裡的酒,哄笑了一陣。
為首的青年攔住他們的去路說道,“Donne - moi le vin.「把酒交出來。」”
吳斐聽不懂法語,看向顧繁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讓你把酒交給他們。”顧繁翻譯道。
“憑什麼?!”吳斐酒壯慫人膽,指著為首的青年比了個中指,“NO!!!Fuck off !!!”
顧繁︰......
青年們又是一陣哄笑,只是明顯神情不像之前那麼和氣,“Ce garon a besoin de nous pour lui donner une leon!「這個小夥子需要我們給他上一課!」”
顧繁趕忙打著圓場,“Dsol, mon ami est bourr.「抱歉我的朋友喝醉了。」”
說完從吳斐手裡拿了酒交給了他們。
顧繁看他們接了酒以為事情解決了,托起吳斐就想走。
青年又圍了上來,顧繁見他們人多勢眾,只能放低態度問道,“Que voulez - vous「你想要什麼?」”
“Retourne en Chine, Ching Chong!「回華國去,青蟲!」”說完幾個人就開始對著顧繁和吳斐兩個開始圍毆。
四面八方都有拳頭砸下來,吳斐被疼痛驅散了酒意,他對目前挨揍的情況一無所知,下意識就反抗了起來。顧繁見吳斐清醒了也不忍了,他狠命的踹向為首青年的□□,青年被踹著了,果然捂著襠,疼的在地上打滾。
其他青年見狀一時不敢上前,顧繁拉著吳斐快速的,不知方向的奔跑著,反應過來的其他gang成員也不甘示弱的快步追了上去。
兩人滿頭亂竄,顧繁看著越來越近的追兵,直接松開了吳斐的手,看著眼前的三岔路說,“我們分開跑!”
吳斐一路向左,顧繁則一路向右,大概是因為為首青年那一腳是顧繁踢的原因,他身後的追兵明顯更多。
顧繁朝著燈光的亮出跑去,邊跑邊將一路經過的地方各種能觸摸到的東西都向後砸去希望可以以此降低追兵的速度。
顧繁覺得自己越跑越快,其實他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仿佛快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一樣,但他不敢停,充滿亮光的主路已經越來越近了,顧繁下意識又回頭瞧了一眼,不遠處的追兵莫名都停了下來,用震驚的眼神瞧著他,嘴邊還喊著什麼,但沒聽清。
“砰——”
“呲——”
顧繁想他的心臟可能真的跳出來了,不然為什麼會這麼疼......
他想自己真傻啊,家裡不好嗎?為什麼要追求所謂的理想,為什麼要放肆任性的逃跑?為什麼要挺吳斐的去買那打酒?為什麼要跟著吳斐亂跑?為什麼...要遇到吳斐吶?
他想吳斐的經歷應該是真的...吳斐可真有點天煞孤星的命...不對,是災星。
可惜父母的痛苦表情,還有後悔的表情...他也看不到了...也有可能他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
“啊——”
顧繁被腦海中的回憶驚醒,不止臉上,連身上都是冷汗。林悠野聽見動靜從隔壁馬上沖進來,手上還高舉著棒球棍,“怎麼了?怎麼了?進賊了?!”
“你為什麼在這?這是哪?天堂還是地獄?你是什麼東西? ”顧繁語速極快的發問,林悠野都反應不過來。
林悠野︰......
林悠野︰???
林悠野︰啊?!
林悠野放下棒球棒,上前探了探顧繁的前額,又探了探自己的,“阿繁你沒事吧?大中午的怎麼開始說胡話了?這也沒發燒啊?!”
顧繁扶著額,他能感覺自己身體裡還殘存著被卡車擠壓的痛感,可為什麼他會在這兒那?他不該在這...
“你為什麼在這?這是哪?天堂還是地獄?你是什麼東西?”
林悠野莫名其妙,還以為是昨晚的Graduation party玩的太high了,顧繁到現在都沒緩過來,他給顧繁倒了一杯熱水說道,“阿繁你要是身體不舒服不如今天在家休息吧,送Jean去機場的事情就交給我唄,反正以後回國也能見,或者咱們飛到美國去見她也行。”
“Jean?”顧繁覺得自己的記憶已經混亂了,這明明是他已經經歷過的事情,顧繁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Noc...你先出去好嗎?”
林悠野看了眼時間,雖然不放心,但還是留顧繁一個人在家,他臨行前叮囑道,“你要是身體特別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送完Jean就回來,最慢兩個小時。”
“嗯......”顧繁點頭,他窩在被子內,噩夢中的記憶那麼真實,他被神經處傳來的疼痛攪的無法思考。
之後無數個夜晚顧繁都無法入睡,吳斐給他的碗燒臘飯,之後的醉酒,gang成員的追逐,卡車撞擊的回憶一次次進入腦海,他開始恐懼黑暗,他無法在黑暗中入睡了。
為什麼要來折磨他?為什麼是他在承受這些?他生平沒有做過任何壞事......雖然他是個無神主義者,可每次教堂阻止義賣和捐款的時候他都會參加......但當他有難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來幫助他?
顧繁的身體狀態在這種持續的精神折磨下果然沒多久就病倒了。他那冷漠的父母在顧繁病了之後的許久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這不是孩童通過哭喊和裝病來吸引父母的注意。
顧繁是真的病了。
顧恩雄和路甯嫻在爭吵多年後可能是頭一次意見相同,他們一起把顧繁送進了精神病院。在病院裡顧繁一次又一次的對著醫生訴說著自己腦海中突然多出來的記憶,他強調自己可能是個重生者,醫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認真的聽著他的回憶,仿佛相信了顧繁所說的一切。
可之後顧繁在無意間看見醫生在自己的病錄上寫了妄想癥三個大字。
Fuck!Fuck you!Fuck all of the world!
顧繁不再開口,他乖順的吃藥,乖順的接受醫生的詢問,他想他可以裝作一個正常人的,他要努力讓醫生也這麼認為。
兩年後,顧宴將他從醫院裡帶了出來,那時的他膽怯又小心翼翼的喊著哥哥,哥哥。
他看到顧宴紅了眼,而他只能給他一個僵硬中帶淒慘硬湊出來的笑容。
他在顧宴的安排下回了國,重新上學,重新生活,佛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軌,直到那天他遇到了吳斐。
回憶又回來了,陰魂不散的...折磨著他,可吳斐已經不記得他,因為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叛逆一次,進行那義無反顧的逃亡之旅。
現在痛苦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他不擇手段將吳斐禁/錮在自己身邊,可陪伴他的吳斐和記憶中的是那麼的不一樣,對他那麼溫柔,看他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情義。
大約是為了錢,學表演的人連眼神也可以偽裝,或許是真的那?萬一是真的那?
可能他真的瘋了...
他不僅瘋了,他還瘋的厲害。顧繁選擇離開,就像那一世吳斐說的——「離傷心地越遠越好」,那他也該離開,離那個讓他回憶起痛苦的人越遠越好。
一開始是京市,後來是意大利,他在回憶的折磨中輾轉著。
兩年間他將無處發泄憤怒與苦悶,以及自己那條命都全部怪在吳斐身上。
是因為吳斐硬要喝酒,是因為吳斐喝醉招惹gang的成為他才會開啟這個輪回的......都是因為吳斐。
殺了吳斐。
殺了吳斐。
殺了吳斐。
不知道他是不是無意間在夢中說了這樣的夢話,還是他獲得了言靈的能力,吳斐果然在某一天突然就自殺了。
“再來一次的話,五年前我不會去找你,我會直接...”殺了你。
顧繁站在吳斐的墓前如此說道,他並不相信吳斐會自殺,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調查了吳斐死因。
是顧宴為他動了手,顧宴派人結束了他的噩夢。
之後的日子他又回到了意大利的農莊裡,在病痛的折磨下平靜的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
如果真的能就在那一世結束也很好。
當顧繁發現自己又一次在與林悠野合租的房子裡醒來的時候,林悠野舉著棒球棍又一次闖入他的房間,“怎麼了?怎麼了?進賊了?!”
他光腳沖了出去,他無法忍受他的人生如同上一世一般漫長又折磨。
Fuck......他笑的如同世人眼裡真正的瘋子。
這一次他要改變一切,他循著時間,派人去尋找從海市申請簽證來法國的人,果然很快就在其中發現了吳斐。他想法設法讓吳斐無法申請到法國的簽證,讓他留在國內,並資助吳斐,給吳斐了一比於吳斐而言數目不小的金錢,這樣吳斐以後應該也都不想出國了吧...顧繁盼望著。
同樣的他雇傭了一大批人陪他一起蹲守在當時gang出現的那條街邊,他將所有gang的成員抓住,一個接著一個的,和他們廝殺。他用身體的痛去緩解精神上的痛。在一場場單打獨鬥的勝利後他讓人扒/光所有gang成員的衣服把他們掛在橋上。
做完這一切後,顧繁覺得自己應該能快樂了,能解脫了,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語的失望。他證明了自己是個重生者,他證明了自己沒有瘋,可那又怎樣?
同時他也證明他的父母是混蛋。
上一世哪怕只有一瞬間,他的父母願意相信自己的話,他們願意跟著他話去尋找,他們就會發現自己說的是真的。
可事實是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將他當做瘋子關進醫院裡。
只有顧宴......只有顧宴。
顧繁帶著滿身傷回到了國內,待在顧宴的身邊,他想在結束自己這一生之前能有自己真正的親人陪伴在身邊,他想......這一切都解決了,這一次他可以徹底結束了吧。
可他低估了顧宴對他的關愛,顧宴不忍心看著他不斷憔悴,不斷以自殺為目的的自殘,他找了世界知名的心理學家Dr. O’Neill為他催眠。
催眠過後,顧繁找到了短暫的平靜,在這平靜後他如同上一世一樣又一次遇見了吳斐,可他也不記得吳斐了,吳斐像帶著莫名親切感的前世戀人一樣吸引著他。
這段時間顧繁也會想如果吳斐如同上一世一樣,沒有選擇反抗他,離開他,仍舊乖乖留在他身邊,他是不是就不會因為一次次的打擊而沖破催眠的屏障。他是否這一次會有個不錯的結局?
除非再重生一次,不然他該怎麼改變結局,可他已經沒有心力了,這一次......真的結束吧。
當腦海中出現一段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當一次次經歷痛苦又悲哀的輪回,這樣的真相怎麼可能與他人說?
開始他不說是因為怕別人覺得他瘋了,後來他不說是因為怕別人覺得他瘋的更厲害了。
他怎麼能對著林悠野和顧宴說出這樣的真相,除了沉默他還能怎麼辦吶?
他又開始陷入了對吳斐的恨中。
之前就是因為吳斐,這一次還是因為吳斐的反抗所以他才會提前結束平靜的,都是因為吳斐。
可殺了吳斐又有什麼用吶?他還是無法結束這樣充斥著無盡折磨的輪回。為什麼不能把這樣的機會讓給一些想要活下去的人吶?
是他的錯,他不該吃那碗飯,不該記那個人。也不該再一次又一次的相處中對吳斐動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顧總重生兩次,加上催眠的假記憶和自己原來的記憶,一共有4段不同的時間線。
吳斐重生一次,所以只有兩次。